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不是該給老師送個信兒去?”我抖落一下肩膀,夾在盔甲縫裡的金小判撲碌碌的滾在了地上。立刻有近衛旗本趕過來仔細的挨個撿起,又用長杆掛回了馬印上。
“嗯……好……”竹中半兵衛顯然還沒有回過神來,因為身體單薄他一向隻穿輕質的盔甲。
我轉向後面,那裡有一排身穿黑色鎧甲的傳令兵在待命,每個人都牽著一匹神駿的戰馬。見到武田軍中穿著特異、背插“蜈蚣”旗的傳令兵後,我也一直想改變一下他們的裝束。我原來的傳令兵標志並不太明顯,在穿越軍陣時往往一些沒有注意的人不能及時讓路。這次統一給他們換了新裝備,不但是顯眼的黑色鎧甲,背部也是采用雙插“飛鷂”紋靠旗的形勢。“傳令給長野老大人……”我的手是抬起來了,可還在想著如何措詞。
“主公,還是不要去打擾老師了!”竹中半兵衛突然出言阻止了我。
“為什麽?”我詫異的看著他。
“其實……老師他早就清楚了!”竹中半兵衛長歎一聲,有些無奈的說到。“臣原來一直自以為聰明,今日方知自己的淺薄!從剛才起臣就有些奇怪,為什麽老師只動用不足50支鐵炮射擊來敵?原來他是早就發覺了敵軍的陰謀,故意掩藏鐵炮隊的實力。他知道就算消滅了眼前的這股敵人也沒什麽作用,取勝的關鍵就是全力一擊打亂敵軍的部署。而這場戰役的決定力量,恐怕就是鐵炮和大筒了!所以面對這樣的‘機會’,他一沒有主動出擊;二沒有增援大谷大人;三沒有催促主公,這正說明他是要主公慎之又慎,同時不想干擾主公決定啊!”
“我們……都太年輕了!”我此時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莽撞,戰場的較量往往就是主帥個人素質的較量。“老師既然如此的信任我,全軍將士既然如此的信任我,那麽我就一定要一拳打在波多野秀治的‘七寸’上!”我狠狠的咬了一牙,可這個“關鍵”到底在哪兒呢?既然這一仗甲騎不能提前上場,那麽就要靠鐵炮和大炮來爭取主動!可究竟打哪呢?波多野本陣?夠不著。前軍大隊?作用不會很大。那……
在我犯愁的時候,竹中半兵衛也在皺著眉頭冥思苦想。下遊的戰鬥繼續在不溫不火的進行著,終於在半個小時後大谷吉繼擊潰了那2000農兵,並且沒有太大的損失。長野業正把戰線向前推了推,但還是沒有過份靠近河岸。對面的赤井直正沒有進一步動作,眼睜睜的看著那些潰兵跑掉了。
“有了!”竹中半兵衛突然以右拳猛擊左掌,同時大喝了一聲。
“哦!”沉思中的我被他嚇了一跳。
“主公,打他們的鐵炮隊!”他興奮的對我說到。“為了對付我們的甲騎,波多野這些人已經把鐵炮集中到了一起。我軍只要把他們引出來,在岸邊和我軍進行對射,就可以利用我們在鐵炮數量、射速,以及大筒射程上的優勢一下將其摧毀!那時敵軍人心動搖,我們甲騎渡河又沒了威脅,這一仗就贏定了!”
“好主意!”我也不禁擊節稱善,但馬上又有了新的問題。“眼下敵軍的鐵炮隊,還在赤井陣中嗎?我們怎麽才能取得最大的攻擊效果?”
“這……還真不好說!”竹中半兵衛一時也犯了難。“密集的軍旗本就是為了掩護鐵炮隊,這說明他們的位置極有可能是在二線、三線之間隨時移動的!即便在那裡我們也無法直觀其陣形,這樣攻擊效果一定不會好,反而平白的暴露了大炮的秘密!”
“真是兩難啊!”我感覺肩上的壓力一下子重了起來,仿佛有些喘不過氣了。“要打……要把鐵炮隊引出來……不能動用甲騎……要讓他們自己出來……哼!”我重重的哼了一聲,終於下定了決心。“重治,發令吧!要鹿之介向正面之敵發起進攻!”
“從我們這裡進攻?”竹中半兵衛對這個決定深感意外。
“對!”我果斷的說道:“只有直接攻擊波多野秀治的帥旗,也只有從我這裡開始攻擊,他們才會相信這是要點是決勝的關鍵,也只有這裡才能把他們打痛!”
“是!”盡管依然存在著疑慮,可他還是發出了命令。隨著法螺聲起、令旗搖動,山中鹿之介的1500長槍足輕下到了河裡。
對面的波多野中軍前部開始放箭,隊列中不時的有人倒下,所幸弓箭的殺傷力極為有限,並不足以造成什麽嚴重後果。就在我軍將要登岸的時候,對面的敵軍約2000人迎了上來。雙方展開了近戰,他們站在岸上,我軍站在水裡。
“命令一算抵近掩護!”我又發出了一道命令。
500鐵跑足輕來到了河的東岸邊,向著對面的敵軍開始射擊。原本站在高處攻擊河裡的對手是個不小的優勢,可現在卻成了致命的弱點,因為他們身前沒有了掩護,一排又一排波多野軍的屍體倒向了河裡,隨即又順著流水向下遊飄去。敵人的弓箭足輕也試圖進行壓製,但隔著交戰的兩軍和一條河,根本夠不著這邊的鐵炮隊,過輕的箭矢又不足以用拋物射法傷害被自己人擋住的山中鹿之介部。
半個小時之後,正面的波多野軍已經陣亡了上千人,在鐵炮隊強大火力的掩護下,山中鹿之介的損失還不到百人。波多野又在正面投入了3000足輕,許多人都是剛趕到第一線就被從對面射來的槍彈擊倒了,可即便是這樣,他們的鐵炮隊還是不見蹤影。
“還是不行!”竹中半兵衛緊皺著眉頭說道:“波多野秀治不相信,不相信我們會以不動用甲騎的方式從正面突破!看來我們投入的兵力、戰鬥的方式,都顯得過於單薄輕率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猛地一跺腳。“拚了!把慶次的3000人拉上來,投入正面戰場支援鹿之介!”
“主公?!”竹中半兵衛大驚失色。“現在宇喜多直家未動,敵軍人數依舊遠勝於我!貿然把主要預備隊拉上去……”
我側眼看了看山上那片“兒”字旗,心裡也是一陣的翻騰。“沒關系!我們的甲騎現在還未行動,而且照此情景暫時還用不上。有他們在中軍附近,宇喜多即便有什麽異動也翻不起多大的浪來!”我強自替自己打氣到。
“是!”竹中半兵衛執行了我的命令,但又補充了一點。把我們的意圖通知了下遊的長野父子,要他們視情況進行配合。
前田慶次的投入,有如將一摞鉛球擲在了天平的一端,瞬間就拉平了雙方人數上的差距。本就被鐵炮打得暈頭轉向的波多野軍步步後退,前田慶次和山中鹿之介攻上了三戚川的西岸。不時有小股敵軍潰散,敵方戰線的中部動搖了!
下遊的攻勢更加猛烈,大谷吉繼部在得到長野部1000人、田結莊部1000人的加強後渡河攻擊敵軍,赤井直正由於得到岩城友通的全力相助才堪堪穩住陣腳。敵軍的素質原本就遠不如我,中路的戰況有目共睹,聯軍的人心要散了!
長野業正不愧為令武田信玄一再碰壁的名將,關鍵時刻極具魄力,讓我們這些年輕人有時也自歎弗如!在這時他又投入了自己手中的最後一隻主力,可兒才藏率1500人略向上遊移動,作出要分割赤井、岩城與波多野本陣的姿態。趁著敵軍慌亂應對的當口,長野業盛率近百名旗本飛馬突入赤井陣中,下遊敵軍的隊形與軍心一起亂了!
“老師的這個手法不錯啊!”我拿起太極團軍扇敲擊著座下的馬扎,今天算是又學了一招。
“主公……我們是不是……也可以試試!”竹中半兵衛試探的向我請示到。
“好!”我馬上同意了他的建議,同時也理解他的猶豫。畢竟他是身為臣子,有些話不得不慎重。“新八郎率300近衛旗本出陣!不必過於深入,但一定要把正面的抵抗給我砸爛!”
“遵令!”新八郎抄槍上馬一招手,然後向前衝出。近衛隊中全部300名旗本分從幕府兩側而出,成單錐隊形殺向對面。
由於這支隊伍全部由精悍武士組成,其戰鬥力自不待言,一過河就從側翼切入了前軍本陣,大片敵軍士兵有如割麥子般倒下。
“波多野秀治……是不是太有耐心了?”我望著對面難以置信的景象,怎麽也想不出居然會對上這樣的“智將”。
看旗幟是波多野宗高率軍補了上來,粗略觀察足有5000人, 我知道這可是波奪野家的“老本”了,並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農兵。難道他不怕統治的根基動搖?就這樣也不讓鐵炮隊助攻?
“也許……是他們太害怕甲騎了吧?”竹中半兵衛突然說道:“至今我們的甲騎都沒有出現,這就更加使他們心神不定!要是我們讓他們看到甲騎,效果會不會好些?”
“有道理!”我略一思索就想通了這裡面的關節,可惜怎麽早沒想到。“來人!”我揮手叫過了一名背著“飛鷂”旗的傳令兵。“傳令勝猛,甲騎到上遊河岸列陣!”
“是!”傳令兵轉身準備離去。
“慢!”我突然又想到了一個主意。
“是!”他立刻轉身繼續接受命令。
“告訴勝猛:列陣完畢後,數200下後全隊下馬,再數200下全隊上馬,如此反覆直到我下達新的命令!”傳令兵走後我問竹中半兵衛道:“重治,你看我這個主意怎麽樣?”
“主公,真是妙計!”他含笑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