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沫從教堂的一排排長椅中間穿過,神壇前的燭火搖曳出聖潔的光亮,空氣中仿佛沉澱著玫瑰淡淡的香氣,彩繪的玻璃窗,頂部天穹繪著聖像壁畫,寧靜流溢的燭光下,那個包裝精致的禮盒,被映照出了異常神聖的光芒。
屏幕上重播的采訪還在繼續,少年微笑絕美,他時而用英語,時而用中文,流利地回答各路記者的提問。
“這次獲獎的這款婚紗,為什麽會想到命名為呢?”
“在神壇前宣誓說出我愛你的那一瞬間,就代表了你承諾會給她一生的幸福,我愛你是最簡單的誓言,也是最永恆的,我想它最能表達我對婚紗的理解——那就是幸福,誓言,和永恆。”
她伸手打開了那個禮盒。
純白浪漫的婚紗,在教堂聖潔的燭光輝映下,夢幻唯美的仿佛在每個女孩夢境中出現過的童話。
溫柔的風吹拂過來。
薄薄的細紗輕舞飛揚,在燭光中透出點點晶瑩的光,美麗的近乎虛幻。
千沫的手指,輕輕撫摸過墜在胸口的精美蕾絲。
指尖掠過放在上面的精致卡片。
。
她默念那個用華麗字體書寫出的單詞。
意大利語中,我愛你的意思。
旁邊還有一行清俊的字跡,很熟悉的筆跡。
“願意為我,穿上它嗎?”
她的唇角微微上揚,烏黑的眼珠,像氤氳著水汽的玻璃,泛起迷離的水光,仿佛有破碎的星辰墜落,一片璀璨的光華。
“北晨瑾……”她低低自語,眼眸中有著輕柔的笑意,濃密的長睫毛,卻沾著濕潤的霧氣。
“你別告訴我,這樣就是在求婚啊……”
一群白鴿展翅飛過。
少年斜靠在教堂對面的小巷子中,他穿著最簡單的白色襯衣,陽光灑在他的身上,傾瀉的金色光芒中,他是唯一的一抹白色,優美唇邊揚起淡淡的微笑,他的傾城光華,絕美的讓人窒息。
她應該,看到那件婚紗了吧。
她應該知道,那是特意為她設計的吧。
一年,他遵照約定回來了,為了給她驚喜,才騙她說趕不回來,等這一天等了那麽久,他又怎麽可能失約呢……
他正想向教堂走去。
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正巧迎面走來,他低著頭,似乎很多天沒吃飯的樣子,走的踉踉蹌蹌,經過北晨瑾身邊時,他的膝蓋突然一軟,砰一聲昏倒在地。
他的腳步頓了頓,臉上露出了同情的神色,彎下腰,他向那人伸出了手。
“你怎樣?要去醫院……”
話音未落,一個冰冷的東西已經在瞬間刺入了胸口。
他錯愕的目光,對上了一雙歹毒的眼睛——
像一場可怕的夢魘,柯翼怨毒地對他冷笑,那笑仿佛來自地獄,讓他遍體生寒。
“我跟了你整整一天啊,你終於回來了,北少!”
妖冶的血花在他的胸口燦然綻放,那一抹豔色,淒厲的如此驚心。
他慢慢的向下傾倒,背脊砰然墜地——
“你不混幫派也可以在外面活的很光鮮,可我不能……”他的聲音忽遠忽近,充滿恨意。
“拜你所賜,我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而你憑什麽還想過安逸的生活?要下地獄,大家就一起吧……”
扔下帶血的刀,他冷笑著,一路踉蹌著跑遠了。
北晨瑾伸手摸到了自己滑膩的鮮血。
不斷從胸口汩汩湧出。
這裡面混合著她的血,現在卻從他的身體裡流逝,他吃力地按住傷口,她說過不許他受傷的,她說過不可以浪費她的血。
可是現在,他沒辦法做到了。
他答應過她的事,好像都沒有做到。
原來,仇恨真是一個沒有盡頭的圓,他以為他已經逃離了過去的陰暗,可沒想到,最終,自己依舊是被圈在那個圓裡的……
他聽到輕風中教堂悠揚響起的鍾聲,那清悅的聲音宛若天籟,身體已經開始僵硬,他艱難地轉動眼珠,就在不遠處的尖頂建築,倒映在了開始渙散的茶色瞳孔中——
婚紗的主人還在那裡等著他……
她在等他,在等他。
不甘的絕望蔓延過全身,喉口甜膩的血腥味嗆的他幾乎無法呼吸……他的時間,是不是不多了……
他勉強支撐著自己站起來。
不……不行……他還沒有來得及告訴她——
小巧的戒盒從他的口袋中滑落,摔在地上,猶如一朵砰然綻放的花——
設計精美的戒指從雪白的絲絨墊中掉了出來, 滾過被血浸濕的地面,劃出一道綿長的豔色軌跡,向教堂的方向蔓延——
初夏的陽光竟是冰冷的,照耀在戒圈內,反射出了一點璀璨的灼白。
那裡鐫刻著一行細小優美的字體——
沫。
千沫十指交叉,祈禱般的把雙手放在唇邊。
心口突然一陣絞痛。
教堂的門,在這一刻從她的身後被推開。
幾隻白鴿撲著翅膀飛過。
燭光搖曳出忽明忽暗的光影。
在她驀然回眸的瞬間,只看到純白的衣袂隨風翻飛,仿佛輕盈欲飛的蝶。
萬道耀眼的金芒,如盛夏最絢爛的陽光,在教堂門開的那一刹那,猛然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