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歷一月一日,元旦,一年伊始。
席語舒在十二月的最後一天第二次來到渥太華,並在當天夜裡應邀參加渥太華市政廳舉辦的新年慶典,迎候新一年的到來。
這個季節,渥太華是名副其實的“嚴寒之都”,氣溫很低,很冷。
席語舒是南方人,對酷寒有些不太適應,當大家都盡力打扮得美美的去參加市政廳舉辦的新年慶典時,她的首選還是保曖。不過,即使不是出於氣候的原因,她的著裝風格也不會有多大改變,所以,在這些理由下,當她出現在市政廳宴會廳裡的時候,就成為全場惟一不穿裙裝禮服的女子。
宴會廳裡有供曖系統,不必有受凍之虞,而出於禮儀要求,來賓們的大外套也全都脫去,所以,現在,男士們全都身著優雅合身的宴會禮服,女士們全都穿著爭奇鬥豔倍顯美麗、性感、高貴的大禮服,除了一個特例——席語舒。當然,她的打扮還是很得體的:黑色長褲、白色上衣、黑色禮服外套,很簡單的黑白搭配,穿在她身上卻很合適,一點也不會讓人覺得不合宜或遜色。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席語舒反而成了最顯眼的女孩子。每一個投注到她身上的目光,不管出於無意還是有意,都忍不住停留一段時間。
任誰都不得不承認,她,生來就是吸引人注目的,不管看的人心裡抱著什麽樣的觀感和評價。
對於別人的目光,席語舒安之若素,一派平穩地走完該過的場,例如和政府首腦握握手,合個影,然後由接待人員引到相應的位置,喝點水酒,吃些自助餐,大功告成,此後可以自由活動。
新年慶典邀請的各界來賓很多,市政廳所有宴會廳全都開放接待來賓。地方大,人多,一不小心同伴失散,找不到人是常有的事。比如現在,席語舒只是在人群中走了幾步,一直跟她亦步亦趨的白茹和昱倫就不見了去。她四處看了看,根本見不到人,想來白茹和昱倫的情形應該也一樣。
人海中找人無異大海撈針。
所以,席語舒走出宴會廳,站在外面走廊上,等著看白茹和昱倫會不會出來。這間宴會廳在二樓,她站的地方正對著階梯,樓上是另外的宴會廳,如果她有足夠的好奇心,應該上去看看另一番風景,不過她這方面的好奇心不強,也就不想領略。可現實偏偏就是如此怪異,喜愛製造巧合:當她站在階梯面前,眼神隨意地往上掃,一個剛好轉過階梯轉角往樓上走的男人恰好轉過臉來面對她,這個人是——竟是——阿九?
阿九——
他竟然在這裡!
自從阿九萇耍席語舒再也沒有見過他,沒想到他會在這裡出現↓還沒有向他道謝,也還沒問清楚一些事情■見他,太好了#
“阿九!”席語舒出聲叫喚,跟在阿九後面追上階梯。
阿九卻置若罔聞,以平穩而又迅速的步伐繼續往上走。
“阿九!”席語舒加大音量又叫了一聲,阿九卻還是沒聽到,沒回頭,登上三樓,直直向宴會廳入口處而去。
“阿九,等一下。”席語舒快跑幾步,總算在阿九進入宴會廳之前攔住他。
阿九站在席語舒面前,看著她,並不說話。
“阿九,你的傷全好了?你沒事吧?”之前兩次見過阿九,席語舒清楚他不是多話的人,對他的不言不語並不以為意,何況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該表現熱忱的人是她。
“小姐,你認錯人了。”阿九終於有所回應,說的是一口標準的英語,語氣淡漠,就像對待完全陌生的人。
什麽?
席語舒始料未及,不由有些錯愕。她看著眼前的人:一身黑色的正式禮服,比印象中的阿九多了些貴氣和優雅,但——炯炯的星目絕對是阿九的眼睛……可……他的眼神中也絕對只有陌生,他看起來確實是不認識她的樣子。
怎麽回事?
“阿九?嘿!是你!想不到在這裡看到你!你的傷全好了?沒事了吧?”席語舒的旁邊忽然冒出一個人,高興地向阿九打招呼,殷切地詢問。是昱倫。
昱倫轉身不見席語舒之後,很快想起到外面找,於是衝出宴會廳,正好在宴會廳門口看到席語舒奔上樓梯的背影,急忙跟上來,卻出乎意料看見阿九,不禁邊說邊驚喜地伸手想拍拍共過患難的兄弟的肩膀。
沒等昱倫的手拍上肩膀,阿九的手更快地抬起將他格開,冷淡而陌生地說著英語,“你們認錯人了!請讓開。”
“怎麽回事?阿九,你傷到的是胸口,又沒傷到頭部,不會那麽慘失憶吧?”昱倫怪異地看著阿九。
“我不認識你們,你們認錯人了。抱歉!請讓開!”阿九以由陌生轉向冷漠的眼神看著昱倫,不耐煩地皺皺眉,抬手輕扣昱倫的肩膀,把他的身體撥到一邊讓出路來,不再看他和席語舒一眼,大跨步踏進宴會廳,轉眼在人群中消失了蹤影。
“怎麽回事?舒舒,那個人到底是不是阿九?”昱倫想不通,開始懷疑。
“他的樣子很像阿九——我也不清楚了。”席語舒迷惑地注視著阿九消失的方向,不得其解。他,應該是阿九吧?他到底是不是阿九?她一定要弄明白,否則她的疑問什麽時候才能解開!
“我進去看看。”席語舒不太甘心,抬腳跨進宴會廳,決心再找到那個人來確定。
“等我,舒舒,我和你一起去。”昱倫急忙跟上,但來往穿梭的人太多,他一會兒又跟丟了席語舒,為了不至於待會兒又像無頭蒼蠅般到處亂撞找不到人,他歎歎氣,認命地到門外守株待兔。
席語舒進入宴會廳,在人群中四處尋找阿九的身影。宴會廳太大,人太多,阿九的身影仿佛遁入大海的水滴,根本無從找尋,她毫無目的地穿行四顧,不得不打算放棄了——
席語舒走向出口的途中,前面一小群人湧動一下,向外擴散范圍,一個後退的男人差點撞上她,她本能地連連後退幾步避開,然後……變成她撞到人了。
因為她退的慌張,撞到人後重心失調,險險摔倒,幸虧被她撞到的人及時伸出援手,有力地托住她的手肘,幫她重新站穩。
“謝謝!”席語舒轉身抬頭向那頎長的人影道謝,視線才觸及那人的臉就訝然了。
那人……是龍曄!
龍——曄!他怎麽也在這裡?
席語舒因為太過意外而發怔,內向的個性在此時發揮得淋漓盡致,根本說不出任何客套話。
龍曄看來也有些乍見她出現的意外,但只是一閃之間,神色很快恢復平靜,嘴角掛上淺淡的笑,平和地問候:“你好!”
他真的是個非常優雅有風度的男人,總是處變不驚、從容不迫的樣子,她卻有些慌亂,沒法及時回應——這是內因,外因則是,龍曄身邊的人沒有給她機會適時回應。這是一個華裔女人,像是龍曄的女伴,一身高貴的紫羅蘭色晚禮服,襯得她的氣質也很高貴,加上姣好的容貌,成熟的韻味,氣勢看來和龍曄——很登對!
當龍曄扶住她手肘幫她站穩,然後拿開手之際,席語舒看到,身穿紫羅蘭色晚禮服的女人向龍曄身邊跨一步,由原先的倆人對立變成並立,並且立即開口詢問,說的是法語,席語舒常常接觸大量外文歌曲,對法文有粗淺的了解,勉強聽出她說的是:“龍,這位是——”
“這位是小……語小姐,在中國有過幾面之緣。”龍曄對穿紫羅蘭色禮服的女人說,說的是席語舒掌握得比較嫻熟的英語,“羅蘭小姐,華人國會議員羅誠志的女兒。”後一句面對席語舒介紹對方則是用中文說的。
一直以來,旁人對席語舒的稱呼不少,沒有私人情誼的稱她席語舒,表示親密無間的會喊她舒舒,相識但不打算把情誼深化的通常叫她語舒或——小語。
在他們相識之初,他稱呼她舒舒,現在……卻變成了小語。當然,禮貌上他是合宜的,因為她明確拒絕過他的接近,不再使用親昵的稱呼是表示對她尊重……無可厚非。原本,他很可能想稱呼她席語舒小姐之類的吧?大概覺得驟然把親昵的“舒舒”改換成冰冷而疏遠的正式稱呼顯得把倆人原有的交情(如果那也能算交情的話)撇清得太快太無情,才折衷地把她變成“小語”,是這樣吧?
他——心思相當細膩,知道怎麽準確地處理一切,即使在稱呼這樣一件小小的、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小事上。
席語舒心情有些發澀,還有些莫名其妙覺得自己可笑的感覺。她,從不是個會因為別人改變對自己的稱呼而琢磨對方心情的人,現在是了……
“嘿!小語,你朋友?”又一個稱呼席語舒為小語的人闖進三個人的空間。
這人是薑滿。她一身火紅的晚禮服,美麗也像烈火一樣囂張地逼入他人的眼睛,張揚出滿滿的自信,也因此,她不顧忌眼前那個神色又冰冷了幾分的紫衣女人,媚媚地笑問:“小語,不介紹一下嗎?您好,先生!我是薑滿——”後面那句已經等不及地面對此時小圈子中惟一的體面男人。
“我姓龍,龍曄。”龍曄平淡地說,用的是那種與初識者客套的平常語氣。
但, 這種平常語氣卻激起兩個人不平常的反應。
一個是薑滿。她目光熾熱地盯著龍曄,多麽體面的人物呀,眼裡不由放射出毫不遮掩的好感與期待,紅唇揚起,先送出一個甜甜的笑,然後準備再接再厲,“龍……”
不過有人動作比她快——羅蘭。
羅蘭在薑滿笑意還沒完全揚起的時候,張口對龍曄說了一長串的法語,說得很快,很多,龍曄專心地聽著,席語舒根本聽不出她說的是什麽了,薑滿更是張口結舌搭不上話。
然後,羅蘭終於說完,而下一刻,龍曄對席語舒和薑滿點點頭,道聲再見,和羅蘭一起走開。
他們走開的那一瞬間,羅蘭斜眼瞥了一下她們,高高昂起的頭顱有種貴族的倨傲。
“媽的!有什麽了不起!有本事就別把人拖走,看誰鬥得過誰!”薑滿忍不住來句國罵。
席語舒無心去理睬薑滿的情緒發泄,她只知道,她不想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