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若槐

　早晨起來，韻兒已經在廚房裡準備早餐了，我過去抱住她，說:“不是說過了嗎?以後我來做早飯。”

　“舉手之勞而已，你那麽忙，應該多睡一會兒。”她已經準備好，放在一邊回過身來任我抱著。

　“今天第一天上班，是不是有點緊張?一會兒我去送你。”

　“好，吃飯吧。不對，你先去洗漱！”

　我想起高三的那一年，是她為我做早飯，起初不是，後來有一次她半夜起來，看到我還在看書，從那以後就每天都早起一點，還特意要我多睡一會兒。雖然是有錢人家長大的孩子，但是她懂事很早，總是在替別人想，那時我就已經愛上她了吧?

　“下午要上庭，恐怕不能接你下班了。”我站在她身後，她正在我衣櫃裡挑選一條和我的衣服匹配的領帶。

　“這條不錯，”她拿出一條比了一下，圍在我脖子裡，“不用那麽麻煩，我長了腳，自己會回來！”她邊在我脖子裡打著領帶邊狡黠地瞥了我一眼。

　“對不起，不要記仇嘛，晚上請你吃飯好不好?”

　“不用那麽麻煩，反正明天才開學，今天就是熟悉一下環境，過一陣我和小孩兒們混熟了你再去，看看我怎麽耍威風！”她說著用力一抽，把我勒個半死！

　“看看我怎麽耍威風”，我真是想不到她能怎麽耍威風，病好了以後她還和以前一樣，我不讓她做那麽多家事她還偷偷做，都不知道在我面前耍耍威風。哦，我忘了，她小的時候還是孩童領袖來著，說不定在幼兒園裡真的可以重溫舊夢！

　“小虎，你怎麽又欺負小女孩?過來，阿姨跟你說，只有最壞的男孩才欺負女孩呢，男子漢要保護女孩子，明不明白?”她教訓了小男孩，又轉頭去看被他弄哭得那個女孩，“靈靈不哭了，阿姨給你講今天沒講完的那個故事，不讓他們聽，好不好?”

　我在窗外看著她，她坐在一堆吵吵鬧鬧的孩子中央，一臉的溫情，顯得特別漂亮。她是對的，這是最適合她的工作。不斷有家長來接孩子，她微笑著和他們說話，最後一臉笑容地和孩子們再見，那種發自內心的快樂，也許現在已經很少能有人體會得到了，所以只有她，只有她可以……

　“請問您是來接孩子的嗎?”身後有個人問，我回過身，是個老婦人，五十多歲的樣子。

　“哦，不是，我來接我女朋友下班。”我指指窗子裡，卻覺得這個人很面熟。

　“哈，好福氣，韻兒是再好沒有的女孩了，雖然沒有接受過任何幼師教育，但我非常歡迎她來我這裡工作，因為她是真正愛孩子的人。”

　“哥，你來了?”她看到我在，就跑了出來，“我來介紹，這是我們園長孫阿姨，我跟你說過的。這個是我男朋友秦若槐。”

　“孫阿姨?”

　“秦若槐?”

　其實也沒有什麽好驚訝，我和韻兒上的是同一個幼兒園，只是相差了四年而已。下班後我們一起請孫阿姨吃飯，老人家說韻兒是她帶過的孩子裡最有靈性的，而我則是最好看的小男孩。這丫頭因為這句話好好鄙視了我一下，表示她從小就比我聰明，她不會解數學題只是偶然現象。

　回家的路上，我開著車問她:“你真的那麽喜歡小孩兒嗎?”

　“是啊！”

　“那我們自己生一個吧！”

　“現在?”她一臉驚愕地看著我。

　我看著她，抑製不住笑，把車停到一邊，深深吻她。

　凌韻兒

　幸福的日子似乎總是過得特別快，我每天去幼兒園上班，哥經常接我，我也經常被同事們以及孫阿姨打趣。我們再沒有吵架，總是非常開心，有時間的時候一起去逛街，或相擁著窩在沙發裡看一個電影，他工作很累時，我彈琴或拉琴給他聽。有時我睡在他的房間，他抱著我的感覺讓我想到天長地久。偶爾和爸爸一起吃飯，他有一次坦言他並不看好我們，我告訴他我們一定會結婚，他卻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騙媽媽說在J城找了工作，住在爸爸那裡。

　有時去他們事務所玩，杜姐姐有了自己的辦公室，成了他們那裡的第三根台柱，我問哥哥，杜姐姐有沒有可能和胡大哥怎樣，他說我亂點鴛鴦譜。其實也是，雖然胡大哥看起來沒什麽，他辦公室裡卻一直放著小蔓姐的骨灰盒，用一塊紅布蓋著，我見過他望著那個盒子出神的樣子，也許內傷是最難痊愈的吧。

　我偶爾回學校，準備畢業演出的事情，小熊很好，想通了和阿傑之間的問題，葭葭還是神出鬼沒，摸不到人影。薛子卿再也沒有找過我。

　兩個月就這樣過去了，轉眼已經快到夏天。

　又是周末，醒來睜開眼，哥正側臥著，一隻手撐著頭盯著我看，樣子怪怪的。

　“醒來多久了?看著我幹什麽?”

　“有一會兒了，你睡覺的樣子很可愛，”他躺下來抱住我，“我剛剛突然很害怕，怕以後都不能像這樣看著你了。”

　“你說什麽傻話?我怎麽可能離開你呢?”我向他的臂彎深處窩了窩。

　“我知道自己在說傻話。”他抱緊我，“韻兒，我當初買下這個房子的時候，也沒有心情好好折騰它，你看看缺什麽家具之類，我們一起去買，你不喜歡什麽我們也把它換掉，好不好?”

　“嗯?”我沒有聽懂他的意思。

　“你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了，知道嗎?”他看著我，慢慢笑出來。

　“喂，你這樣求婚也太糊弄人了吧?”我推他，卻被他抱得更緊。

　“我們今天就去買家具，好不好?”

　“不要吧，買了都來不及收拾，再過兩周就是畢業演出了，我得回學校，等我回來好不好?到時候我們一起去。”

　“好，那今天做什麽呢?天氣這麽好，不如去爬山。”

　“不要，我要去游泳！”

　家鄉Q市是濱海的城市，我的游泳完全是在大海裡學出來的，所以每次來游泳館這種地方就感覺非常不自在，但游泳這件事情本身已經可以給我特殊的幸福感。小的時候，爸爸媽媽都很忙，漫長的暑假， 大多數時候只有我和哥哥兩個人在家，傍晚前他背著家裡人帶我去游泳，在水不深的地方，耐心教我。我還記得他不停對我說動作要領，要我別緊張放松的樣子，那時的他，還是滿臉的稚嫩，我學不會他罵我笨，但是我不管那一套，摟住他的脖子把腿一抬，他就不得不抱著我。

　我坐在泳池邊，看他一路蝶泳過去，引得旁邊人一陣驚歎，頓時覺得非常驕傲。他在那頭對我招招手，我躍下水，一個猛子扎出十米，扎猛子，他當年居然教了我男孩子的技藝！我還記得第一次扎成功的那天晚上，他送了我一個小毛絨玩具當作獎勵。我向他遊過去，他伸手接住我的手，稍一用力就拉進他懷裡，打橫抱起來。

　“很多人呢！”我摟住他脖子平衡自己。

　“小的時候海裡那麽多人，你也不知道不好意思！”

　我看了看，這裡面的情侶比我們過分的有的是，於是也就放心任他抱著。

　“我去參加你的畢業演出，可以嗎?”他在我耳邊悄悄說。

　“你敢不去！”我對著他的耳朵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