舵頒眼睛余光瞥見下人斟了一杯酒,端著托盤走到身邊,立著伺候他。
他正自口渴,酒水總算送到了,緊張中用顫抖的聲音說:“把、把、把二萬遞給我。”
此言一出,一桌子人都笑到了桌子地下……
他本來要說把杯子遞給我,心理壓力太大,就想著坎那張二萬呢,居然說成了把二萬遞給我。知道他要胡二萬,誰還肯打呀?
至此,二條消失在麻桌上,以抓荒告終。
舵頒哎呀呀地怪叫,好像被火燒了屁股,不舍地扔掉手裡的牌,嘰裡咕嚕講著這把牌如何如何的好,就差一點,就差一點啊!
何宣道心道,我也打了多年的麻將,有同學,有親戚朋友,還有QQ裡那些死鬼一看要輸就假裝斷線,或者乾脆強退……牌友什麽人都有,逐漸從牌桌上悟出了很多人生的道理,如果有一天能寫一篇文章,談談領悟到的哲學,會有不小的成就感,想來也挺好的。
何宣道低頭沉思,盼著雨停,這時候的雨果然小了許多。
淅淅瀝瀝,看來真要停了,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突然,一個聲嘶力竭的聲音透過雨幕,穿進屋子:“馬車備好了沒有!我要離開這個家!”
一陣吵鬧,一個少女帶著兩個丫鬟走了出來。在前面興衝衝走路的正是銀兒,後面兩個丫鬟一個挎了一個大包,一個給銀兒撐著傘。
銀兒站在門外,沒有走進屋子,衝著外面聲嘶力竭地大喊:“馬車備好了沒有!”好像故意讓屋子裡的人聽見似的。
裴老頭慌忙站起,嘴裡叫著:“不玩了不玩了,要出事……”他已顧不得外面下著小雨,跑到外面,把銀兒往屋子裡拉。
“別攔我,我要離開這個家。”銀兒倔強地擺動著身體,固執地跟她老父親撕扯,大聲嚷嚷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爹爹不再疼愛女兒了,讓女兒去找李元景,李元景要是悔婚不要我,我就去死……”
裴老頭臉色很難看,用了很大的力氣,終於把銀兒拽回了屋子,訕訕地對人笑著,說:“老夫的家事,讓各位見笑了。”
霍侍郎擺擺手說:“司空大人見外了,令媛婚事,在下早有耳聞,確實棘手。”
舵頒到底想著自己家人,說:“既然兩位大人在此,不妨幫忙想想辦法。”
裴老頭拉著女兒坐著,何宣道看著她,嘟個小嘴,臉還被自己打得腫著呢,樣子很搞笑。
銀兒看見何宣道還在屋子裡沒走,眼睛盯著自己的臉,火氣又上來了,尖聲道:“我爹袒護你,我讓李元景抓你進宮!”
李元景,李元景,這些人反覆說著這個李元景,他是誰啊?我只聽說過李元吉、李元霸,難道他們是一家的?
裴老頭撇著嘴,說:“太上皇跟老夫交情幾十年,承蒙不棄,要和我做兒女親家,老夫覺得這是美事,便答應了,太上皇隨後口諭賜婚。我兒律師做了駙馬,已和臨海長公主完婚,官拜汴州刺史。小女銀兒賜婚於六殿下元景,誰知太上皇退位,這樁婚事沒來得及操辦,就被擱置下來了,一擱就是三年……”
“太上皇皇帝金口玉言,恩準了這婚事,怎麽還能出現差池?”何宣道不解地問。
“起初,元景經常到府上來,一對少年兒女也算情投意合,誰知當今聖上登基,元景遷雍州牧,可能還要遷荊州。一來小女不願離開長安,顛沛流離,二來元景想著回京做官,所以這門婚事一拖再拖。”裴寂滿眼失望之色。
舵頒道:“不會真的悔婚吧?”
銀兒怒道:“他敢,他敢我就殺了他,沒有我爹爹,哪兒有他們李氏天下,忘恩負義的話,太卑鄙無恥啦。”
舵頒不服,直言道:“可是,一年來,趙王一次都沒有來過,會不會把銀兒忘記啦。”
一句話觸痛銀兒的傷心處,淚水噙在眼睛裡,倔強地說:“我去雍州當面問他去,大不了同歸於盡。”
何宣道見這刁蠻小女子說話不著邊際,很是不喜,見裴寂憂慮的樣子,便寬慰道:“也許趙王公務繁忙,不得脫身回長安,等他回來,一定會到裴府看望小姐的。”
“哼,他回來你就慘啦,我非讓他殺了你全家不可,如果你現在肯悔罪自裁的話,我不再追究你的家人。”銀兒又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態勢,何宣道隻得轉頭不去理他。
霍侍郎說:“趙王年輕有為,是國家棟梁之才,這樣的人物,豈能做錯事情、留下笑柄給人?不會,肯定不會,所以請裴大人和銀兒姑娘放寬心。”
裴寂聽他一說,這才稍稍寬心。
何宣道心裡暗想,不知趙王是怎樣一個厲害角色,有機會,是要會上一會的,把他身上最突出的優點學來。
眾人繼續七嘴八舌地胡亂出著主意,但是眼前的問題一時半會還是解決不了的。解決不了,就懸著吧。
此時驟雨初歇,何宣道也該告辭回家了。
辭別裴司空,喚來阿三,主仆二人出得裴府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