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若槐

　把雞蛋用小火煎至七分熟，盒裝牛奶倒出來在微波爐裡加熱，切片麵包烤好，在表面塗上黃油，最後切一塊水果。這似乎是我第一次為她準備早餐，也不對，以前很經常，雖然那個要簡單得多。那時候上學起床很早，阿姨不管我們，我擔心她在早點攤吃不好，誰先起床誰就準備早餐，而我先起的時候還是居多，何況我比她大。

　其實一大早薛子卿就派人來送禮物，我不是沒有感覺，只是韻兒一定已經很難受了，我又怎麽能再讓她難過呢?也許我不是個好演員，但是不去偽裝卻是做不到的事情。其實有的時候，我甚至也會害怕薛子卿有一天會感動她，患得患失，缺乏安全感，只是努力克制自己不表現出來，理智告訴我她不會，我應該有信心。

　“吃飯了！”我把早餐端出來，她還坐在沙發上發呆。

　“哥，我會找薛子卿把東西還給他的。”她怏怏看著我。

　“不是說了不說這個了，快過來吃飯！別忘了今天是你生日！”說到生日我才想起，按家鄉的風俗，早晨應該給她煮雞蛋的，到底還是有點亂。

　“其實我不想失去他這個朋友，但是他總是這樣讓我不開心，我會去和他說清楚的。”她一臉嚴肅地坐到餐桌前。

　“我理解，可能就像我和嚴妍吧。如果實在為難，就留著吧，反正這對薛子卿來說根本不算什麽。”說出這些話時感覺到強烈的違心，才發現自己其實也很小心眼。

　“哈哈，我想到了一個好辦法！”她突然笑了出來，“由你還給他！反正你也認識他！”

　“你終於把這個球踢出去了，是不是?”我瞥了她一眼。

　她開心起來，大口地吃著早餐，鼓起腮幫對我做鬼臉。那麽好吧，這件事情就由我去處理。

　“哥，我是不是很像個小孩兒?”她突然這樣問我。

　“你本來就是個小孩兒。”

　“不好吧，你怎麽能和一個小孩兒戀愛呢?”她噘起嘴。

　“我有戀童癖。”我故作深沉地逗她。

　“你討厭！”她過來打我，被我一把抓住拉進懷裡，她捶了幾下我的肩膀，又說，“你不是說還送了別的東西給我?在哪裡?”

　“還沒送來，應該快了，我叫他早一點送的。”

　說著門鈴就響了，她蹦蹦跳跳去開門，看著門口愣了一下，又回頭來看我，旋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嗯，放那裡就可以了，靠著牆放，對，輕一點！”她指揮著工人把鋼琴抬進屋裡，這個樣子倒讓我想起了小時候的孩子王。

　等工人都走了，她把琴蓋抬起來試了幾個音，回頭問我:“為什麽要送我鋼琴?”

　“不能讓你把小時候的技藝給丟了，要是是練一練，不能荒廢！”我佯裝教訓她的樣子，說著坐在琴凳上，左手開始《土耳其進行曲》的旋律。

　“不長進啊！這麽久了，還是只會這一首的左手。”她也教訓我似的搖搖頭，坐下來把右手補上去。

　我側頭去看她，她的長發微微垂下，眼簾低垂盯著琴鍵，嘴角勾起不經意的微笑，身子跟著節奏晃動，漂亮的手指在琴鍵上跳動。

　這是屬於我們的旋律，最快樂的旋律。

　凌韻兒

　過了十五開學，我簡簡單單收拾了點東西，只打算回去看一眼，本來大四下半學期就是這樣的。

　宿舍裡只有熊米一個人，見到我像見到親人一樣，她提前一天回來，自己睡了一夜。

　“回來那麽早幹什麽?”我邊收東西邊問她。

　“還能因為什麽?和阿傑吵架了。”

　“吵架?你們倆吵架還真少見，上次你不是說這次回去你們就訂婚嗎?怎麽，不順利?”

　“婚倒是訂了，可是總覺得很別扭，好像訂了婚他就變成另一個人了！”她懊惱地坐在自己床上，完全不像一個訂過婚的人。

　“婚姻和愛情本來就是兩回事，慢慢適應吧！”我知道自己的勸說毫無作用，隻好轉換話題“你找到實習的地方沒?還有，葭葭哪去了?”

　“我找不到太好的地方，就在我家附近一個小學實習。葭葭，不知道，她一直沒回來。”

　說曹操曹操到，風葭葭的破門而入**又有長進，帶進來一股冷氣。

　“你這又是從哪瘋回來?我們剛說到你！”我把她打量了一番，這個妖精，大冬天還把打扮得這麽妖嬈，也不怕凍著！

　“你們呢?怎麽樣?你，凌韻兒，你是從家裡來呢，還是從J城來?”她指著我的鼻尖，笑得花枝亂顫。

　“你這人，一進門就這樣！”我打掉她的手。

　“想不到我們宿舍最後一個找男朋友的人卻最先過上了同居的生活！”她抬頭對熊米說，見她表情不大對勁，“米米，怎麽了?”

　“和阿傑吵架了，訂了婚反倒不開心。”我替她解釋。

　“唉，男人啊！你們沒聽說過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嗎?眼看這是自己的了，誰還會珍惜?”葭葭看著我們搖搖頭，好像是我們看不開似的。

　我見她一副智者的模樣，氣不過，回一句:“不要說得這麽恐怖吧?我覺得不會！”

　她剛要反駁我，門外有人敲門，她隻好先去開門。“子卿?來找韻兒?”

　聽到她說的話，我抬起頭，薛子卿的身影正闖入視線，“你……”一時不知說什麽，手裡正拿著他聖誕節時送的禮物。

　“沒事，我是來告訴你，你們系的郝教授要找你，在你們系辦。”

　“哦，謝謝，我馬上過去。”我把手裡的盒子扔回抽屜，跟著他出去。

　郝教授找我，仍然為了我不考研的事情，老先生扼腕歎息，尤其知道我要去幼兒園實習，簡直是捶胸頓足，可惜一個人才就這樣被埋沒了。我特別想問他我哪裡像個人才，但還是不傷他的心了，只是寬慰他，以後一定有很多比我更有天賦更用功的大提琴手。

　走出系辦，薛子卿就站在樓外等我，大冷天他隻穿了件薄外套。

　“怎麽站在這裡?不冷嗎?”我於心不忍，走了過去。

　“我怕看不到你出來。你什麽時候回J城?我送你回去好嗎?”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這……”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順路而已，你說過我們還可以做朋友。”

　我沒能找到一個合適的借口拒絕他，或者說我大腦停轉了，找不到借口，他總是能夠控制我。

　他的車很寬敞，前面司機把車開得又穩又快，他坐在我身邊，讓我覺得有些不自在，本來我以為是他自己開車，那樣我多少還會好一些。

　“你最近怎麽樣?”他的聲音聽不出感情。

　“挺好的。那個，你送的生日禮物太貴重了，我不能收，你收回去行嗎?”我試探著側過頭看他，還好，他似乎沒有生氣。

　“為什麽呢?為什麽我不行呢?”他問得很輕。

　“一個人的心裡，怎麽可能裝得下兩個人呢?”

　“那麽你告訴我，如果沒有秦若槐，你會接受我嗎?”他仍然聲音不大。

　“也許吧，但是我和哥從小就認識，任何假設都是不可能成立的。”

　“我知道。”

　他不再說什麽，車裡暖氣開得很充足，我有一點困倦，用剩余的意識支配自己向車窗的方向倒去，就睡著了。

　迷迷糊糊有一點意識，不能再睡了，這是在薛子卿的車裡，不能睡，怎麽感覺自己是躺著?好像還有人在摸我的頭，怎麽回事?猛地睜開眼睛，我居然躺在薛子卿的腿上！警醒地坐起來，我睜大眼睛盯著他，說不出話來。

　“那個，你睡著了，靠在窗上會不舒服的……”他解釋著，又轉而急躁，“哎呀，我就是想讓你躺在我腿上，又怎麽樣?”

　我向車外看了看，已經天黑了，車就停在我和哥的家的樓下。“你別這樣……”

　“我想對誰好用不著你來管！”

　“我走了，謝謝你送我回來。”我打開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