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的大殿上一片安靜。

　丞相看了看寶座上的皇帝，又看了看皇帝左右兩邊坐著的三皇子與四皇子，心裡暗暗納悶:今日有些不尋常！可是哪裡不尋常他又說不上來。不就是諾米斯諾國的使者要來嗎?為何有些奇怪?

　燕亶坐在那裡，面無表情，心中卻波濤洶湧:派到各地的探子都回來了，卻沒有找到白發之人。難道她真的不在燕國?又或者她根本就沒有回來?

　不，不會的，她一定回來了！燕亶努力壓下心中的不安。我一定會找到她！

　燕吉坐在右邊，低頭不語。

　自從上次他刺了燕亶一劍，福公公說的那番話讓他心中有了一絲懷疑。他也問過了當日為皇姐診病的太醫，他們說皇姐死之前極其虛弱。有個老太醫甚至還說皇上得知公主病重後，曾口吐鮮血昏死過去。他也悄悄地問過福公公與光年，但是他們肯定地說皇姐不是皇上殺的。他們還說遠嫁阿爾法的秦湘姝可以作證。他知道，秦姐姐跟皇姐的關系非同一般。皇姐在世的時候曾跟他說過，秦姐姐的話一定是可信的。

　他也曾經偷偷地去過黃泉宮，裡面的擺設竟然跟皇姐在世的時候一模一樣，而且還有她的畫像。聽福公公說，皇上每次去了黃泉宮後都會傷心不已。這樣看來，皇上對皇姐的死很傷心。也許皇姐真的不是他殺的。

　那麽，如果不是皇上殺的，那皇姐的死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皇上要把宮中相關的人都殺掉，還不準任何人討論皇姐的事?大皇兄又為什麽說皇姐是被皇上害死的?

　他真的錯了嗎?燕吉偷偷地看了燕亶一眼，發現他似乎有些不安。什麽令他如此不安?

　燕度也奇怪地看看燕吉，又看看燕亶。那次刺殺事件後，皇上就不再理朝政，把所有的事都壓在他與燕吉頭上，美其名曰養傷。可是為什麽今日他又上朝見諾國使者?皇姐的死到底有什麽秘密?

　“諾米斯諾國使者覲見——”

　滿朝文武大臣和燕氏三兄弟都收回各自的思緒，目不轉睛地盯著殿門。

　“他們踏著朝陽緩緩而來，頭上的金發在陽光中發出金光，就像天上的神仙下凡一般。當他們出現在門口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怕一呼氣，就把天上的仙子吹走了。大殿內鴉雀無聲，眾人都如同木雕站在那裡，視線卻隨著他們的腳步移動。他們四人並排而走，款款步入大殿，仿佛頭頂罩著金光般，光彩逼人。”——摘錄《燕國親外史》

　燕亶看著向他走來的四人，驚訝神色怎麽也掩飾不住。那天，他們被圍在大街上的時候，他沒有仔細看清楚。今日卻不同，他們站在近處，而且穿著盛裝。

　四人都是金發，如同黃金泛著金光。四人當中有三個人的眼睛是碧綠色，而有一個人，那個走在中間的嬌小的，臉上覆著白紗的女子，卻有著一雙黑色的眼睛！黑色的！

　那眼神有些像那個人！

　“諾米斯諾國使者見過燕國皇帝陛下。”略顯生硬的燕國話，把眾位大臣與燕氏三兄弟都喚回神來。

　燕亶看見她與她的同伴有右手放在心口，躬身向他行禮。

　“諾米斯諾國使者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了。”燕亶用帶著沙啞的聲音道。

　左邊的中年男子從懷裡掏出一封信，戴著面紗的女子道:“陛下，這是我國皇帝陛下的書信，請陛下過目。”

　燕亶不用提醒，福祿已經走下去把信交到他手中。他拆開信來一看，卻是燕國的文字，心下不免有些詫異，又聽見那女子道:“我國皇帝陛下不懂燕國文字，所以我把信轉成燕文，並讓汪大人抄了一份，方便陛下看。”

　信中所說，不過是寒暄幾句，然後提出海上貿易通行要求。他看罷信又把它交給燕吉，回頭又對那少女道:“通關貿易之事，可大可小，朕當與諸位大臣好好商量再答覆使者。四位既是使者，自是貴國朝中重臣，不知如何稱呼?”

　“我是埃娃。格林。”金發女子指了指左邊的中年男子道:“這位是裡斯特。格林。”再指了一指右邊的兩位道，“這位是巴魯。斯基，他是亞特。孟得爾。”

　裡斯特又說了幾句話，埃娃就對燕亶道:“我國皇帝陛下還給陛下帶了一些禮物。”

　她拍拍手，外人的幾個仆人就托著錦盒魚貫而入。埃娃一一打開仆人手中的錦盒，但見盒中發出一片光茫！第一盒是各式各樣的寶石，第二盒是黃燦燦的金子，第三盒卻是做工精巧的金屬器具，第四盒是香料。

　燕亶勾起嘴角。處在皇宮，他什麽沒見過?想拿這些東西來收買他?“朕謝過諾米斯諾國皇帝陛下。來人，還不快把禮物收起來?”

　太監走上前去，把錦盒裡的東西都收下。直看得那幾個使者目瞪口呆，說了好幾句話，埃娃似乎有些無奈地解釋了什麽，然後他們才安靜下來。

　“愛娃，你的眼睛為什麽跟他們的不一樣?”就在大家都不知說什麽的時候，燕度興致勃勃地問道。

　埃娃低頭道:“我的母親是燕國人，所以眼睛跟母親一樣是黑色的。父親是諾國人，所以頭髮跟父親一樣。”

　“哦?”燕度完全無視燕亶，又問道，“難道燕國人跟諾國人生下來的小孩子都像你這樣?”

　埃娃搖搖頭，道:“不一定，也許會是金發碧眼，也許是黑發碧眼，也許是黑發黑眼，也許是金發黑眼。這沒有定論。”

　群臣議論紛紛。

　“天下有金發碧眼之人，也有金發黑眼，是不是也有其他顏色?”

　“這金發碧眼之人原來不是什麽妖孽……”

　“想不到世上還有這樣的人。”

　想必埃娃也聽到了這些議論，她向其他三個使者說了一些什麽，然後微一頓，對著大臣們道:“我們諾米斯諾國在燕國的東方。駕著船向東一直走，就可以到達。我們諾米斯諾國人大多是金發碧眼，當然也有棕發之人。就是這金發，也有顏色深淺之分。我還聽說在遙遠的地方，有紫發，綠發之人。”

　“那麽，這世上可有生而白發之人?”燕亶不輕不重的聲音在殿中響起，眾人立刻停口，看向埃娃。

　埃娃身子突然抖了一下。雖然是很輕微的抖動，而且立刻恢復正常，但這個小動作還是被燕亶看在眼裡。

　埃娃抬頭看了看裡斯特，不自覺地捏了捏自己的衣角，緩緩地道:“生而白發之人。有。在我們諾米斯諾國的書中有記載:諾米斯諾國南部森林深處，有一群人，被稱為精靈。他們生下來就是滿頭白發。無論男女，都長得極美，而且壽命很長，如無意外，他們可以活到三四百歲。不過，不知道什麽原因，那精靈一族似乎在一夜之間銷聲匿跡，人們後來再也沒有見過，隻留下很多美麗的傳說。”說完，她又用諾國的語言說了什麽。

　裡斯特與亞特聽完她的話後紛紛點頭，用生硬的燕國語言道:“是的，是的。”

　燕亶看著埃娃，嘴角升起一絲微笑。那個人說慌的時候，手也會不自覺地捏自己的衣角。她們還真像！是巧合嗎?如此想著，燕亶的笑意更明顯了。“你為何要面覆白紗?”

　“埃娃生而貌醜，故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很有說服力的一個理由！燕亶卻越來越有興趣逗她。“朕想看看姑娘的真面目，如何?如果真如你所說，朕說不定會答應你的要求。”

　埃娃猶豫了半晌，然後輕輕拉開面紗。

　抽氣聲響起，燕度與燕吉驚訝地看著她，燕亶反倒像沒事人一樣直直地盯著她，眼裡竟然含著笑意！

　那是一張很白很白的臉，幾乎要變成透明。如果沒有滿臉的麻子，或許她是個美人！

　燕亶突然笑道:“如果沒有麻子，只怕埃娃姑娘也是個美人呢！”

　旁邊站著的福祿差點一頭栽倒在地！難道皇上還想殺了諾國使者不成?這笑容來得詭異！福祿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陛下是否答應諾米斯諾國的要求，開海關，通貿易?”埃娃在裡斯特的授意下又問了一次。

　“朕還是不能草率下決定。”燕亶道。越來越有意思了。

　四個使者又嘰哩呱啦說了一堆話，然後埃娃方道:“埃娃聽說皇帝陛下正要找人為陛下的哥哥賢王爺治病。埃娃學過一點醫術，再加上諾國特有的藥。懇請陛下讓埃娃為賢王殿下治病。”

　“哦?你學過醫術?”

　“略懂一二。”

　“好吧。朕答應你的請求。福祿，給埃娃小姐一張令牌！”

　所有來應征治賢王病的人都被他投入大牢了，他倒要看看她真裝到什麽時候！

　似乎沒有料到他會答應得如此爽快，接過福祿手中的令牌，埃娃卻有些失神，半晌方道:“埃娃聽說治好賢王的病，皇上重重有賞?此事可是真的?”

　“如何不真?朕一言九鼎，說過的話當然算數。如今朕當著滿朝文武大臣的面答應你，只要你治好王爺的病，朕可以答應你一個要求。”前提是她治好了他的病！

　燕亶笑得更加詭異，下面的大臣卻越來越心驚，不知他要拿哪個人開刀。莫非是想對諾國使者下手?

　可是，到了最後，燕亶卻什麽也沒有說，隻留下一句話:“今晚朕在宮中設宴招待各位使者，請各位使者務必賞光！”

　埃娃把其他三人送回驛館，然後戴著面紗獨自出了門。

　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她突然感覺到深深的失落與茫然。

　“我回來做什麽?為什麽要回來?”埃娃自言自語。張皇失措地在原地轉了一個圈，目光卻越過周圍的人，飄向遙遠的未知的方向。

　那一瞬間，她什麽都聽不到了。隻覺得周圍一片寂靜，唯一可以聽到的，只是自己的心跳聲。砰，砰，砰。一下又一下，心驟然緊張起來，萬一有一天，這顆心停止跳動了……

　她的手倏然捂上胸口。

　不，不行。她還不能死，燕衍，還有燕衍等著她去救。

　她跌跌撞撞地沿著記憶裡的方向走去，全然不知身後有幾個人跟在後面，有個紅衣少女指著她對旁邊的人道:“公子！金發，那個人有金色的頭髮！”

　“王爺，有個金發女子拿著皇上的令牌求見。”

　“金發女子?”燕衍疑惑地道，“她是什麽人?”

　“小的不知，不過，她自稱是諾米斯諾國的使者，皇上派她來為王爺治……治病。”

　“本王沒病！”燕衍冷笑。 那個人將他軟禁在王府，對外宣稱他瘋了。這次卻派個外國的使者來為他治病?真好笑！

　“可是她拿著皇上的令牌……”仆人劉放為難地道。雖然他是皇上派來監視王爺的。可是皇上也吩咐過，只要不傷王爺的性命，不讓他出王府，其余的事都得聽王爺的。如今皇上派人來了，王爺又不願見那人，自己又不能強迫他。

　就在劉放左右為難的時候，燕衍卻又冷笑道:“也罷，讓她進來。”他倒要看看那個人到底是何居心！

　劉放領著埃娃進了王府，陰暗的角落裡突然閃出幾個人影。

　“她，進去了?”

　“進去了。”

　“我們也進去吧。”燕亶徑直朝王府走過去。

　(汗哪！我這一章整整花了一個星期才寫完，幾易其稿，最後還是覺得不好。大家先將就著看吧。等我更完後面的，再回來改。各位讀者，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