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是一天比一天熱,她的心卻一天比一天涼,自從那天之後媚春就再也沒來找過她,當日她還傻兮兮的心存一絲幻想,可現在看來……她什麽時候才能變得聰明一些呢。
不過每每送飯來的下人侍女對她的態度客氣了很多,幾乎也是有求必應,她寧願相信是那些下人們見她可憐起了善心,也不願相信是因為某些人的寬容或是特別優待,她承受不起。
整日就在這個十幾平米的小廂房裡,睡覺,發呆,吃飯,再發呆,日複一日的做著同樣的事,她剛來時的那股倔強,那些脾氣已經被磨的差不多了,李克遠這招果然夠陰,夠狠!這裡就是個監獄,甚至比監獄更不如,監獄裡至少還有幾個獄友聊天解悶呢,可這個芝麻綠豆的地方只有她一個,以至於她寂寞無聊的要抓狂。
百無聊賴,只有寫字打發時間了,前幾日她向侍女要了一小塊木炭和一些紙,又拿了根筷子,做了一支和以前一樣的鉛筆,每每無聊到要刨地挖坑的時候她就逼自己安靜下來,靜靜地在紙上寫點什麽,幾天下來寫的最多的居然是……歌詞,可怎麽看都是失戀傷心時唱的那些歌,唉。
這悶熱無比的天氣折騰得她香汗淋漓,即便是坐在那一動不動,額頭上的汗依然是順著臉頰往下流,她又順手拿起另一隻筷子,把長長的頭髮盤在頭上用它固定起來,又脫得只剩中衣,總算是涼快了許多,摸著頭上的筷子,不忍笑出了聲,這可憐的筷子還被她折騰出了不少用途,坐到銅鏡前先前才累積起的那點愉悅心情瞬時沒了影,鏡裡的真的是她嘛?不是湯之欣,更不是羽陵馨兒,年紀輕輕的臉龐居然蒼白的有些嚇人,眼角不知何時爬上了細細地魚尾紋,竟然有些滄桑感了,看來她……老了,不是身,而是心。
還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她被一聲輕輕地咳嗽聲拉回了神,回頭一瞧,居然是李克遠,忙不迭的抓起床上的袍子披在身上,不屑的看著他冷冷道:“不知刺使大人屈駕親臨有何事交代?”
“交代可不敢當,我來只是想問你借樣東西而已。”李克遠徑自走進來,找了個凳子坐下了。
依然是第一次見面時候的溫和笑容,可現在在她看來卻似萬年寒冰這麽冷,一刀刀的將她的驕傲和自尊狠狠割開。愚蠢的女人!她在心裡暗罵自己,早就該醒悟了,從她掉進這個時空的那刻起,就沒有了自尊和驕傲,可嘴上還是不饒人的藐視道:“哧,我這能有什麽東西借給大人,大人您太抬舉我了。”
他的眼神突然落在了桌子上,伸手拿了起來,“這是什麽?有點像筆,還真是有趣呢,就它吧。”
“還我。”她一急也伸手去搶,只是李克遠稍一轉身,就躲過了她的手,她氣急敗壞地急吼,“你要這東西幹什麽,它對你來說沒用。”給你你也用不來!
“誰說的?”他將筆藏進了窄袖裡,“只要是你的東西相信繼遷一定會喜歡的。”
“你……到底想幹什麽?”她居然有些結巴。
“原來你還不知道呀?”他作勢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唉,看我忙得都糊塗了,這樣的大喜事居然都忘記告訴你了,繼遷下個月就要娶野離氏的妤玳姑娘為妻了,這妤玳姑娘可是野離氏族長最寵愛的女兒,不但長的美麗,更是溫柔賢淑,這門婚事可謂是門當戶對,郎才女貌,真是一段良緣呐。”說到這他故意頓了頓,喝了口茶又道:“所以作為我這個族兄更是要送份大禮給他,這不就來問姑娘討要一樣東西,作為給繼遷這位好弟弟的賀禮麽。”他揚頭將剩下的茶一飲而盡,用一種似笑非笑又略帶鄙夷的眼神看著她。
這算什麽?試探她嘛?不是!試探的不止她一個,他更想知道的是當李繼遷看見這支筆之後的反應,他在賭,賭她在李繼遷心目中的地位。既然如此,就讓她配合一次吧。
眼開始酸澀起來,開口時才知原來自己的聲音竟然是如此沙啞,“哈哈哈哈哈哈。”她癡了般的放聲大笑,“口口聲聲說愛我一生,非我不娶,轉了個身才短短幾月便摟著其他女子,還要迎娶她為妻,什麽門當戶對,郎才女貌,全是屁話,是借口,一個不讓自己太難堪,太內疚的借口,一個是這樣另一個也是這樣,什麽生則同裘,死則同穴,全都是放屁的鬼話,就算真以為我死了,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跟別的女人上床?理所當然的生兒育女?把我忘記的乾乾淨淨!既然做不到當初就不要信誓旦旦的許諾,男人根本就沒有一個好東西,除了撒謊什麽都不會,所說的一切全都是放屁,是放屁。”
她掩面失聲痛哭,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演戲還是真的傷心,總之此刻她想哭,她隻想哭。
“我在他們心裡到底算什麽,算什麽。”她低聲的呢喃,身旁是一臉茫然裡略帶驚訝的李克遠,緊抿著唇皺著眉,卻始終不發一言。
不知哭了多久,隻覺得渾身打哆嗦,這樣熱的天氣,她哭了半天加上汗水, 竟浸濕了衣服,一陣風吹來居然涼得透心。
抹乾淨臉上的淚水,她走到梳妝台邊,銅鏡裡雙眼紅腫,滿頰淚痕的真的是她嗎?到底為何哭,為誰哭?
拿起桌上的剪刀,一隻手扯去了頭頂上的那根筷子,一頭烏黑亮麗的頭髮緩緩落下,她回過頭看著李克遠,嘴邊竟揚起了一縷奇異的笑,“光是一支筆豈能算是大禮。”說完,一狠心,挽起頭髮從耳根處“哢嚓”剪下。
李克遠更是渾身一震,表情完全僵硬在臉上。
她將頭髮塞進李克遠手中,冷言向對,就像冰凍千年的長白山終年積雪,找不出絲毫溫暖,“麻煩刺使大人代為轉交賀禮,願藩落使大人新婚快樂,與新夫人百年好合。若無其他事,大人請回吧。”
她打開門,做了個躬送的手勢,“我定會將馨兒姑娘的賀禮代為送上,繼遷一定會很喜歡的。”到底是隻狐狸,只需一會工夫便找回了神,陰險一笑,拿著頭髮跨門而出。
她重重地關上門,腦子裡居然嗡的一聲,眼前暈眩一片,虛弱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