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把所有的家什搬到樓上,還沒來得及喘口氣,雨霏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在哪兒呢城子?”
“我正在搬家。”
“搬家?”她吃了一驚,“為什麽搬家?”
“一句話兩句話說不清,我正忙著收拾東西,忙完了我給你打過去。”我把那摞廢報紙用腳踢到了角落裡,坐到了沙發上喘氣。
“先別掛。”她說,“新家在哪兒,我過去幫你收拾。”
“算了,等你過來我也收拾好了。”
“不行!”她的小姐脾氣似乎又上來了,“快跟我說你的新家在哪兒,我這就過去。”
我告訴了新家的地址,她在電話裡說了一句:“我到了之後給你打電話,你下來接我。”
“好的,遵命。”我掛上電話掏出支煙點著。
我在抽了兩支煙喝了一瓶礦泉水之後,雨霏的電話打了過來。
“我在你們小區的門口,你下來接我。”我放下電話乘電梯下了樓。
雨霏正在小區門口四下張望,似乎對這個陌生的環境不太適應。當她看到我的時候,馬上朝我跑了過來。
這時已經是傍晚了,她面對著西邊的晚霞向我跑來,桔黃色的光映在了她的臉上和身上,使她俏美的臉更顯得柔順嫵媚。她的腦後還是那條長長的馬尾巴,隨著她的跑動來回搖擺著。她的步伐很輕盈,象一隻健康的小鹿,在跑動中輕輕的跳躍,很快就來到了我的身邊。
“走吧,讓我瞻仰瞻仰你的新宅。”她從容地拉起我的手,像一個熱戀中的女孩,親昵地望著我。
我們乘著電梯來到了10樓——我的新住處。我打開房門,她毫不猶豫地一腳跨了進去,然後在房間裡巡視起來,儼然一副女主人的樣子。
“不錯嘛城子,比你以前的那個房子好多了,房租呢?是不是比那個貴呀?”她轉過身看著我說。
我點了點頭說:“嗯,是的,比以前那個多出了一百塊錢。”
“哦。”她點了點頭,“不過這房子比以前的那個房子強的不是一點兒半點兒,多一百塊錢不算多,挺值!”
“嗯,我也這麽覺得。”
她在屋子裡轉來轉去。“這下可好了,我可以幫你把房子打扮得像一個溫馨的小窩。”她看著我說,“你覺得怎麽樣?”
“行,你看著辦,只要別往幼兒園上整就行。”
“瞧!”她指著窗外說,“電視塔,多漂亮呀,你看城子。”她把我拉到了窗前說,“看它的顏色,在不停的變換,以前怎麽就沒有注意過呢?”
“是啊,以前為什麽就沒有注意過呢?”我把窗戶拉開了一扇,一股清涼的夾雜著寒氣的風吹了進來,“我們穿梭於路上。”我說,“形色匆匆,每天都在倥傯與疲憊中度過,根本無暇顧及到身邊美麗的風景。而當我們真正停下來準備看一看她的時候,她卻隱匿於暮色之中,留給我們的只有暗夜裡的點點熒光和矯飾的浮光掠影。當她神秘的面紗在熹微的晨光中撩開時,我們又再次為生活而疲於奔命,在她的纖毫之間,在她阡陌的紋理中,由於過於接近而無法一睹她美麗的容顏。
“這真是莫大的諷刺啊!”我說,“我們和她是如此的親近,我們可以親吻她的肌膚卻無法看清她嬌美的面容。她用驕矜的目光睥睨著我們這些卑微的生靈,但又以慈祥的表情朝著我們微笑。”我喟歎一聲,“這個讓我又愛有恨的城市喲!什麽時候才能讓我在你的腋窩下尋找到一個棲身之地呢?”
雨霏仰著臉呆呆地看著我,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城子,你是否覺得現在的生活對你來說很不開心?”
我把目光從窗外轉向她,看著她那張純純的,沒有經過絲毫砥礪的嬌嫩的面龐,微微地笑了笑說:“當然也有開心的時候。”我把目光又重新轉到窗外,“但不知這高高的塔尖是否能把我此時的心情發射到地球的另一端呢?”
她離開了窗戶,坐在了那張有很多個年頭的長沙發上,默然不語。
我把窗戶重新關上,然後走到我的那些凌亂的家當面前,開始一件一件地收拾起來。
她在沙發上愣愣地看了一會兒,然後站起來走到我的身邊。
“我來幫你。”說著彎下身子,幫我整理起來。
她越來越沉默,除了能夠聽到收拾東西的窸窣聲外,屋子裡的空氣似乎變得愈發凝重起來。
當一切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我把毛巾香皂遞給了她,她接過後走進了衛生間。時間不大她從衛生間走了出來。
“我該回去了。”她低著頭,一副受了莫大委屈似的表情。
“我送你,等我洗一下。”說完我走進了衛生間。當我剛把水龍頭打開,我聽到了開門的聲音。我走出衛生間,她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我把門關上,急忙追了出去,可電梯已經下到了7樓。看著電梯上不斷變換的數字,我有些慌神兒了。心急如焚地盼望著電梯趕快上來。
當我追出小區的門口時,看到她正在路邊等車。
“雨霏。”我叫著她的名字跑到了她的身邊,“你怎麽說走就走,連個招呼也不打。”
她背對著我。我看到她手裡拿著一塊黃色的手帕,似乎在臉上擦著什麽。
我把她的身子轉過來面對著我。她的眼睛已經哭得紅腫得像兩個剛上市的桃子。
“對不起雨霏。”我有些不知所措地說,“我不是故意的,我在說那些話的時候根本沒想那麽多,我知道我不應該在你面前說那麽煽情的話,作為你的臨時男朋友,我應該顧及你的感受的。”
“別生我的氣好麽?”我說,“雖然只是臨時的,但我也應該給與你一些真實的體會,至少應該讓你有那種戀愛的感覺。而我現在的表現似乎是使事情正朝著一種與之相反的方向發展,我並沒有以一種良好的心態來兌現我的夙諾,反倒使你受了委屈。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辜負了你對我的信任。我是一個極不合格的臨時男友。”
“別說了!”她突然一頭扎進了我的懷裡,把臉深深地埋在了我的胸口,在嗚咽的飲泣中雙手緊緊地把我摟住。渾身因激動而不停的顫抖,羸弱的雙肩隨著她的唏噓而聳動不已。
“別說了城子,真的別再說了。”她在我懷裡把頭抬了起來,“我知道,我應該理解的不是麽?我沒有生氣,真的,我只是感動,為你們倆真摯的感情而感動。你剛才的那番話更堅定了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楚伶姐真幸福,我真的是有點嫉妒她了。”“說實話。”她把臉在我胸口的衣服上蹭了蹭,“剛才聽了你說的話,我心裡的確有些失落。我知道自己不應該那樣的,我一直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但那悵悵的感覺還是如潮水般向我湧來。
“我知道我不應該有這種感覺,更不應該把這種感覺告訴你,這樣對你不公平。但我卻又無法控制自己不對你說出來,其實……”她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我、我似乎也不是一個合格的臨時女友。”
“好了。”我拍了拍她的頭說,“看我們倆在這馬路邊,別人還以為我們是一對真正的情侶呢!”
“那又怎麽樣?”她一把推開了我,“難道別人這樣認為一下都不可以麽?”她在皎皎的路燈下望著我,靈秀的眸子裡此時充滿了對我的怨艾。
“對不起對不起。”我忙不迭地說,“瞧,我又語無倫次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別說了,我明白。”她打斷了我,“是我不好,在這件事情上讓你一味的遷就我,讓你為難了。”
“別、別這樣雨霏。”我看著她那張慍色未消的臉說,“我們是朋友對麽?而且我比你大,理應遷就你的。我並沒有因此而感到有什麽為難,相信我,我以後一定會做得更好。”
“更好?”她狐疑地看著我,眼睛裡充滿了不解,“你的意思是說你以前做得很好麽?”“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急忙解釋道,“我這會兒怎麽總是詞不達意呢?我的意思是說我以後會做得盡量使你滿意。”
“呵呵。”她似乎是在揶揄或自嘲般地笑了一下,“你永遠也不會令我滿意的。”
“怎麽會呢?我會努力的!”我拍了拍胸脯說,“看我以後的表現吧。”
她看著我笑了笑說:“好啦,我相信你,但我不想再這樣了。”她把手裡的那塊黃色的手帕認真地疊好,“我已經決定了,跟你分手,不再讓你做我的臨時男友了。”
“是麽?”我吃驚地看著她,“你什麽時候覺悟的?這麽快就看破紅塵啦?”
“去你的。”她斜了我一眼,“誰看破紅塵了。我只是覺得談戀愛真的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根本不是我想象的那樣。而且我覺得我還不如以前快樂。”“以前多好呀!”她抬起頭望著清夜中的蒼穹說,“無憂無慮的,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可是,做了你的臨時女友之後,我卻發現在我生活中圖增了許多的煩惱,我的腦子再也沒有以前那麽有條理了,而且也很難再讓自己進入到一種空寂的冥想狀態中,紛繁的雜念使我變得越來越焦躁,莫名的惆悵隨時隨地都會向我襲來。而可悲的是,這所有的煩亂心緒都源於我那天真地覬覦,那不切實際的海市蜃樓。”“所以。”她看著我說,“我不能再沉浸於毫無意義的顧影自憐中,我要走出來,像以前那樣,做一個快樂的精靈。”
她擺了一個可愛的姿勢,然後像是如釋重負的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說:“好了,我說完了,也感覺輕松了不少。”
“既然分手了,那我們去吃個散夥飯好麽?”我笑著說道。
“哎呀,你要是不說我都忘了,晚上還沒吃飯呢!”
“那還等什麽?走,找飯店去!”我拉起她的手往馬路對面那一片燈火輝煌中走去。
“想吃什麽?”我們牽手在街道兩旁林林總總的飯店前走來走去。
“找個安靜點兒的吧,這樣還能說說話。”她看著旁邊飯店裡人頭攢動的熱鬧場景說。
我們駐足在一家西餐館門前。“就這家吧。”她說,“看著挺清靜。”
餐館裡的環境優雅而富有情調,浪漫的氛圍倒像是一家專為情侶開設的餐館。我和雨霏在一張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此時傳來了莎拉克勞克蘭的‘天使’,清婉的歌聲在頭頂嫋繞浮蕩,雨霏的心情看起來好了不少。
我們點了披薩、薯條和鮮蘑濃湯,最後我又替雨霏要了一杯鮮榨的果汁。
在等待的時候,雨霏向我問起了搬家的原因。我起初不太想告訴她張明理的事情,但她卻不依不饒,看陣勢似乎要把這件事和那個使她不能釋懷的荷子聯系到一起,我隻好如實相告。
“張明理死了。”我看著她說道。
“什麽,死了?”她瞪著那雙吃驚的大眼睛看著我說,“怎麽死的?仇殺還是情殺?”
“情殺。”
“是不是跟別人爭風吃醋被乾掉了?”
“不, 是自殺。”我實在不想再說下去了。
“快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她似乎對此事很感興趣。
“你的好奇心怎麽這麽強啊!很恐怖的,你不害怕麽?”我故意用一種盡乎毫無人性的聲調說道。
“我是嚇大的?”她蔑視著我說,“什麽樣的恐怖片我沒看過?”
“那都是電影,假的,可我將要講述的卻是發生在你我身邊的一個真實故事,你確定還要繼續聽下去麽?”我低沉著聲音道。
“你少嚇唬我。”她往四周看了看,“我才不怕呢,少羅嗦,快跟我說說。”她催促道。
我看出了她的緊張,但也看出了她對此事的強烈好奇,我隻好把事情的經過給她敘述了一遍。在這中間,服務員把我們點的東西端了上來。她一邊嚼著披薩,一邊很用心地聽我講。從她手裡的刀叉磕碰盤子的動靜中我可以判斷出她已經開始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