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田昌幸是在仙鯉丸陪同下走進來的,雖說他有了一個世稱的不錯官職,但在世人眼中比起已經擔任阿波守護的仙鯉丸,從六位諸星左督尉信清殿下來
,那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了。他也是知道彼此的情況,因此自覺不自覺地和仙鯉丸錯後了半步。
真田昌幸長得還算不錯,濃眉大眼相當威武,只是一張臉長得略長了些。他的身材屬於單薄類型,不過如果觀察的話,就會發現他佩帶的武器都屬於力
量型的,稍有不慎還就會造成疏忽大意。因為院子裡的光線不是很亮他站的又靠後,我隻隱隱約約地見到他身後還跟著兩個人,不過看不清樣貌。
“真田殿下,好不容易見到你了!”我站在院子的正當中,背負雙手對他含笑說到。
“讓予州殿下久候了,在下真是罪不容恕!”這時真田昌幸才向前搶了兩步,雖然意思是要向我跪拜施禮,但做的卻並不低三下四。
“真田殿下言重了,真是言重了!”我也極為配和地探身扶住了他,這是外交上的慣例,就像那張歷史性照片上周恩來接住尼克松的手。“能夠見到真
田殿下東國的安定就有望了,還有什麽比這更……”嘴上說著不鹹不淡的客套話,我們兩個人手把手向裡走去。誠然這種話是對他起不到什麽作用的,
要想感動別人就要使出足以感動自己的手段。
佛前的燈火比外面亮了許多,這時我才有條件細細打量他身後的人,其實別的人我也沒有興趣,只有兩個酷似真田昌幸的少年才真真是我關注的焦點。
他們的名字也不用我說,想來任何人都會立刻反應出來。
年長的少年約有十五六歲,同樣地一張長臉比真田昌幸要白上許多,但是棱角線條卻更加堅硬,兩隻炯炯有神的眼睛自有一種懾人的銳利。我無法確定
他是否真的是個原則性很強的人,至少從面向上是給了觀者一個這樣的感覺。
另一個要小上一兩歲。而且裝束上也表示他沒有元服,一張家傳的長臉產生了一些許的變異,在兩腮處收攏了些,因而稍稍有了幾分瓜子地形狀。就是
這樣一個還未成年的小子,卻帶著一種不拘一格的懶散氣質,微微眯起的細長眼睛;帶著玩世不恭微笑的嘴角;微微斜依在柱子上的身體,都給人一種
高深莫測看破紅塵的感覺。這種感覺既不應該出現在一個小孩子身上,也不應該出現在一個以武士為終身職業的人身上。
“關於殿下的事我從彌津大人那裡聽了個大概。大人有什麽具體的想法還請當面明言!”客套地開場白說完我觀察得也差不多了,對著真田昌幸坦誠詢
問到。“以前地事情過去就過去了,談不到誰對誰錯,作為今後的事情,只怕有些事情要委屈真田殿下了。實話實說,我受命而來是帶著內府殿下一些
‘要求’的,但作為我來講並不想強人所難。所以如果殿下有什麽難處和顧慮還請對我講,我能解決地就解決,不能解決的我們商量著再想辦法!”雖
然看起來老些但他的實際年齡卻比我小三歲,所以我也就用上了些訊慰的口氣。
“予州殿下如此寬仁大量。倒叫我不知說什麽好了!”真田昌幸並沒有被我突變的話鋒搞亂。但是卻表現得非常謹慎。他的兩個兒子則沒什麽特殊的表
示,那個小的甚至好像沒有在聽。
“想什麽就說什麽好了,不然我也沒有辦法盡力!”我的語氣關心但不急迫。
一個不可能作關東管領的人太熱心就不合理了。
“這可叫我不知道該怎麽說了,至少我應該了解內府殿下想要我作些什麽!”真田昌幸說得很誠懇,也很無辜。“我就在幾天前還是武田家地家臣,到
今晚則什麽也說不上了。我不想說早就如何如何,或者對內府殿下由衷地怎樣怎樣,事實上我對於武田家是個忠臣,從沒在行動或者心理上有過反叛的
意圖。對於我這樣一個出於生存目的,剛剛投效果來的人,如果說為織田家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之類,不要說織田內府殿下。就是我自己也無法相信。
信任是相互的,並且是要經過長時間考驗的。所以我非常想知道內府殿下究竟想要我作什麽,以及我是否能夠做得到!”說完後他閉緊了嘴巴,把眼睛
緊緊盯住我的眼睛。
“好呀!說得真好!”在眾人的困惑中,我抬起手啪啪拍了兩下。“自從地位提高了以後,身邊接觸的人就越來越虛偽,已經很多年沒有聽過這麽真誠
地話了!真田殿下,您讓我想起了……”
真田昌幸這招“以退為進”用的非常高明,作為武田家臣中比較後表態者。他自然對自己的處境有個考慮。既然靠“搖尾巴”不一定能拚上根好骨頭,
那就不妨裝得凶惡點,說不定還會有意想不到的後果。不過這世上既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不會有無緣無故的恨,至少眼前我還還不信任他的忠誠,而
在我祭出“法寶”之後則說不定會有變化。我的幾句話多少對面前的人產生了一些效果,唯有那個小的是個例外,他居然側過臉去打了個哈欠。
“真田殿下這話說得有理,那麽我也就開門見山了!”我終於收起了笑容,作得比真田昌幸更加誠懇。“武田家是滅亡了,但是這並不是說爭霸天下的
路就走到頭了,恰恰相反,說不定還會變得更加激烈。織田內府殿下的要求很簡單,那就是希望真田殿下既然歸順了織田家,就要真真正正為織田家著
想,實實在在替織田家效力!”
“這說起來確實很簡單,但作起來就完全不是那麽回事了!”真田昌幸並沒有被我的話說服,而且話裡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嘲諷。“織田內府殿下固然是
天下的霸者,但是他卻不可能把大本營搬到甲信來,這裡只會安排一個代理,實力能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織田內府殿下的意思想必是讓我,作為對抗
北條家和上杉家的前沿。就憑我真田家五萬石領地、兩千余人的勢力,您認為我可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
“真田殿下說得確實有一定道理,但是否想得太悲觀了?”我對著他反問到。“甲信是深入東國的要地,武田家多年的經營使這裡具有了不錯的素質,
稍後內府殿下會派遣乾員前來執掌。只不過不管誰來都都是濃尾或者近畿人,自然需要真田殿下這樣的豪傑作為臂助!”
“內府殿下和您太看得起在下了吧?”真田昌幸微笑著揉了揉下巴,短而粗硬的胡茬使那裡看起來黑糊糊的,和他比起來我對自己的保養程度相當滿意。“武田家灰飛煙滅土崩瓦解,曾經強大不可一世的家臣團已經風流雲散。要恢復信心士氣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只怕在對抗大勢力時是指不上了!”
“看來您對內府殿下是心結頗深啊……”我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也不知是否表現出了足夠的“難過”。
“不是我不想盡力,可實在是力不從心啊!”真田昌幸並沒有被我的“真誠”所感染。
“看來你還是不夠了解內府殿下,他可是個氣量足以囊括四海八荒的人!”我用“虔誠”的語氣說下去,故意不去看真田昌幸那微微翹起的嘴角。“並
不是因為我是織田家臣,才這樣的評價內府殿下,事實上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過這樣的人出現。文治武功在這裡我暫且不談,僅就用人一項就是亙
古罕見,只要你真是有本事的人,他從不吝惜賞賜。
殿下只要看看荒木村重和松永久秀就知道了,他們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內府殿下確有千金買骨的風范,關於這一點我從不懷疑!”真田昌幸看了看我,明顯帶著不信任的語氣說:“總不能……”
“真田殿下是想見點兒實際的吧?這個非常好辦……”我截斷了他下面的話,一切都說明白那意思就差遠了。“內府殿下高瞻遠矚,自然已經想到了您
的難處。在經過反覆的考慮之後,內府殿下已經決定,把北信濃的耳取城、岩尾城等交給殿下,領地增加到10萬石!”
“10萬石!已經決定了嗎?”盡管真田昌幸是個深沉的人,但聽到這個消息也不禁有些失態。增加到10萬石雖然和周圍幾個鄰居依舊不能相比,但是也
可以表達自己的態度了,真田家再不是那個隨意受人擺布的小夥計。
“如果真田殿下不相信的話,那就隻當我是在開玩笑好了!”我的哈哈緩解了氣氛。“內府殿下對真田家期望頗深,僅從領地的安排上就可明鑒,還請
真田殿下不要辜負了這一番期望哦!”
“內府殿下和予州殿下的大恩大德,昌幸沒齒不忘!”真田昌幸站起來再次對我施禮。
“記住內府殿下的好就行了,我可沒有多余的地方給你!”我說著再次拉他坐下,氣氛迅速和諧了起來。
我知道真田昌幸是決定投靠織田家了,但是忠心現在卻還談不到,到底事情會向那個方向發展,就要靠我下面的行動了。
“這就是信幸長公子吧?”我的目光緩緩移向坐在他身邊大一些的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