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
無垠的草原,
如天上的綠綢鋪滿大地。
潔白的羊群,
似天上的星星落滿地。
牧人悠揚的歌聲,
像鳥兒鳴唱般動聽。
姑娘的舞姿,
如天山的雪蓮般輕盈。
那就是,天山草原——
我美麗的家鄉——
一直以來,天山草原是遊牧民族所歌頌的美麗天堂。
然而,帶著兒子翻山越嶺、千裡跋涉的秋練雪,再怎麽也沒想到,舒翰鷹念念不忘的故鄉,會是眼前這幅景象——傾倒的帳棚、焚燒的旗幟,焦黃的土堆、受傷俯臥在地的族民,遍地可見。
曾經是青青草原、放馬牧羊的天堂,如今已變為部落爭權的戰場。
颼颼北風吹卷起地上黃沙,她外罩的紅衣披風一展,將兒子小小的身軀包裹住,卻任由砂礫吹磨過她雪豔的臉頰。
同行的商人們見到眼前景象,立即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商議著該如何是好。
秋練雪卻是一言不發,遊目四顧。眼前景象使她心中詫異之外,更多的是不安——天山南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還有,身為草原人民的“他”,平安嗎?
“烏爾王……”底下傳來微弱的喘息聲。
她低頭,看見腳邊躺著一名血跡斑斑的青年,身上穿著喀什族的服飾。
她蹲下,為他搬開壓在身上的屍體,手輕按在他的心口。
氣息微弱,顯然撐不了多久了。
“陰謀……”喀什族青年拚盡最後一口氣,擠出微弱的聲音:“到王宮……告訴天空之子……小心。”說完便斷氣了。
“娘,那個叔叔怎麽了?”小藍仰起小臉,好奇地問著母親。
他在優渥的翰林府出生,而在天易門又受眾豪傑百般疼愛保護,從來沒見過這種生死場面。
“叔叔累了,想要休息一下,我們走開不要吵他。”秋練雪柔聲哄著,牽著兒子的小手走開,心中卻是思潮起伏。
想不到初到天山便得到“他”的訊息,而且是一樁暗藏陰謀的駭人訊息。
三個月前,因為母親語重心長的一句話,她帶著兒子遠離家鄉,只是為了確認自己的心情,想不到卻在無意間卷人部落戰爭中。
而舒翰鷹在這場戰爭中,又是扮演什麽角色呢?
“秋姑娘,此地發生戰爭,咱們決定立刻回江南去,你們母子也趕快準備準備吧。”絲綢商隊的領隊走來向她說道。
“我們不回去。”她淡淡地說道。
領隊聽了驚訝地說道:“你母子二人孤身在這野蠻異邦,豈不危險?還是跟咱們一道回……”
但看到她威嚴的眼神後,領隊很識相的閉上嘴,不再追問。他曾聽說這位秋姑娘來頭不小,沒想到被她冷冷的望一眼便心中直打突。
只聽見她語氣平淡地說道:“我們母子在此祝各位平安返回江南。還有,請問喀什王宮在何處?”
※※※
秋練雪一手牽著兒子,一手提著包袱,和南返的商隊揮別後,一大一小兩人照著商行領隊的指示往喀什王宮走去。
“我要見天空之子。”她用生硬的喀什語向衛兵說道。
王宮衛兵好奇地打量著眼前這名漢人女子——
她身穿漢族女子服飾,容貌美麗,手邊牽了個小男孩,也是身著漢人服飾,但那長相顯然是喀什族人的小男孩。
他好奇的多看了兩眼之後,便走入王宮通報。
等候之際,秋練雪環視四周。
雖然大多數的喀什人仍在天山南麓過著逐水草而居的遊牧生活,不少人已懂得引入天山的雪水灌溉開墾,過著定居的耕農生活,而這喀什王宮就是建在綠洲的中心位置。
粉白的牆,青藍的大圓頂,簡樸卻又不失高貴氣派。
在王宮大門前,立著兩根大旗杆,杆上一青一黃兩面旗幟,正迎風飄揚。
她凝目細瞧,見那黃旗上繡著一隻豹,華貴勇猛之姿,栩栩如生;而那青旗上則繡著一隻展翅的……鷹。
就在她心念一動之際,耳邊傳來冷冷的女聲:“漢人,你到這裡來做什麽?”
她轉頭,看到一名衣著華貴的女子,面容嬌美,神態傲慢,正是五年前有數面之緣的朵娜。
“我來見天空之子。”她淡淡地說道。
“哼,卑賤的漢人,憑你也想見我族最尊貴的王?”朵娜嗤之以鼻。
秋練雪聽她如此說,即使她平時冷靜,也不禁登登的倒退了兩步,臉上掩不住錯愕神情。
難道他……他竟是一族之王麽?
昔日在江南人人聞風喪膽的殺手蒼鷹,竟是喀什族的王子?
沉住氣,她平靜地言道:“就算是,我也要見上一面。”
“他不會見你的。”朵娜雙手環胸,眼角斜視著那張冷豔沉靜的容顏,語帶悻然地說道:“因為,他已經有我了。”
秋練雪聞言臉現黯然之色,半晌無語。
雖然這曾是她所希望的結果,但也應該由他親口告訴她啊!
她凝視著朵娜,清亮的眸中閃著不確信,同時不自覺的伸手摸了摸身邊兒子的頭髮,半晌才吐出言語:“即使如此,我還是該和他見上一面……”
朵娜蠻橫的截斷了她的話,嬌喝道:“來人啊!把這個漢人趕出皇宮。”
“是!王妃。”
那一聲恭敬的“王妃”,打碎了她最後的希望。
她默默的牽著兒子的手,走出了王宮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