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見皇上!”賢王燕衍對劉放道。
“奴才立刻派人去請皇上!”
“不用了。”
劉放回頭,卻見燕亶正好走進來。
燕亶走到燕衍身邊,道:“你要見我?”再回頭給福祿遞了個眼色,後者就領著一群人下去了。
“說吧,你為何要見我?”燕亶徑直走到桌邊坐了下來。
燕衍看了他很久,最後才緩緩地吐出一句話:“碧落真的不是你殺的?”
“碧落?”燕亶笑道,“你似乎該叫皇姐。”
燕衍一怔,不知如何接下去。
過了一會兒,燕亶又道,“怎麽,你又發現了什麽?”
燕衍緩緩地道:“剛才,埃娃姑娘跟我說,碧落確實是病死的。”
燕亶道:“她還說了什麽?”
燕衍回答:“她說,當日她昏迷不醒的時候,你還吐了血;她說,碧落在鬼霧森林裡中鏢也是因為她想救你,不是你的苦肉計;她說碧落早就明志要出宮,你根本沒有必要殺她。”
燕亶又問:“她有沒有說她是如何知道這些事的?”
燕衍猶豫了一下,“她說,碧落死前曾見過她一面。可是,碧落不是死在宮中嗎?為何她會見到她?”
燕亶冷笑:“怎麽,我的話你不相信,她的話你卻相信?”
過了一會兒,燕衍才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相信她。碧落出事之前,她一直都跟我報怨我說你派了許多人保護她,限制了她的自由。那時候我就以為你把她軟禁了。朝中大事你都會問過她才決定。所以我一直都以為你沒有把握實權,想除掉她。她生辰那天,我不知道你跟她說了什麽,她突然向我提出要出宮,我就以為你……”
燕亶道:“只怕你是聽了別人的話才如此懷疑吧。”
燕衍驚問:“你,怎麽知道?”
燕亶衝門口喊了一聲:“來人,把那個人帶上來!”
當侍衛押著一個人走進來的時候,燕衍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人。“望,南?”
燕亶揮退侍衛,看著望南對燕衍道:“望南?只怕他不姓望,而姓君!望南,望著南方。是他一直在你耳邊說我要殺碧落對吧?我一直都很奇怪為何你總是說我要殺碧落。以前我以為你是嫉妒,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是有人在作怪。”
“你到底是誰?”燕衍看著滿身傷痕的望南問道。想必他受了酷邢才說出真相。
“沒錯,我姓君!是君國人。”望南冷笑道,“三王爺許諾過,只要我立了大功,他就會幫我恢復身份。於是我忍辱負重來到燕國打探消息。剛好賢王府招人,我就進來了。進來後我才知道王爺根本就不管朝中大事。就在我心灰意冷的時候,我發現了一個秘密!”
“什麽秘密?”
望南看了燕衍一眼,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個秘密只怕王爺自己都不知道。那個秘密就是:王爺對長公主的安危過度擔憂。於是我想到了一個一石二鳥的好辦法。我派人在京城中傳言,皇上要對長公主不利,又時不時在王爺身邊提醒。後來,王爺真的相信我的話,甚至還養了一批死士,準備刺殺皇上,救出長公主。”
“你,你,你……”燕衍指著他,怒道,“原來那些話都是你傳出去的!”
“他沒有殺她,你中計了。”原來那個人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可笑的是他竟然到現在才知道!
“不錯,那些話都是我傳出去的。如果不是你過度擔心她,又怎麽可能中計呢!可笑的是你竟然愛上了自己的親姐姐!哈哈哈哈……”望南狂笑。
“你胡說,我沒有!”燕衍怒吼。
“你沒有?如果沒有,怎麽會聽到她出事就自亂陣腳?如果沒有,你怎麽會在夢中喊著她的名字?如果沒有,那書房中她的畫像又怎麽解釋?如果沒有,你為何到如今還不娶妻?”望南瘋狂地道。
“來人,把他帶下去嚴加看管!”燕亶吩咐道。
“哈哈哈……君國雖然滅了,但是,不出三年,你也會死!”望南獰笑道,“沒有人能逃過,沒有人……”
侍衛們把望南拖走了。
“我沒有,我沒有!”燕衍突然大叫,跌坐在椅子上。
燕亶站了起來,踱到他身邊輕聲笑道:“沒有最好!因為……她是我的!”
燕衍一個激靈站了起來,睜大眼睛看著他。“你,你也……”
“沒錯。我就是愛她,又怎麽樣?從五歲那年開始,我的生命中就只剩下她!皇位,天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你說我弑父弑君。沒錯,父皇的死跟我有關。可是你可知道,如果不這樣做,碧落就要嫁到阿爾法去!當年父皇聽信那個連美人的話,想把碧落嫁到阿爾法,平定阿爾法的叛亂!那時候她才十二歲!所以我略一用計,把父皇喝的藥換了一味。於是他就……天下人盡知父皇昏庸無能,他死了,換來燕國平定安寧,不好嗎?哈哈,誰敢碰她一下,我就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燕衍吃驚地看著他:“你,你瘋了!”
燕亶笑道:“是,我是瘋了!你知道我為什麽殺了那麽多人,還把你軟禁起來嗎?因為我要逼她出來!如今,她終於沉不住氣了,她回來了!”
燕衍腦海裡突然想起那個人說的話:“她,還會回來……”
“你的意思是:她,她沒死?”驚喜聲從燕衍口中傳出,“她在哪裡?她在哪裡?”
燕亶但笑不語。
略一沉思,燕衍道:“是她,那個金發女子知道她的下落……”
門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什麽人!”燕亶喝問。
“皇上,埃娃小姐……失蹤了!”
“廢物,叫你們看個人都看不牢!”燕亶怒氣衝衝地打開門,一腳踹過去,“還不快給我找!”
一會兒,他又像想起了什麽。“來人,把諾米斯諾國的使者都關進大牢,派人把阿爾法的明德王妃,和她的侍女都帶回京城來!”
“想逃?我倒要看看這次你逃到哪裡去!”燕亶陰森森地說道。
雖然是豔陽高照的夏天,站在屋內的燕衍和站在屋外的福祿、光年卻頓時覺得寒意滲骨。
兩個侍衛顫抖著跪在地上。“我們跟著她走過幾條小巷子,突然聞到一陣香氣,就昏了過去。醒來的時候,發現她不知去向。”
“路上有沒有人跟她搭訕?”
“沒有。”
“下去吧。”燕亶手一揮。
兩個侍衛不敢相信地交視一眼,然後連滾帶爬走了出去,生怕燕亶下一句話就是“拖出去砍了。”
斜躺在涼椅上,燕亶閉著眼回想那個金發女子。
初次見她的時候就覺得她有些熟悉;再次見她的時候,她去了賢王府;派去監視她的人說她去了景山公主陵,也去了公主廟;大殿上,她沒有一絲緊張與不安;眼神像她,動作也像……
諾國使者還沒有離開,她應該不會自己離開。那麽,一定是有人把她擄走。會是誰呢?
“皇上,汪大人來了。”
“讓他進來。”
“汪洋參見皇上。”
燕亶睜開眼睛,道:“賜座。”
汪洋在旁邊坐了下來。
“諾米斯諾國的使者可有什麽異動?”
“他們被關進牢房的時候都很疑惑,說了很多話,但是沒有人能聽懂,不過他們幾次說到埃娃小姐的名字。不過,臣在那個亞特使者的房裡搜到這個。”汪洋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恭敬地交到燕亶手中。
燕亶打開來一看,卻是一幅畫!“少雅?”那幅畫不知用什麽筆畫的,形象逼真,栩栩如生。那眉眼像極了那個少雅!只是畫中人的頭髮卻不是黑色的,是白色的!白發紅顏!他們果然知道碧落的下落!
燕亶猛然站了起來,心中一陣狂喜。終於找到了!“帶朕去見那個亞特使者!”
月亮漸漸爬上柳梢,夏夜的風帶走了白天的炎熱。
燕亶站在船頭,望著遠處忽明忽暗的燈火,沉默無聲。歌女清脆的聲音在夏夜裡飄蕩,可是他什麽都聽不到。
兩天了,埃娃與畫中人還是毫無音訊。由於語言不通,亞特也不能提供什麽有利的線索。如今,他知道,只要找到埃娃,就會有碧落的消息。
穆國皇帝幾次派人來請他,最後還提到碧落。他不得不親自驗證一下穆國皇帝是不是知道埃娃的下落。
身後響起腳步聲,燕亶沒有回頭,但他知道是誰來了。
“碧落沒有死,對嗎?”穆子遊有些低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燕亶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臉上卻有一瞬間的驚訝。可惜穆子遊跟他並排站著,看不到他什麽表情。
穆子遊見他不說話,也不在意,自顧自地說下去:“那天我去了景山的公主陵。路上遇到一個白衣女子,雖然她戴著面紗,但我還是聞到她身上的味道——是碧落身上才有的香氣。可惜我錯過了。回來後,我越想越覺得蹊蹺。她死的那一年,發生了太多的事。首先是她生病,然後賢王發瘋,再到後來廢後。我不知道這些有什麽聯系,但是我覺得碧落應該沒有死。”
“你怎麽沒有懷疑是我殺了她?”燕亶冷冷地開口道。
對穆子遊,他很佩服。當年在大殿上他們相見的時候,他就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只是一想到碧落曾跟他有一段日子的相處,連選的妃子都跟碧落原來的相貌有幾分相似,他心裡就覺得心裡不是滋味。
“我也曾經懷疑過。”穆子遊頓了頓,道,“後來,想通了。初次見她的時候,她就明確表示要離開京城,不再回來。她說她向往自由的天地。我猜想,如果不是我提出和親的要求,而她又恰好知道我另有所圖,她當日就不會再回到京城想替你解除災難。雖然我最後打消了和親的念頭,但是她應該也知道她的婚事由不得她做主。她曾跟我說過,‘隻嫁一心人’。作為公主,她不可能有權利選擇自己的夫君,最後她使了一招瞞天過海——她逃出了皇宮。你找不到她,所以放出她病逝的消息。”
“哼。”燕亶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如今,碧落在哪裡?”穆子遊最終問道。
“怎麽,你還想娶她?”
穆子遊望了望遠處,緩緩地道:“我從來沒有對一個女人如此心心念念。她真的很特別。她,容貌勉強算得上清秀,眼睛卻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女子都靈動有神;她向往自由,卻願意為了她的國家,放棄自由嫁到穆國;她向往一夫一妻製,卻願意為了她的親人,放棄這個夢想嫁給一個擁有三宮六院的皇帝。如果不是你的阻攔……當初的刺客不是我派去的,你們殺了他嫁禍於我,我也知道。之所以願意放棄和親,是因為看到她為你擋鏢。她為了你,為了燕國,可以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
“七年來,我常常想起她。她當年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一笑一哭,我都記憶如新。七年了,我想了她整整七年!我甚至找了一個跟她長相相似的女子做妃子。午夜夢回的時候,我常常會以為她就躺在我身邊。可是,每日醒來後,我就清楚地認識到:她不是碧落。”
“她仿佛在我心裡下了盅一般,讓我想忘都忘不掉。我來燕國,本來只是想祭拜一下她,沒想到卻遇到了她……現在,我隻想見她最後一面。”穆子遊說到最後,幾乎是用懇求的語氣。
“她死了!”燕亶不給他任何希望。
都說愛情是自私的,他絕不會讓碧落再見到穆子遊!
“朕不信!”
“信不信由你!”
喧嘩聲從後面傳來,穆子遊回頭,看見楊寧兒站在另一條船上跟燕亶的侍衛爭執:“讓我過去,我要找我姐夫!”
“姐夫,姐夫!”楊寧兒高聲叫道,“姐夫,你快叫他們讓開,我要上去。”
穆子遊有些尷尬地對燕亶道:“讓她上來吧。”
燕亶手一揮,侍衛們就放行,楊寧兒拉著楊靜兒的手跳上船。
“姐夫,姐姐想見你。”楊寧兒把楊靜兒推到穆子遊身邊,眼睛卻不停地在燕亶身上打轉。
“公子,奴家見過公子。”楊寧兒慢慢靠近燕亶,用發嗲的聲音向他行禮。
“滾!”燕亶看也不看她一眼,輕輕吐出一個字,寒意卻讓人從心裡起來。
楊寧兒不理,徑直向他靠過去。燕亶身子一閃,眼裡出現一絲厭惡與惱怒,然後抬腳一踹,“撲通”一聲,楊寧兒就被他踢下水去!
“寧兒!”楊靜兒大驚,叫道,“爺,快救寧兒!”
穆子遊遲疑了一下,正要下水,卻聽見“撲通”一聲,另一條船上的晨已經下水救人了。
燕亶回頭髮令:“回去!”然後船就迅速掉轉頭,靠向岸邊。
船一靠岸,燕亶就頭也不回揚長而去,直看得穆子遊一陣氣結,卻無可奈何!被救上來的楊寧兒更是氣到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