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一暈居然是生病了,持續低燒了好幾天,明明是熱得衣衫濕透,可還是將薄毯從頭裹到腳,發汗,發汗,只有發了汗才會退燒,口裡是苦而無味,喉嚨口火燒似得難耐,好不容易在第五天徹底退了燒,這渾身上下已經是臭不可聞了。
“馨兒,我命人給你打了熱水來,這裡有乾淨的衣裳。”媚春這幾日都會來照顧她,關心體貼得像是那日的事情根本沒發生過,這會正在離她兩米以外的距離笑吟吟地跟她說話呢,想必也是對她身上的味道有所顧及。
她心裡還是憋著氣,對媚春的態度也是敷衍了事,心裡有了疙瘩就算再想回到以前都很難,何況她對眼前這位郡主實在是摸不透,既然不再心存幻想得指望媚春帶自己離開,也就不願再去琢磨她的心思了。
“謝郡主。”她走下床往大木桶裡看看,冒著白煙的清水一盆。呵呵,難道還當在“逸王府”裡的米蟲生活呢,花瓣SPA,也許以後都洗不到了。
媚春也知趣,只是笑笑放下了手中的衣物退出門去,想來還有點好笑,她充其量也就是個人質而已,居然還擺起譜弄得這個真郡主陪笑臉,進退兩難的樣子。抬起手聞了聞身上的味道,“嘔……”果然不是一般的臭,快比上長沙臭豆腐的功力了,三下五除二褪了個精光,撲通一聲跳進桶裡。
“哇……”沒想到這水會那麽……燙,只見她齜牙咧嘴的在桶裡連連跳腳,最後是全身一軟虛弱得坐了下去,又是一陣鑽心的燙。
過了好一會才適應了水溫,挪動了下身子,把後腦杓靠在木桶邊闔上眼睛養起神來,曾幾何時也是她在洗澡,他就這樣衝了進來,之後她更是理直氣壯的要求“無愛無性”,一切仿佛都近在眼前,卻又遠在天邊,這樣的日子以後永遠都不會再有了,一滴水順著臉頰落入了桶裡。
是水嘛?還是淚?
就當是水吧,總之從此以後她又只剩下自己,一切都必須靠自己,尤其在這亂世,堅強才能活下去。
不知道算不算因禍得福,病痊愈之後李克遠居然肯放她在園子裡走動,不過僅僅限於園子范圍內,而且還會有貼身膏藥粘著她,兩個十來歲的侍女寸步不離的跟著,好象一個不小心她會飛走似的,不過這到是不影響她的心情,也就那麽回事了,開心也過一天,耷拉著臉也過一天,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反正也沒人會關心她是否高興,並非是自暴自棄,反之是完全想通了,不常說“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嗎,果然她還是只打不死的小強啊,簡直是豁然開朗了。
“馨兒。”媚春的粉手在她眼前晃晃,“真的是你,我還以為看錯了呢。”
“刺使大人開恩,容許我在這遛遛彎,鍛煉下身體,怕我又病了連累郡主受累,那我多不好意思啊。”她毫不避諱的話裡帶刺,說得媚春的臉面有些掛不住了。
果然話一落,媚春就端起了郡主架子,不過對象不是她,而是她身後的兩個侍女,“去,準備些茶水點心來。”
兩個丫頭互視半天腳下還是沒動,其中一個剛戰戰兢兢地的想開口,才說了一個“奴”字,便被媚春那殺人的眼神嚇得把接下去的話硬生生的吞回肚子裡,忙拉著另外一個退了下去。
“何必呢,只是兩個小孩子,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也不會跑來做婢女,任人打罵了,郡主若有氣,朝我撒就是了,別為難了她們。”
沒想到媚春聽了這句話,居然憋著嘴哭了起來,弄得馨兒頓時傻了眼,手足無措的拿起袖管為她抹淚,“好了,不哭了,以前是我不對,亂發你脾氣。”
沒想到這一抹她反倒哭的更凶了,馨兒只有一個勁的賠不是,“我錯還不行嘛,姑奶奶求求你別哭了,別哭了!”最後忍不住吼了一聲,這下到是把她給嚇住了,自己拿出手絹擦起眼淚來。
“馨兒,其實以前我和她們差不多。”媚春收起手絹,可依然是眼淚汪汪的看著她。
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堂堂一個宋國郡主怎會和兩個婢女一樣呢,送來做婢女的身世都是淒淒慘慘的,你可是高高在上,不知人間冷暖啊。”
“高高在上?哼,一個亡國公主豈能真的高高在上,我本是大周皇室之後,一場兵變搞得我家破人亡,國也成了別人的國,我被過繼給太祖長子,也就是我現在的爹趙德芳,表面看來我還是個郡主,其實一切早就改變了。”
這……一時間她還真不知道怎麽開口安慰,媚春的身世居然還有點像她自己呢,先是沒了親生父母,後又被人收養,只是她自力更生,而媚春養尊處優。
媚春沒有注意到她此刻震驚的表情, 思緒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從小我就知道自己和其他的公主,皇子不一樣,雖然爹很疼我,視我為己初,可這些都不足以抵擋那些人在私低下的議論和鄙夷。所以我很努力,不但熟讀四書五經,更是從小練武,我記得那時候常常被幾個皇子教訓得鼻情臉腫,可只要我不放棄,總有一天他們會對我刮目相看的,你說是嘛?馨兒。”
“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馨兒有些茫然地看著媚春,心裡卻平靜不下來,她要收回剛才的話,這樣的郡主做的實在是不怎麽舒服。
她抓起她的手,“我不知道,總覺得你特別親切,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就像六哥哥給我的感覺一樣,像親人,像姐姐。”又是那種無公害的笑容,親切溫暖地讓馨兒不忍拒絕,嘴角也跟著揚起一抹淡淡地笑,不是敷衍不是虛偽,乃是發自內心的笑。
“爹這幾日已經派人來催我回去了,不如你跟我一起回汴京吧。”媚春雙眼發光的看著她,一句話弄得她眼前出現一團金星。
去大宋?呵呵,去吧,黨項她是不可能再回去了,大遼也……除了大宋似乎還真是無處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