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跪地,龍縈也跪下了,我虔誠的膜拜著,一種極大的失落感湧上心頭,一行涼涼的哀傷自臉頰滑下,我用手抹幹了淚,覺得萬念俱灰。
“龍縈,燕妃娘娘是怎麽遇害的,你知道嗎?”
“嗯,燕妃娘娘生性淡薄,不喜爭鬥,所以從來不主動去取悅父王,但是母妃天生麗質,又極富才華,她的美名在宮中是大家的話題。正是這樣,父王對一直不曾露面的才女產生極大興趣,招了母妃侍寢,一夜間,兩人成了知己,母妃總能比其他人更敏感的體味父王的憂愁,父王待她極好。當然,母妃招來大群妃嬪的嫉妒,三番幾次設計陷害。
哥哥出生以後,母妃對哥哥的教育盡心竭力,並且堅決不讓哥哥進宮和其他皇子一同生活,哥哥便沒有染上奢華無度的糜爛作風,一向潔身自好。
一次,哥哥偶感風寒,臥病不起,宮裡送來了禦賜的粥品,母妃固執的要親自喂哥哥,由於怕哥哥燙到,先嘗了第一口……就是那一口,葬送了她……“龍縈眼裡一派溫柔,我卻發現那種憂鬱的感覺,變成一種豔羨,是吧,他沒有母親,那種愛對他來說是奢侈的夢。
宮裡的人都是賭上命去鬥,或為了一己私利,或為了天下蒼生。我,過不了那樣的生活。
“龍縈,我不想龍麒當皇帝,不想。”我只能在龍縈的面前撒嬌,暴露出我不堪一擊的內裡。
“龍縈,你知道一無所有的感覺嗎?沒有父母,沒有兄弟,沒有朋友,甚至連身邊的事物叫什麽、有什麽用途都不知道,那種虛無的恐懼感,你知道嗎……”
“我比誰都清楚!”他的話驚了我的淚,我扭頭去看他,卻發現他的眼變作無底深淵,他的心遙不可及,卻覺得在遠處與我共鳴。
我驟然想起他在做質子的八年,不是完全和我一樣麽,而且,他要承受隨時被殺的心理壓力。
“龍縈……”
“晴川,我本已打算死在異鄉,沒料上天讓父王再給了我一次機會,我卻不知該怎麽享受生命……這種可悲的愛與恨,我不想在沾染一星半點。我在逃避,直到遇見你……你和我一樣,也一無所有!”
“不,龍縈,至少目前,我還有龍麒,而且,我只有龍麒了……”如果龍麒不在了,我的世界就會崩潰,我不要過那種絕望的掙扎求生的后宮生活,所以,我……
我抬手托起一支秋櫻,櫻花綴滿枝頭,可樹乾求十分瘦小。“如果,有朝一日我死了,就將我葬在這樹下。”
“晴川,你胡說什麽?你絕不能尋短見。”他擔心的打掉我的手,一臉受傷。
我朝他笑笑:“龍麒,還沒有作最後決定,我為什麽要尋死……龍縈你不必擔心,我會等一切明了,再作最後決定。”
龍縈清楚的知道我很理智,所以他沒有再說什麽,我還活著,心卻已葬在那花下,龍麒,如果你為了我,讓生靈塗炭,我也不會原諒你。所以,這是一場早就定了局的賭博。時空之神,這次,你狠狠地玩了我!
秋風吹過,又一片花瓣隨風而落,它們盤旋著,終會落入泥土吧,落葉歸根,我是一片失了根的葉子,一屢沒有靈籍的幽魂,我沒有終點——這太不公平。
“走吧……”我們離開了,我卻牢牢記住這路,因為我的愛寄放在這裡了。
當我們回到吉雲居,方才發現來了客人,是智醇。我看了看他手中的喜帖,勉強微笑道:“準將軍,恭喜了。終於抱的美人歸啊。”
智醇突然捧起我的臉:“晴川?你怎麽憔悴成這番樣子?還有龍麒,你們都怎麽了?”隨後,他心疼地擁我入懷。我不客氣地給了他一個耳光。
“要娶老婆了,還這麽不正經。”
“可是我愛你呀!”他捂著臉,不滿的詮釋。
“幾百年前的帳本了,還要重算一邊嗎!”我繞過他,進了龍麒的臥室,龍麒正在酣睡,房內盡是刺鼻的酒味。我給他掖了掖被子,退了出來。
“龍縈,龍麒先由你照顧了,我與智醇有些話要說。”龍縈詭秘的看了我們一眼,有點不放心的樣子,進了裡面去。
智醇則追隨他的背影而去,直到龍縈消失,才收回視線。“晴川,那小子不對勁啊,他怎麽看你那種眼神?”這個四肢發達的家夥還真敏銳,不是我硬拉他離開,他恐怕真得要去弄個明白。
到了龍麒的書房,我關緊門窗,抄起桌上的毛筆,寫了一封其醜無比的信,交給智醇。“尊夫人是情報豪門的人,能否請求她幫我找到月閣,我想見他。”智醇的眉毛相互糾結了一會,便舒展開來:“我相信你,不會對龍麒不利,但是,流水已經身……身……”
“身什麽?”我急問。
“身懷六甲了,所以,我會派請行雲去,行嗎?”看著他那神情,我淺笑出聲。
“智醇,太快了吧……才幾天哪,你可真厲害。”眼見他的臉刷得紅到脖子根,他的局促不安,他的慌張失措,無不透露出一種我想要的幸福。
“你管不著,我給你辦去就是了。”智醇搶過我手裡的信。
想到月閣,我仿佛委屈的孩子想念家長,眼淚在眼眶打轉,越來越模糊,我仰起頭,靜靜的等它風乾,這一切卻落入智醇眼底,他確實是一個敏感的家夥,當然,他也絕對是一個不守規矩的家夥。
因為次日,他又跑來找我,這一次,他憂心忡忡:“晴川,你的信是什麽意思?你要當樹?為什麽?龍麒負你了麽?”
“智醇,你好大膽子居然敢看我的信……”這家夥在侵犯我的**,算了,我又能怎樣,我語氣一轉:“那……送去了麽?”
“我昨夜已經交給行雲,可是你為什麽……”他不死心。
“智醇,我的命運,讓我來決定,好嗎?”我哀求的看著他,他不再開口,只是上前吻了我的額頭,這一次,我沒有出手打他。
今日我很吸引客人,送走智醇,門外又多了一位——泉映人。她手中帶著很多禮物,顯然是來討好正妃的,她住得很偏遠了,能摸到我的門,已定下了不少功夫。
但是,她看到我就是正妃以後,臉色有點陰晴不定,怕是還覺得我那天給她的下馬威,心有不甘,又或是真的擔心我會將她的話公開於是,毀了她的“前程”。事實上,我讚成她,有話直說,沒有必要畏懼身份,再說,天子身為公眾人物,他的一切,包括妻室家眷,會成為百姓的話題是必然的,何況她有如此背景。
她站在門口遲疑了好一會,我看到了,卻也沒有喚她,直到她決絕的跨進我的門檻。
“參見晴妃娘娘。”她還沒有成為側室,見到我是要跪的。
“起來吧,映人,我們見過的,在這裡就不要見外,以姐妹相稱便可。不知映人妹妹今日突然造訪有何貴乾?”她一顫,似乎完全沒有想到我會如此直接。但是,可見的是她要說的不是簡單的事。
“那映人就直說了,姐姐,你是聰明人,應當看得出這天下該有誰來主宰。”
“黎民百姓!”我就是故意不理解她,不知為何總想欺負她。
“……姐姐果然高深,不過,我的意思是誰能當王。皇帝已經老邁,今又受了傷,卻遲遲不立太子,這血戰怕是少不了。”
“映人以為呢?”我就偏不說。
“……現在天下,論才德和實力,恐怕只有七皇子能擔此大任,”我的心正在哀鳴“但是七皇子的實力,現在遠不及五皇子龍鬏(\),而且,五皇子最近和青龍十二殿的達官顯貴走得很近,怕是要拉攏過去了。說句現實的話,現在,是由我能豐滿七皇子的羽翼,助他一臂之力。”她是認真的,她愛上龍麒了。
“映人妹妹的意思是……”
“我當然甘願為我的夫君……做一些重要的事。 ”她的臉色紅暈,眼裡發光。這是在毛遂自薦啊,要我去給她說情嗎?要我把她親手交到龍麒手裡?我的嘴唇氣的瑟瑟發抖,她明明看得出來,卻一掃先前的畏懼。
“姐姐是識趣的人,以你的身份為殿下做不了什麽,不如就此事,做主為殿下掃清道路,也好將來留得殿下的感激之心啊!”她真是勢大氣粗,知道我沒有身家背景,特意來示威嗎?我真是看錯了這女人,要我和她鬥,不如死了好。
我一拍桌子:“滾。”
她一驚,不敢相信我敢這樣冒犯她:“晴妃,你……”
“還不跪安!”我用力強調“跪”字,她氣的臉色發青,極不情願的跪安了,我用力的把門關上。Md,這是什麽世道,月閣,我好委屈,好委屈。你要是在,該有多好。
“叩,叩”門聲又響起,今天,我這裡還真是很熱鬧。
“誰?”
“晴妃娘娘,是我。”這聲音好生耳熟,我便匆匆打開門,驚喜,是行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