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若槐

　我站在這裡，仰頭看她站在陽台上給我打電話，逆光昏暗的一個剪影，撒嬌時微微晃動身體，生氣時拍著玻璃，可以想象她的表情，臉皺成一團的可愛樣子。我騙了她，我沒有在事務所看案宗，而是站在她的樓下。

　每一年的這個時候其實都會回來，去公墓看看我父母，再看看我們曾經一起生活的地方。這棟房子的四樓，我曾經在那裡生活了十年，然後被驅逐，永遠不能回去。現在她就站在那裡，我們以前經常一起聊天看星星的地方。

　今年，我本應該帶她一起去見父母，可是不知為什麽我沒有這樣做，我只是在他們的墓前說:“不用擔心，我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十三年了，父母離開我的時間已經長過和我在一起的時間，對於他們，這份感情已經變得有點淡薄。

　濱海的城市，風要比內陸烈一些，打在臉上像刀子剮過，但我並感覺不到難忍，這樣看著她，心裡的感覺只能是溫暖。

　三年，每一年我都會站在這裡，看著那扇窗戶，可是卻從沒看到過她的身影。曾經我和自己賭，如果可以看到她，就再給自己一個機會，不管是什麽問題，都要義無反顧把她留在身邊，所以見不到她，又覺得是天意。可是，她還是回到了我身邊，我們還是在一起了，就像今天，我遙望著她，內心不再有往日的苦澀與寒冷。

　我看著她收了線轉身回去，也把手機放好，手揣進風衣口袋裡，觸到的是細小的貝殼。我突發奇想的生日禮物，下午在海邊找了很久，現在的生態環境不能和小的時候比，貝殼也大多不完整，很不容易才湊齊這麽多。

　韻兒，我一定可以給你幸福的。

　凌韻兒

　過了年初三就離開家來J城，仍然住在哥哥這裡，初五我照例去看爸爸，想了很久沒有讓哥和我一起去，我不想讓他覺得尷尬。爸爸倒是問了我怎麽沒和若槐一起來，也並不在意的樣子，倒是董小菲戲謔地笑了笑。每一年似乎都是這樣的，我在這裡一天，就是在逗爸爸開心和氣董小菲的過程中度過的，我倒不是恨她破壞了我的家庭，實在因為她那個陰陽怪氣的樣子很讓人不爽！

　睜開眼睛想到的第一件事，今天是我的生日，正月初七，我習慣過農歷的生日。哥說今天會給我一個驚喜。

　“起床了，小懶蟲！”哥敲敲我的門，探頭進來。

　“我還沒說讓你進來呢！”我說出這句話，他已經俯身過來。

　“生日快樂！”

　“我的驚喜呢?”我向他伸出手。

　“先讓我親一下就給你！”他壞壞對我笑。

　“不行，”我坐起身，“我要先去洗臉刷牙，剛睡醒臭臭的！”說著穿上鞋往外走。

　“我怎麽從來不覺得?”他拉住我，不知從哪裡變出一條項鏈戴在我脖子上。

　我跑到鏡子前去看，一顆一顆小小的貝殼串在一起，塗成各種顏色，他從哪裡搞到這樣一個東西?

　他走過來，從身後抱住我，說:“喜歡嗎?我自己做的，貝殼是家鄉海灘上的，我從搞美術的朋友那裡借的顏料，鑽孔也費了很大力氣，你喜歡嗎?”鏡子裡，他一直盯著我的眼睛，一隻手輕輕撫弄著一顆顆的貝殼。

　“當然喜歡！”我轉過身去，“你是什麽時候回去找的貝殼?”

　“秘密！”

　我踮起腳輕啄他的臉，他俯下身來要吻我。“不要啦！我要先刷牙！”我把他推出洗手間。

　正刷著牙，聽到有門鈴的響聲，他去開門，有個聲音問:“請問凌韻兒小姐在嗎?”

　我一嘴泡沫咬著牙刷就出去看，卻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意識到自己還穿著睡衣，忙衝回去漱了口好歹披件衣裳，才又出來問:“我就是，請問有什麽事嗎?”不理會哥憋著笑的表情。

　“我們家少爺讓我把這給交給您。”那人一臉木然地說話，手裡拿著一個包裝好了的盒子。

　心下明白了大半，我接過來拆開，是一條樣式及誇張的鑽石項鏈，盒蓋一打開，就晃花了我的眼。“你拿回去吧，我不要，你跟薛子卿說，如果真的想送我生日禮物，就不要這樣。”

　那個人根本就不伸手來接，那東西在我和他之間，我也不知道怎麽松手，就這麽僵著。

　“韻兒，你還是別為難他了。”哥過來拉了拉我。

　“好吧，那你先回去，我以後自己跟他說。”我把項鏈收下，感覺就像拿著塊燙手的山芋，不知怎麽辦好。

　那人總算走了，我懨懨看著哥，恨不得直接把手裡的東西撇出去。薛子卿在想什麽?我看送禮物是小， 挑撥我和哥的關系才是他的目的！

　他拿過去，打開看，說:“薛大少爺出手很大方啊，”又抬起頭看著我，“看來我的禮物是被比下去了！”

　“哥！”我搶過來扔到一邊，“你再這樣說我真生氣了！”

　“好好好，我們不說了，不要為這種事不開心，這只能說明你有魅力，你應該感謝那些會欣賞你的人，明不明白?”他過來哄我，像哄小孩子一樣。

　“可是，他送到這裡來，太過分了吧?擺明了是欺負人！”應該給他送回去，可是想到我拒絕他送的東西，從來都只有失敗的經驗，不由又氣餒。

　“原來韻兒是在替我難過啊?”他抱抱我，“咱們好好過生日，今天我給你做飯好不好?三頓飯都由我來做，我練了幾個菜，你嘗嘗?還有，我還準備了一份禮物，還沒送來。”說著拍我的背，然後松開我往廚房走。

　“哥，謝謝。”除了這句，我不知道還應該對他說什麽。

　“傻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