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還不見中玉進來,我叫春梅再去門房問問。她回來道:“王爺早就進府了,隻是被老夫人請去了。”
我暗驚:“糟糕!”不得不充當小人,趕緊假裝往老夫人那裡去請安,實際上是打探老夫人在中玉面前又數落了我什麽壞話。
老夫人院中十分清靜,下人們侍侯完畢主子的晚飯,可能也去吃飯了。門前沒人,宜壽堂上亮著燈火。我從側面的回廊繞到窗下,透過半開的窗戶往裡瞧。
老夫人坐在上首,中玉坐在下邊,桌上有冒著熱氣的茶盞。原來母子倆飯後品茶閑話呢。老太爺不在,估摸著又去打麻將了,這是他的老習慣。
隻聽老夫人道:“你整日在外頭忙碌,家裡的事情也不操心些。”
中玉笑道:“有您呢,我什麽心都省下了。”
老夫人道:“我能操持這裡裡外外多久?你父親整日也就是閑逛,全幫不上半點忙。你媳婦身體又不好,也不能指望她上心府裡的事,隻要安心能把身子骨養好,為咱家傳宗接代,就已經是天大的任務了。這家裡,除了你,我還能指望誰去……”
中玉道:“說這些話幹什麽呢,我雖然少在家裡為您分憂,但外頭有鄭管家張羅,裡頭也有劉嫂料理,這些年乾的還是挺好的,您隻要動嘴吩咐他們就是了,何必事事親為呢。”
老夫人冷笑道:“你倒放心把自己的家交給下人管。”
中玉道:“鄭管家也不是外人,是咱們的同宗。劉嫂也是您娘家帶過來的,跟了咱們那麽多年,忠心耿耿的。您哪,有了這左膀右臂,完全可以省心地安享晚年了。”
老夫人歎道:“話雖這麽說,可他們畢竟也都上了年歲,也有使喚不動的時候。年輕一點的呢,做事毛躁,還沒有個穩重、可以接手的。我現在眼不花,耳不聾,隻好將就著能為你打理這個王府到多久就到多久罷。”
中玉不做聲了。老夫人終於又提起今日發生的事來,道:“你知道你那個媳婦今兒出了什麽事嗎?”
“什麽事?”中玉莫名。
老夫人苦笑道:“她把我送的傳家寶弄碎了。”
“傳家寶?”中玉沒明白過來。
老夫人道:“就是前日你們進宮時,我給她戴的那隻碧玉鐲子。那可是我娘家的家傳之物,到我這一代已經有四百年的歷史了,誰知道她竟那麽不小心。”
中玉道:“鐲子是怎麽碎的?她戴的好好的,難不成是跌倒了?人受傷了沒有?”
老夫人揶揄道:“果然是夫妻情深,娶了媳婦忘了娘呀,問的都是她的話。她倒沒有什麽事,就是走路不穩重,跑跑跳跳的,不知怎麽就撞到柱子上了,可惜了手腕上的鐲子,就這麽不經撞。”
中玉皺了皺眉頭道:“她是太好動了。”
老夫人火上添油道:“豈止是好動呢,我看她的舉止簡直就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風范,也不知道這董侍郎夫婦是如何調教女兒的,實在上不了台面。”
聽到老夫人對中玉說的話都是話裡帶刺兒的,我心裡就已經很不舒坦了,偏偏她還不知足,還得扯上人家的爹娘,真是太過分了!我忿忿不平,咽不下這口氣,脫口在窗外大聲道:“要說我的不是就盡管說去,別扯上我的父母!”一邊說,一邊漲紅了臉闖進去,義正詞嚴地向老夫人道:“我的教養是我的事,跟我父母無關。”
被人當面頂撞,老夫人立刻惱羞成怒,一拍桌子站起來訓斥道:“這是誰家的規矩?竟教女兒躲在婆婆窗外偷聽!”
中玉意外地望著我。我把頭一揚道:“怕人家偷聽,就別在背地裡說人家的壞話!”
老夫人質問道:“我說了誰的壞話?”
我絲毫不懼道:“你說了我父母的壞話,貶低他們不會教養女兒。”
老夫人冷笑道:“難道不是嗎?有教養的女兒敢在婆婆面前頂撞?誰家的媳婦是這個樣子的?”
我一時辭窮,但就是按捺不住往上湧的懊惱!尤其是看到中玉在旁邊也不幫忙打個圓場,便更加不可遏製地亂說了,口不擇言道:“我就是這樣,你要是看不慣,我可以馬上走!我還不想在你這王府裡整天受窩囊氣呢!”呼啦啦地說完這些氣話,掉頭就往外跑,一口氣衝回到自己的院落自己的房間馬上收拾包袱要離開。
“這是幹什麽呢?”中玉很快追過來,一把抱住我道:“別這樣了,別這樣了……”
我努力要掙開他,一邊氣咻咻道:“你不去哄你娘,來找我做什麽!”
他反而笑嘻嘻道:“你們兩個今日都是吃了辣椒了?怎麽都那麽大火氣呢?那邊也不理我了,我隻好來哄老婆大人嘍。”
“誰要你哄!”我把包袱砸到他身上,氣不過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你放開我!讓我走!”
他依然不松手道:“你當真要離開鄭王府離開我嗎?”
我道:“我跟你娘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哪裡還有臉面再住下去!”
“你舍得我麽?”他認真道。
我歎氣,道:“舍不得又能怎樣?你是她兒子,你哪能跟我走。”
他欣然道:“既然如此,就算為了我,你留下來吧?來,消消氣,香一個――”說著,就誇張地嘟起嘴要親我。此時,我坐在他懷裡,再怎麽生氣,也不會對他這張迷死人的嘴唇發作,就順從地吻一吻了。中玉趁機將我扳倒在床上,又施展開他那男性的軟磨硬泡的床上功夫來取悅我了。弱女子哪能鬥得過男人,無奈被他霸王硬上弓了。
次日清早,中玉給我一個纏綿的長吻才戀戀不舍地公乾去了。我伏在蘭花枕上,不知如何地打發這一整天的光景。婆婆是得罪了,哪裡還敢到外頭走去,隻有關在自己房間才有些自尊。
如蘭進來侍侯我起床。我懶洋洋地對她道:“如蘭,我不想再在這兒呆下去了,你有沒有什麽辦法帶我離開這裡到外頭住去?”
如蘭詫異道:“小姐,您這是怎麽啦?”
我深有感觸道:“這兒像個籠子,關的我難受,我怕自己快捱不下去了。”
如蘭坐到床沿上,仔細地研究著我的表情,眼睛忽閃著,似乎在考慮怎麽幫我。 我也冷靜下來考慮著自己的出路了:中玉雖然愛我,但他似乎除了,更沒有別的辦法可以幫助我解脫老夫人對我施加的精神壓力。與其這樣不痛不癢地每日等待中玉的寵幸,倒不如我自己走出去,痛痛快快地過自己向往已久的自由日子。
如蘭思忖半天,忽然果斷道:“小姐,這事兒看來隻有郭少爺可以幫忙了。”
“郭少文?”我立刻眼睛一亮。自從來到這裡,隻聽得其名,可從未有機會一見。他到底是什麽樣子的?性格如何呢?如果這次能在如蘭的安排下與此人見了面,也不枉我的這一次奇遇了。
打定了主意,我暫且不去考慮中玉了,也不去考慮老夫人了,我有新的事情要做。“那好吧,你就去找郭少文,看他怎麽說。”
得到我的允許,如蘭興致勃勃地去謀劃我“出走”的事宜了。她果然是經常有機會與郭少文聯系的,才兩天工夫,就一切安排妥當了。她讓我以“去普照寺還願”為由,向王爺和老夫人提出請求。中玉自然是同意的,至於老夫人,還在為前日我跟她頂嘴的事懊惱,所以也不想管我的事了,全由我丈夫去管。我巴不得她從此不要理會我呢,所以想到以後可以自由出門,還是興奮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