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思考著去不去的問題,從宜昌到秭歸並不遠,坐船也就兩個多小時的路程。那時候秭歸還是在老縣城,不是現在的茅坪。梅莓看出我的猶豫,說那就算了,我想回武漢。我說還是去吧,就是坐坐船,不過是長江西陵陝的一段,這一段也應該可以給你震撼了。我打開窗戶,下面下起了小雨。我們竟然都不知道,真是天賜良機,下雨時看三峽時是最美的。我大學時還寫了一篇關於三峽行的散文,還發表過的,那也是下雨的一個天氣,不過那時候和我在一起的是烏烏。
我高興地拉著梅莓,坐上的士趕到碼頭,可惜船得等一個多小時,我們乾脆在附近逛了逛,買了一把傘,然後到一艘墩船餐廳裡面去吃東西,結果他們才開門,不過老板還是很熱情,讓我們坐下炒了兩個菜後我們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天氣涼了胃口也好了很多,再加上頭天晚上我們都沒有吃飯。吃完後時間也就差不多了。船是一艘水翼船,能開得很快。江水的水位很高。令人失望的是船裡面不算寬敞,而且坐的人很多,還有人抽煙。裡面還放著很令人厭惡的錄相,還好我找到一個靠近窗戶的位子,但窗戶很小,很難看到什麽景色。
梅莓把眼睛盯著外面,大概只看到一堵石崖。
我問:“很失望?回來的時候坐大船。”
梅莓說:“感覺透不過氣來,想吐。”我讓她堅持一下,靠在我的肩膀上休息一會,也許她昨天晚上沒睡好。迷迷糊糊地我竟然也睡著了,當被一陣嘈雜聲吵醒時,我說:“梅子,起來,到了!”
她抬起頭茫然地問:“到哪裡了?”我說到秭歸了。走出船時,外面的雨還在下,我打著傘扶著她,防著她摔倒。碼頭實際在一片坡地上,上面就是縣城了,樓房依山而建,面積也不大,一眼能看個全部。碼頭上很多人背著蔞子,梅莓很奇怪,甚至裡面還裝著個孩子。她的新奇勁來了,精神就好了很多。
那天逛了一下屈原祠,縣城的道路很窄,而且很多坡,我叫了一個麵包車,在上面逛了一下就去屈原祠了。他老人家算是鼻祖了,屈老先生跳了江一輩子還得望著江,我覺得不是個好主意,雖然只是個衣冠塚。在那裡我思考良久,因為我看到了一條紅線,屈原祠也在紅線旁邊,那條線是三峽庫區的淹沒線。秭歸縣城也基本在這條線下面,過不了多久將會成為江底的魚兒的樂園。想到抗洪的那二天二夜裡武漢的情景,不由得打了個冷顫。這一鍋水要是衝下去,天,不能想像。
旁邊麵包車還在等著,梅莓好像對此也不是特別感興趣,轉來轉去就那麽大一塊地方,而且冷冷清清的,我說那就走吧。我回頭看了一眼,讓屈原祠在我的腦中留下最後的印象,因為它也快搬遷了。三峽蓄水後,我一直還沒有去過,也不知道現在那裡怎樣了。
梅莓在車上牽著我的手,看起來好像很孤單的樣子,看著山腳下一道窄窄的江水,一切不緊不慢地流著,有多少人在這山上看過這山這水,可現在看的,也只有那些人而已,如同兩岸猿聲啼不住,猿呢?也不見了。即使和梅莓再沒緣份,也算是相識一場,在人生中也算是難得,不覺得心裡隱隱作痛。我對梅莓說:“感覺怎麽樣?”
“還好。”梅莓好像還沒有從暈眩中恢復過來,我說那就在我懷裡躺一下吧。她聽話地過來,臉色有些蒼白,然後問我:“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沒有,早就沒有啦,你別放在心上。”我對著她笑,輕輕地理著她的頭髮,問:“你是不是後悔和我一起來?”
她有氣無力地搖搖頭,說:“我好害怕。”
“怕什麽呢?”我輕輕地問。
“怕你離開我,你會離開我嗎?”
我無言以對,雖然我已下決心離開她,在一朵那裡去尋找幸福,可是在這樣一個陌生的環境裡,卻只有和她相依在一起,一種相依為命的感覺在腦中回蕩。車子七彎八拐地在小城中穿梭著,感覺整座城市都要滑到江裡去一樣,總算就到了碼頭,買了到宜昌的船票。船上從上遊的重慶過來的,終點站就是宜昌,是一艘四層的大客船,這樣的船上才有甲板,可以目睹兩岸的景色,這也是我所期望的。梅莓曾經在我去她家後問過我,結婚的時候準備去哪裡旅遊,在當時我的看來不過是個不可觸及的未來,而現在,我卻又有了與她相依一生的感覺,一輩子保護著她。
人生何來這麽多矛盾?何多這麽多選擇?
船還得一會兒才來,不比火車,有那麽準的點,不然也不會有等船這一說了,我和梅莓站在碼頭上,把臉的方向擺向長江的上遊,水很混濁,遠處不時轉來輪船雄渾的汽笛聲,空氣涼津津的,很舒服,小雨也不大。如果不是梅莓,我認為打傘也是多余的,再如果有張床,我一定會好好睡一覺。我把傘遞給了梅莓,伸了個懶腰,在濕潤清新的空氣中長長地吐了一口熱乎乎的氣,感覺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