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榛攙扶起了奶奶，俯下身子，對奶奶說，奶奶，我們走！

　奶奶混濁失神的眼看了過來，突然一巴掌打在若榛的臉上。

　“你怎麽做出這麽不要臉的事情！”

　此時已是下課，二十米外的教學樓，已裡三層外三層圍滿了好奇的學生。一層疊著一層，一層又疊著一層。

　那一巴掌打下去，居然有人拍手叫好！教導主任拿起教鞭，向遠去驅趕，他們哄然一嚷，作鳥獸散。

　若榛傻傻的捂住了臉。她傻傻的看著這世間上最痛自己的奶奶，卻到現在卻選擇不相信她的奶奶……

　眼淚從眼底漫了出來。心中的冰，凝化成了水。水流至唇邊，是無盡的苦澀。“……連奶奶也覺得我是這樣的人嗎?”小心翼翼的說，小心翼翼的問，小心翼翼的壓抑，小心翼翼的顫抖……

　“奶奶也不相信我嗎?不……信嗎?”

　奶奶不說話，只是痛苦的仰望了天，就像那年代久遠，又被蟲子蛀空的大樹。捂著絞痛的心口，仰首望天，傾斜著倒了下去。

　******

　“母病重，速歸！”

　當沈賢貞收到電報時，她哭著跑了回來。

　床上那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的老太太，就是她的媽！

　“媽——！”沈賢貞哭著撲到了床邊，拉住了老太太的手。

　她後悔到了極點。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執意跟丈夫在一起，也不會讓媽氣得把自己趕出去。

　“你要跟他，我就不認你這個女兒！”當年，她挨了一巴掌，便氣得跟老公私奔了！她一直以為媽不會原諒她……，所以一直都不敢回來。

　而老太太聽到她的聲音，好像拚盡身體裡殘余的最後一絲力氣。

　拉住了她的手腕，再拉住了床頭那哭泣著的女生的手腕……

　老太太費力的抬了腦袋。

　“若榛啊……，就托付給你了……”

　沈賢貞順著那皓白的手腕，看到了那手腕的主人。

　當天晚上，奶奶就斷氣了！

　奶奶斷氣的時間是，二月一十八日早上零點零一分。

　若榛呆呆的看著他們為奶奶蒙上了白布，至始至終都是木呆呆的，像被人抽走了靈魂。

　******

　那個小小的女生哭著笑著，用髒了的袖子抹著自己的臉。

　“若榛，不哭，不哭，若榛，等你長大了，你就可以在生日那天吃到好多好多蛋糕了！”

　那個小小的女生在很小的時候，很揀到的小木棍，插在地上的小山堆上，對自己說，若榛，生日快樂！

　二月十八日，生日快樂——！

　二月十八！

　二月十八！

　那白色的挽聯掛滿了整間屋子。

　那屋子裡的掛歷，顯示著觸目驚心的日期！

　二月十八！

　二月十八！

　為什麽要是二月十八?

　“若榛啊，十歲了，十歲了該去買一件像樣的衣服了！……”

　那……若榛今年十八歲，奶奶，你要送若榛什麽呢?

　麻婆豆腐好不好?

　若榛剛學會的菜式哦！

　每年生日， 若榛都會給您做一個新學的菜式，然後，你就送若榛一個笑，笑著告訴若榛，好吃，好吃，真的好好吃。

　奶奶，今天是若榛的生日，若榛的生日啊！

　她呆呆的站起了身來！

　坐在凳子上哭得直喘氣的沈賢貞，紅著眼睛，捂著胸口看著若榛的背影。

　“若榛，你……，你去哪裡?”

　她沒有回頭，只是說，出去一下子！

　出去一下子，可是……並沒有說，她什麽時候回！

　也許……

　再也不會回來了吧！

　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