審訊室裡很簡單,兩個木躺椅一個對著門,一個靠在左邊牆根上,兩張正對著的杏黃色辦公桌靠在右牆根上,兩把放著露出裡面的棉絮的座墊的椅子訴說著它們悠久的歷史。守著一個正在冒著熱氣的大茶杯,正在看報紙的那個濃眉大眼的警察抬頭看了看被帶進來的陳遠,面無表情的問了一句:“怎麽回事?”
把陳遠銬在木躺椅上,一直押著陳遠的那個警察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好大一口,才說:“楊所長……”
原來那個看報紙的警察就是這座拘留所的所長,姓楊,叫楊義學。老楊業務能力不低,缺點就是性格偏於軟弱,凡事不愛爭取。憑著他三十年的資歷,本來去年省廳競選的時候就該進省廳了,偏偏另外一個警察局的局長關系硬,底子也硬,就硬生生的把他的名額給搶了。為這,他生了大半年的氣,最後還是沒吭聲。
押著陳遠回來的這個警察是楊義學的遠房侄子,叫楊明明,中專畢業之後沒找到工作,就被楊義學托關系安排進了北城警察局,仗著膀大腰圓,挺能唬人,在北城警察局也算的上一號人物。他打心眼裡瞧不起自己這個叔叔,但是是這個叔叔把自己搞進了警察局,而且這個叔叔現在還是自己的頂頭上司,面上也就裝得畢恭畢敬的。
陳遠的事情不複雜,楊明明卻嘮嘮叨叨的說了足有半個小時,這小子把事情說得天花亂墜,接警之後立刻帶人趕過去,正趕上陳遠行凶,於是又著力指揮人手,圍追堵截,怎麽著怎麽著的,最終將陳遠製服,好像自己費了多大的勁出了多大力一樣。聽他在那裡胡吹海膀,跟他一起出警的幾個警察好像習以為常了一樣,打著哈哈,而陳遠則是一臉冷笑,一言不發。
“這樣啊,事情很簡單嘛。”楊義學看看衣衫十分整齊的陳遠,自然清楚楊明明那套說辭完全是胡說八道,也不點破,直接下了結論:“打人犯法,根據《治安管理條例》,拘留十五天。小夥子沒有異議就簽個字。”說著,遞給了陳遠一張紙。紙上是他記錄的楊明明口述的陳遠的罪證。
拘留室是在警察局辦公樓的後邊那兩排低矮的平房,一排五間房,一間房裡六張硬板床。兩排平房的西頭是廁所,可能是疏於打掃的原因,一年四季散發著惡臭;犯人們想要上廁所,就必須按鈴。警察值班室是在左首第一間平房裡面,開口正對著一間拘留室,正對開口的窗子則和審訊室的後窗相鄰。
陳遠被塞進了挨著值班室的那間拘留室。可能是最近北城治安犯罪事件較少,加上陳遠,9間拘留室裡隻關了6個人,這6個人正好裝滿一間拘留室。
“兄弟,你很拽啊!永明電子的劉總你也打,好像還是你的上司吧!有膽量,有骨氣!一時頭腦發熱,換來的可不是什麽好果子哦!”把陳遠帶進拘留室的是一個四十出頭已經有些謝頂的老警察。給陳遠打開手銬,推他進去之後,又把上面半截鑲嵌著鐵柵欄的門鎖上之後,這個老警察慢條慢理的說,言辭之間的若有所指不挑自明。
“隨便,她給我耍陰的這也不是第一回,老子現在不吭聲,以後再找她討回來!”陳遠不卑不亢的說。
老警察顯然沒想到這小子語氣還能這麽冷靜;幹了二十多年的警察,他還能聽不出來陳遠的話意味著什麽?
“老孫,四缺一,就缺你了,快點過來啊!”前邊的審訊室裡傳出楊義學的聲音。姓孫的老警察答應一聲,又斜瞅著陳遠說:“小子,別太狂。”轉身就走了。
拘留室裡沒開燈,光線有點暗,在門口待了一兩分鍾,陳遠才適應了周圍的環境。環視一眼,陳遠發現裡邊的六張硬板床上的五個人居然還是“熟人”。真不愧不是冤家不聚首啊!
“快看看,快看看!這是誰啊,蒼天啊,大地啊,你老人家也有今天啊!”一個黃毛大聲怎呼,惹得另外三個人哈哈大笑。
這夥人居然是前段時間被陳遠搶了2004年產的限量版航母型哈雷的那幫人。書報亭老板,這是第三次見了,第一次見搶了這小子的阿曼尼;六耳獼猴,不,獨耳獼猴,還是陳遠親手給他改的外號呢,其余兩個膀大腰圓、胳膊胸口都有猙獰的紋身的小子也不是“外人”,就是那天跟著獨耳獼猴一塊挨揍的。
還有一個人,身高至少一米九開外,禿頭,胳膊粗的能趕上陳遠的大腿,一臉橫肉。這員大漢陳遠不認識;自打陳遠進了拘留室, 這大漢就一直在打量陳遠,兩道冷冷的目光像是豹子。陳遠沒擺他,自顧自的仰躺在門口的那張空著的硬板床上。
獨耳獼猴摸出煙盒,給他的弟兄和那個大漢一人散了一支,逛遊到門口,把攥成團的煙盒扔進靠著大鐵門的垃圾桶,有些挑釁的說:“不好意思,沒你的了。”
陳遠懶得理他,翻了個身,背對著獨耳獼猴,沒言語。
獨耳獼猴覺著受到了漠視,臉上掛不住,猛地一腳踹在陳遠背上,大聲叫罵:“日你媽,這裡哪有你狂的!”
上次把獨耳獼猴這幫人收拾的不輕,陳遠怎麽也沒有想到他們再次見到自己居然還有膽子動手,忍著背後的劇痛,翻身下床,瞪著獨耳獼猴:“長膽了?自己抽自己倆耳光,就當什麽沒發生過。”他脾氣不好,但不莽撞,曉得在拘留所打架可不是好玩的。擱著在外邊,早一拳轟這混球了。
一看這一觸即發的架勢,小混混們哪有安分的?書報亭老板和他們另兩個兄弟立刻圍了過來。書報亭老板說:“小子,上次揀了便宜是你運氣好,這次你***不老實,別怪我們的兄弟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