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的大恩大德,在下是沒齒不忘的!”一島藤次郎繞過桌子來到當中的地上,跪下去著著實實地磕了一個頭。“我們二人遠道而來身無長物,現在報答二字實不敢說的。不過在下在此以血立誓……”說著他將右手中食二指伸入口中咬破,然後高高地舉了起來。“他日若不幸與予州殿下兵戎相見,我當先退避三舍!”
“那你可是相當吃虧的呦!”我似笑非笑地盯了他一句。其實只要在他心裡留下一個陰影就好,我倒是不貪圖將來那虛無飄渺的九十裡地。“一島大人都如此說了,我自然也不能小氣。大人還有什麽想法,就請隻管說出來!”既然我的形象已經如此高大,那麽就索性再向“光輝榜樣”努一把力。
“這已經報答不過來了,怎敢再有所求!”一島騰次郎連連搖著頭,看樣子是真的沒有要求了。
“那好,你們明天就去堺町吧!”看他這個樣子我一笑置之,扭頭又對後藤又兵衛說道:“明天你就陪他們二位到堺町去,無論他們想看什麽、知道什麽,你都要盡量滿足。如果你還有什麽搞不定的地方,隻管拿著我的信去見增田大人,他會替你想辦法的!”
“是!”後藤又兵衛盡管依舊惴惴不安,但還是明智的沒有馬上詢問。
一島騰次郎輕輕眯起了眼睛,可能還是在考慮我如此“大方”的原因。片倉小十郎想的東西顯然沒有他那麽複雜,見到一路奔波的目的這麽輕易地就要達成了,高興還高興不過來呢!
“哦……對了!”我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可能更加達到火上澆油的效果。“你們結束堺町的事情,怎麽也得是一個月以後的事了,可以順道到桂川口城我的馬場去看看。如果兩位不嫌棄的話,可以各自選擇一匹……”
“這就實在不必了,我們都各自有了坐騎!”一島騰次郎急忙阻止,並似乎終於拾回了一些自信。“我的家鄉就是盛產良馬的地方,雖說現在我等還沒個進身之處,但家裡卻還薄有積蓄。如果殿下有興趣的話請賞光看看我們的馬,這可是在東北都人人羨慕的啊!”
“就是就是,東北人去看近畿養的馬未免搞笑!”片倉小十郎也急忙補充到,同時表現出了極高的家鄉優越感。“我在家鄉每年都會看到大批買馬的商人,毫無疑問是為南方大名們采辦戰馬的。可以毫不過分的說,是我們東北壟斷著近畿軍隊的腿腳。如果予州殿下有喜歡的話,我回去就可以替您挑幾匹送過來!”
“哈、哈、哈……”我仰天大笑了起來,好像聽到了什麽非常滑稽的事。
“哦?”他們叫我這一笑,都給笑愣了。
“北陸、東北確實是向整個日本提供戰馬,這一點自古亦然!可不知兩位想過沒有,在日本之外會是個怎麽的樣子,又都有些什麽呢?”我嘴裡說得是兩個,可眼睛卻隻盯著一島騰次郎一個人,第一次露出了咄咄逼人的神情。
“這個……”他不知道我有何所指,沒能回答上這個問題。
“日本自古並無大規模馬種輸入的記錄,可書總還是有的!”我止住了笑意,並不想留下輕浮的印象。“……《漢書》上武帝以十萬大軍請天馬的故事,我是從小憧憬向往的,後來逐漸有了些能力,就開始讓人謀劃。可是回來的人告訴我那一種的‘天馬’已經開始退化了,不得已這才遍訪天下引進了另外幾種良駒。不是我在這裡自誇,我那裡任何一匹都可稱得上是上得了譜的寶馬!”
“殿下的手段……我等佩服!”他們兩個看樣子是真的很意外,這件事看來他們確實沒聽說過。關於我的事情各地流傳很雜,真的假的都摻和到了一起,有些還是我刻意放出的謠言,一些真實情況反而沒人注意了。
“不過功夫是下到了,可是預期的目的卻完全沒有達到!”我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我的想法原來是要建立數支專業化的騎兵,各有所長以達到相互輔助的目的。可要這樣作,改良馬種就成了當務之急!經過近十年的不懈努力,我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失敗了,一些日行千裡的好馬雖然被培養出來,可卻根本無法普及。頓頓必須大麥、骨粉加雞蛋的飼料,試問天下有幾個人能夠供得起這樣的軍隊?”
“予州殿下,原來早就有特種騎兵的打算了……”一島騰次郎本已恢復正常的臉色,再次有些發白。
“是啊!”我裝作沒發現他的反應,繼續娓娓道來。“日本的土種馬大多身小力弱,很難背負起過於沉重裝備,許多新式的武器都無法和日本馬相結合,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既然我改良馬種的計劃失敗了,那麽索性不如不作的好。對於不倫不類的東西我可沒興趣……”
隨著我滔滔不絕的講述,一島騰次郎的面色越來越差。我就差把“騎鐵”這個名字直接說出來了,他自然感覺不是那麽好。不,應該說是心驚肉跳!看樣子他連身邊的片倉小十郎都沒有說過,可現在卻被我批得體無完膚。不錯!他的自信心已經被我戳出了無數大窟窿。
“你不喜歡這份烤海鱸嗎?那可真是太遺憾了!”我突然指了指他面前的一隻盤子,那裡面一條金黃色的魚還一動未動。“這可是在北野流的傳統技法上又加了新意,不但添了兩味南蠻佐料,而且還用松枝替換掉了一般柴火。這可是我最喜歡的一道菜,你覺得有什麽問題嗎?”
“不,只是我一直胃口不好!”他強笑到,聲音裡帶著那麽點兒牽強。
“好,那麽就說定了!”我雙手一拍對他說道:“明天你們走時我就不送了,後藤又兵衛會全程陪同你們在近畿的旅程。恐怕你們從堺町回來的時候我已經開始忙碌了,不過有緣的話總還有見面的機會。如果你們還有什麽需要,直接和又兵衛說就好了!”
“對於您的盛情我真是無話可說,如果有什麽吩咐請直接講出來!”一島騰次郎這時只能是表示感謝。不過他說得應該是心裡話,這種事情讓我碰到也只能用無話可說來形容了。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想向閣下請教一件事!”我看了看那兩個人,覺得時候差不多了。“我這個人從來不敢誇耀自己多麽聰明,可是值得驕傲的是做事非常謹慎,因而大多數事情都是經過了深思熟慮才作的。但有一件事情一直困擾著我,怎麽想都沒有搞明白。後來我才想清楚,原來是我自身的出發點有問題。正好今天兩位到我這裡,並且談起了這個問題,那麽就請你們替我解釋一下吧!”
“予州殿下是聞名天下的智者,有什麽事情是我能替您解釋的呢?”可能是我剛才那些話產生的效果,一島藤次郎顯得有些緊張。
“在你們二位這不存在什麽對錯,只是個人觀感判斷而已!”我說完後向仙鯉丸看了一眼,然後誠懇地說道:“他是我的繼承人,而且今天你們也認識了,不久之後他就將元服,同時一些責任也會落在他的肩上。對於自己的兒子我一般總是看著他好的,不過有時還是有些擔心的。就是這樣的矛盾使我自己也有些糊塗,他究竟足不足以堪當大任呢?我請問兩位如何看待我的兒子,他能夠擔得起一方天地嗎?”
屋裡一是陷入了沉寂,這可實在是個太敏感的問題了!我問的人一時無法開口,旁觀者也在緊張地關注著。
“這個……讓我如何說呢?”半天后一島藤次郎閃爍其辭地說到,他知道一味的恭維可能反而會引起我的猜忌。
“這麽說吧!”我仔細觀察著他,終於把一把“底牌”攤了出來。“如果是你們兩個人發生了衝突或者競爭,你願意臣服在仙鯉丸的手下嗎?不要顧慮,請直接說出來!”
“我……從心裡講是不願意的!”一震之後他迅速恢復了平靜,然後毫不退縮的對上了我的目光。屋裡的溫度隨著這句話在急劇下降,甚至敏感的人可以察覺到絲絲的殺氣。
“沒有回旋的余地了嗎?”一股無奈的情緒使我的心裡感到些許酸澀,但某些事情卻不能猶豫。
“我只是說不願意而已,但就我個人來講並不具備逆天的魄力!”他一下又顯得很落寞,而且還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如果是處於對等的位置上,我自問與仙鯉丸殿下競爭將佔據上風,而且對這種想法我有相當的自信。可今天見到了殿下我才知道, 下次再見到他時我將站在深谷中仰視山峰。面對如此之大的差距時,我恐怕是無能為力了!”
“哦……那你是想提前下手,直接與我競爭嗎?”我含笑對他問到,若真如此事情到真的簡單了。
“這就是我的無奈之處啊!”他終於移開了目光,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在殿下面前無論作何事,都有一種被殿下捏在手裡,置於眼前的感覺。無論之前我有多少雄心壯志,面對殿下都沒有信心了!”
“可你不是依舊沒有下最後的決心嗎?”我的心情逐漸好了起來,不免微微笑到。
“那就一切留到將來吧!”一島藤次郎正襟答到,像是作出承諾。“如果沒有特殊的際遇,將來無論是面對殿下還是仙鯉丸殿下我都只能低頭。如果得到了上天眷顧使我具備了超常的實力,那麽旗鼓相當的情況下我想鬥膽爭這一日之短長!”
“如果大人有意我們隻好奉陪,若是將來得你讓上一步……”我側著頭想了想然後說:“那我就把一個女兒嫁給你,兩家結一份姻親吧!”
“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