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凡傷心得跪臥在如意錦紋地毯上，腦中一直出現的是允炆離去前的表情，那種愛恨交織，那種失落與惱怒，是夢凡從未見過的。旁邊有人說話，有人將自己扶起，但夢凡始終呆呆的，似乎毫無知覺。隻隱隱覺得麗貴妃在說:

　“皇后姐姐，這人證物證俱在，妹妹我可真是為莞妃不值了。”言語之中，似在提醒皇后，該處置莞妃了。

　“貴妃姐姐說得有理，煙兒雖然得罪過莞妃姐姐，卻沒想到會讓莞妃姐姐如此痛恨煙兒，唉，都怪煙兒當初太任性。”寧嬪一臉可憐兮兮的無辜模樣，看來一個月的閉門思過已讓她改頭換面，丟去了一份驕橫，歷練得聰明了。

　其它妃嬪亦在指指點點，在宮裡，這種時候，最不缺的就是落井下石。

　皇后看著夢凡，眼中一絲不忍，但轉瞬即逝，她是掌管后宮的皇后，秉公是她的職責，許久，終於說道:

　“周氏失賢良，但念其身懷龍種，免去刑罰，傳本宮口諭，將其降為七品美人，奪去封號，即刻搬出碧水宮正殿，禁足於碧水宮偏殿，任何人不得探視！碧水殿一應奴仆一律杖責二十，罰俸半年！”

　聽到皇后的旨意，眾妃都在竊竊私語，有替她惋惜的，也有嘲諷的，夢凡不在乎她們在說些什麽，在她的眼裡，沒了允炆的愛，還要那些虛名做什麽?

　夢凡在眾人的紛紛議論中清醒過來，也沒聽清皇后是怎麽處罰自己的，隻磕了頭道:

　“臣妾謝娘娘！”然後起身，在眾人的眼光中離開了坤寧宮。

　碧水殿上上下下的奴才全都慘遭杖責，哭聲一片，夢凡也不理會他們，只收拾了貼身用的東西，搬到了秋水殿，獨自躲在床帳之中，環抱著身子坐了半天。此刻的她，是這樣的無助，想著李忠與山靈的背叛，心裡就是一陣難言的苦楚。自己何曾薄待過他們?為何卻要如此陷害自己?

　夢凡輕撫著尚平坦的小腹，心中悲苦難言，如若不是懷有龍胎，恐怕此刻的自己早已是昨日的淳貴人了。下人的背叛雖然導致自己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但更讓夢凡痛心的，卻是允炆。他是皇帝，擁有三千佳麗，夢凡知道這是身為帝王的無奈，從來不要求他能獨獨對自己好，隻期盼著在他的心裡，自己能有別於其它妃嬪，只希望在他的眼裡，視自己為紅顏知己。

　而如今，一切都成了癡心妄想。他連一點點最起碼的信任都不肯給自己，那麽，在他的心裡，自己又是什麽呢?

　夢凡淚如泉湧，打濕了淡藍輕紗床帳。天色已晚，殿內的光線越來越暗。

　“小姐——”青兒與佩兒相互扶持著走了進來，發絲散亂，臉色蒼白，許是痛極了的緣故，兩個人都是緊咬著牙關。

　夢凡急忙拭去眼淚，下床迎上她們，扶著兩人靠在了床榻邊上，心疼的說:

　“打得怎樣，我來看看，這裡有沒有創傷藥啊?”

　“小姐，您不要管我們了，奴婢的命賤，沒事的，您還是出去用膳吧。大家都捱了打，弄不出什麽好吃的，念雙掙扎著勉強弄了些飯菜，小姐，您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快點用些吧。”佩兒邊說邊要扶夢凡出去，夢凡本來沒有胃口，但是看到青兒佩兒如此模樣，心中實在不忍拂了她們的好意，隻得隨同出去。

　“大家都坐下一起吃吧，都是我連累了你們。”夢凡坐在餐桌旁，看著被打的合宮奴才，心中委實不忍。剛才還對這些人有所猜忌，此時已然不再計較。

　“奴才(奴婢)不敢，請娘娘用膳！”眾人齊聲道。

　夢凡本來就不屑於這宮裡的規矩，再加上現在是軟禁期間，也不怕見著外人，所以極力要求他們一起坐下吃飯，眾人拗不過夢凡，隻得忍著屁股上的疼痛勉強靠著椅子邊坐下。

　“怎不見淺春呢?”夢凡環顧一周，發現少了淺春。

　佩兒聽到夢凡問，已抽泣得說不出話來，其它人也都是眼淚汪汪的。

　“怎麽都不說話?！”夢凡預感到大事不妙，不會是淺春出了什麽意外吧?

　“回娘娘的話，淺春姑姑被人帶到慎刑司去了，此時還不知是個怎樣光景呢。”胖胖一邊抹眼淚，一邊回話。

　夢凡心中一涼，知道淺春凶多吉少，自己宮裡出了內鬼，那日晚上自己與淺春商量搜宮的事，自然是被偷聽了，要不然也不會一大早的就中了別人的圈套。念及此，夢凡更是吃不下飯，心中甚是擔心淺春。

　用過膳，夢凡將合宮奴才全叫到跟前，冷眼注視著眾人。

　眾人見夢凡如此，自然全都不敢吭聲，誰都知道，如今主子失勢，心中必是怨惱，此時若是出錯，那必是給主子出氣的替罪羊。許久，夢凡才道:

　“可是我平時薄待了你們?李忠與山靈才如此謊言欺主?”

　“娘娘對小的們恩重如山，李忠與山靈是狗咬呂洞賓！”眾人都道。

　“算了，我現在已被降為美人，失了恩寵。說是主子，其實也比你們強不到哪去，不能再叫我娘娘了。”夢凡歎了口氣，看著眾人，又道，“佩兒，取些銀子來。”

　佩兒把銀子取來，夢凡把銀子往桌子上一攤，對眾人道:

　“如今我降了位份，再也不是從前的娘娘了，況且又在軟禁之中，原不能用這麽多人侍候的，你們若是有好的去處的，就去吧，困在我這反誤了你們的前程。”夢凡說完，見眾人都眼瞅著自己，誠惶誠恐的不敢作聲，便道:

　“你們侍候我一場，也不能就這樣白白的讓你們走了，這裡有我的一些積蓄，你們願走的就自取兩錠銀子，去吧。即便沒有好的去處，這些銀子也夠你們通融一下內務府，分個好的差使了。你們有了好的前程，也不枉我們主仆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