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凡眨眨眼睛,不太理解楚妃的意思,雖如此,夢凡仍從她的眼中讀出一份摯誠來,看來這女子並非不食人間煙火,也是至情至性的,也許是經歷了太多的滄桑,才修煉得這一身不聞不問的定力。再想想她的身世,夢凡越發覺得眼前的女子單薄得如同隱於山間的一株臘梅,無意爭春,任憑寒風凜冽,吹不折的是一身冰骨。
楚妃看夢凡不解的樣子,微微笑了笑,這是夢凡第一次見楚妃笑,不禁看得癡了,
“楚姐姐笑起來真是傾國傾城。”
楚妃卻並不接她的話,只是肅了一下表情,對夢凡道:
“妹妹是有身子的人,萬事多加小心,即便是身邊人也不可輕信,毒粽一事切不可操之過急,那人遠遠超過妹妹的想像。”
“楚姐姐,此話怎講?”夢凡聽得一頭霧水,哪知楚妃卻做勢要走。
“妹妹是聰明人,姐姐先回了。”說完,也不管夢凡如何挽留,只顧離去。
看著楚妃飄然如雲般淡定的離去,夢凡倒覺得腦中一片混亂。剛才楚妃的話明明是在提醒自己什麽,可是自己與楚妃素無交往,她為何要這樣做呢?
好在看到淳貴人已被接回宮中,雖是軟禁,但到底遠比冷宮強,心中亦是喜歡,便將剛才煩惱之事丟掉,吩咐下人給淳貴人送吃的去了。
第二日一早,夢凡剛剛睡醒,便聽到外面有說話聲,十分的吵鬧,剛剛坐起來想起床看個究竟,就見佩兒急匆匆進來,就問道:
“何人在外面喧嘩?”
“小姐,是皇后派人來請您過去,像是很急的樣子,青兒看小姐還沒睡醒,便與來人囉嗦了幾句,山靈也不知去哪了,還是奴婢來侍候小姐梳洗吧。”
“哦,既然急,就快些梳洗吧,簡單一些就行。”夢凡也急忙起身,一邊梳洗一邊想,不知皇后所為何事,難道是又是為了毒粽子的事?
到了坤寧宮才發現,皇上皇后正坐於正殿之上,眾妃早已到齊,獨獨缺自己一個,一邊施禮,一邊暗悔不該睡懶覺。
“莞妃,下毒的人可找到了?”
夢凡稍一錯愕,覺得皇后聲音不對,隨即回道:
“尚未查到。”
皇后沒有說話,只見允炆仍舊沉著臉問道:
“你準備如何查?”
夢凡想了想,便把昨晚與淺春商議的計劃說了出來:
“臣妾想向皇上皇后請道旨,徹查后宮。宮內守衛深嚴,想那作案用的針管與毒藥一時半刻很難拿出宮去,說不定還藏匿於宮中,如能搜出,自然真相大白。”夢凡一邊說一邊偷偷往殿上看,卻看到允炆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皇后亦是面色如霜,心知可能是自己說錯了話,忙補充道,“當然了,后宮之大,想找一支針管實屬不易,而且臣妾也覺得有點太大動乾戈了,所以,所以,如果行不通的話,臣妾就再想他法。”夢凡越說聲音越小,覺得殿內似乎有一股十分壓抑的力量在逼迫自己的呼吸,這讓夢凡忽然感覺到,自己的想法實在太幼稚,但是想收回,已經晚了。
“啪”的一聲,允炆打翻身邊的茶碗,死死盯著夢凡,眼神中透露著無限的憐惜與怒火。
“皇上息怒!臣妾罪該萬死!”夢凡從未見過允炆如此震怒,嚇得忙跪在了地上。
“你有何罪?”允炆許久才說出這一句話,眼中已全是失望之色。
“臣妾,臣妾——”夢凡剛才說自己罪該萬死,原本無心,此時允炆這樣一問,倒讓夢凡無以為答。
見夢凡臉色驚惶,一時說不出話來。皇后努了努嘴,正殿旁邊的側門打開,從裡面走出了兩個人,正是夢凡宮裡的執事太監李忠與宮女山靈。兩個人看到夢凡,臉色有些驚慌,夢凡正想問他們怎麽會在這兒,就見二人撲通一聲,雙膝跪地。
皇后歎了口氣,惋惜道:
“莞妃,你真是辜負了皇上與本宮對你的信任,這兩個是你宮裡的奴才,你讓他們說吧。”
山靈早已嚇得戰戰兢兢,渾身如同篩糠,哆嗦著說:
“娘娘,奴婢不能再效忠您了,奴婢把實情都告訴皇后娘娘了,求娘娘不要怪罪奴婢!”說完,淚如雨下。
夢凡十分吃驚,“什麽實情?你在說什麽啊?”
“娘娘,紙包不住火,這事奴才不敢做啊,所以,所以,娘娘,您還是趕快求求皇上吧。”李忠也趴在地上,一邊不住的磕頭,一邊說道。
“你們在說什麽啊?我讓你做什麽了?”夢凡一頭霧水,隱隱覺得情況不妙,但卻不知所為何事,見二人在地上一陣痛哭,正手足無措時,慌亂中向殿中看去,只見允炆痛心的看了看夢凡,然後別過臉去,一聲不吭,皇后亦是連連歎息,旁邊的麗貴妃、寧嬪等一乾人正一臉得意的看著夢凡,似乎在看一出十分好看的笑話。
“莞妃,這兩個人是你身邊的人沒錯吧?”皇后問道。
夢凡點點頭,皇后又道:
“唉,這次,你可真是糊塗啊!還不快求求皇上!”
夢凡仍舊一臉的不解,問道:
“皇后娘娘,這到底是怎麽了?”
“你們兩個再說一遍吧。”皇后指了指李忠與山靈。
“是!”二人齊聲回道。
“端午那日,淳貴人到了碧水宮正殿,我家娘娘偷偷囑咐奴婢故意拿錯淳貴人的食盒,後來到了春水殿,我家娘娘便將食盒拿去,不讓奴婢跟著,過了一會兒才回來。起初奴婢不明白為什麽,後來奴婢才想明白了,我家娘娘可能是去下毒了。”山靈一邊抽泣一邊說,樣子似乎十分的誠懇。
“山靈,你——無憑無據,你怎可誣陷我?!”夢凡又驚又怒,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山靈泣不成聲,李忠接著道:
“昨晚,娘娘喚奴才過去,給了奴才一支洋人用的針管,說讓奴才藏到寧嬪娘娘的宮裡去,奴才就是有十顆腦袋,也不敢做這種事,就來稟報了皇后娘娘。針管在此,請皇上饒了奴才一條狗命。”李忠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打開一看,果然是一支針管。
“你,你們——”夢凡氣急敗壞的指著跪在地上的二人,然後又向皇上皇后道:
“臣妾從未做過他們所說的事情,臣妾冤枉啊!”
允炆疼惜的看了一眼夢凡,怒道:
“狗奴才!如果敢誣陷主子,當心你們的狗命!”
“奴才(奴婢)冤枉!奴才(奴婢)不敢有半句假話!”兩個人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允炆不語,皇后重重的歎息了一聲,轉臉向允炆看去,問道:
“皇上,您看?”
允炆強忍著怒氣,道:
“后宮之事歷來是由皇后打理,這事就由皇后做主吧。朕朝中還有事,先走了!”說完,甩了甩袖子,離去了。
夢凡雙膝一軟,頹然跪臥於地上,看著允炆離去的背影,心中絞痛莫名。這,難道就是說要對自己一心一意的允哥哥?這,難道就是自己所向往的愛情?連一點最起碼的信任與了解都沒有?錯,錯,錯,自己真的是徹底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