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嗎?”

　“嗯。”

　“以後要天天一起吃哦。”

　“……嗯。”

　“是永遠哦。”

　“……嗯。”

　男人開心地笑了，露出孩子一般的笑靨，那是個很好看的笑容。他小心翼翼地把眼前的草莓蛋糕切成每塊小小的一口。

　坐在他面前的女子只是靜靜地，漂亮清澈的藍瞳裡看不出有什麽情緒波動。只有當他舉手伸過他每每小心切過的蛋糕放到她的口邊時，她才有些不安似的低下頭，默默地張口，慢慢地咀嚼她口中那香軟的味道。

　“呐。要自己試試麽?”男人輕聲問道。

　她驚愕地一頓，先是猶豫地點點頭，接著卻又連忙地搖頭。墨綠發的男人一愣，隨後便是更加燦爛的笑，暖暖的陽光下愈是柔和，仿佛像是輕如羽的生靈般虛幻。

　“呐。小睦從來沒有那麽安靜的讓我喂你吃過任何東西不是嗎?”他看著坐在他面前的那個美麗女子。

　龍雅撐頰，一副不變的溫和。拿起叉子又扎起一口小蛋糕，伸上前。小睦又微微地張口，欣然接受了那溢滿了的甜蜜。

　“龍雅……你能不能笑給我看看?”

　小睦平平靜靜地語出驚人，龍雅驀地瞪大雙眸，伸出蛋糕的手不自覺有些僵硬，他仍是保持著一副溫和，“我一直都在笑啊。”

　似乎是不滿這個答案一般，小睦凝了凝眉，有些痛心地伸出手，憑著感覺順著他的額際一路撫到他的唇邊，表情越來越複雜。

　“感覺你……一直在哭呢。龍雅。”

　“……”

　驚訝地再次瞪大雙眸，苦笑著收回手，放下手中的刀叉。

　就算她看不見又怎麽樣?她卻依然是他最愛的真宮櫻睦。而她……卻依然知道，他的心在哭泣嗎?

　“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不會再哭了。因為那樣……你又會跟著我一起掉眼淚了。”龍雅輕聲說著，臉上的表情有些心傷。

　聞言，小睦一直縮在桌下的手突然伸出，找對了方向緊緊握住了龍雅的手。恬靜地綻開了笑，細膩溫柔的聲線道出了一句瞬間讓他差點落淚的話語。

　“是嗎?那太好了……”小睦高興地仰仰腦袋，繼續說道:“我最怕龍雅你哭了，你一哭，我就想跟著哭，幹什麽都行，就是眼淚不行。”

　三年後再次的重逢，他第一次看見了她對他的微笑，比任何事物都要來得耀眼與絢目。僅僅是因為這樣，她又莫名給了他感動到落淚的理由。可是……當他聽到後面的話語時，他一怔，卻不見先前的和顏悅色，倏地就沉下臉，一抹陰暗冰冷在他眼底徘徊——

　“呵呵…我可不想死不瞑目，還要懷念著龍雅的眼淚呀。”

　“……”

　“所以啊，就算是我死了之後也不準哭！不然我下輩子就不和你在一起了！”

　“……”

　“或者是?唔……在我……”

　“誰允許你先我之前死了?”

　陰沉地道出口，冰冰冷冷的聲音不帶絲毫猶豫。緊握著泛白的指節，他緊咬著下唇。

　“……”

　這回，小睦終於不再出口。安安靜靜地等待著龍雅的下文。

　久久的沉寂。龍雅別開頭，心裡的痛楚越來越清晰，仿佛侵佔的位置越來越大。大到無彌補的地步…

　霧島幽雪的話語宛如刀插一般刺入他的心臟，那份記憶亙古流長。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忘卻她的那番話，不管是為了什麽理由。

　龍雅，你知道嗎?

　醫生說小睦只有一年的時間了。

　治愈的機會只有1%.

　呐，龍雅，其實小睦——

　她很愛你呐。

　對於當初聽到這一切的越前龍雅，該是用痛心疾首來形容他，又或者是面無表情來形容他。在霧島幽雪說完這番話之後，他的眼眸也不曾抬一下，只是木木地邁著步伐就走，簡簡單單就回應了她一句:“我知道。”

　誰知道他背後又會背著多少人在獨自傷心。即使是撕裂自己的心，也遠比不上當她說出她不再愛他之時來得疼痛。

　身後的霧島輕輕苦笑，撇撇眼。

　“笨蛋一個，她是真的很愛你。就算是丟棄了自己性命。”這是在龍雅離開不久之後，霧島氣憤的指言。

　龍雅徑自發呆了許久，當他回過神所做的第一件就是，橫抱起小睦，朝她額間傾身微微一吻，親昵地和以往無異的笑:“吃飽了就早點睡，不然病又怎麽會好起來。”

　她一怔，隨後又埋下頭。“……嗯。”

　把小睦放在床上為她蓋好絨被後，龍雅才轉身準備離去。臨走時，丟下一句命令似的話語，不禁讓她的眼眶頓時濕潤。

　“沒有我的允許，你不準再離開我。就算是逃到世界的盡頭也一樣——”

　也許，也許吧。龍雅他其實是很恐懼的，就因為她會在他不知道的時間裡隨時隨地離開他。或許，是他一廂情願地認為，就算是死神，若是要將他最愛之人的命收走，他想，死神也不會介意在收她之前，有個白癡的人會先奉送上自己的性命——

　天地悠悠，萬裡雪飄。紫發的女子站在這曾經“埋葬”過她的地方。眺望遠方，卻一片漆黑。她依舊笑容不變，清新的空氣讓她的笑容更加明亮。

　若是春天，這裡一定是個花海。這是龍雅親口對她說過的。是一個落櫻繽紛的花海，只是一個由粉紅色和綠色交織而成的絢爛明媚的世界，盡管現在是一片蒼涼的潔白之寂寥。

　她呵呵一笑，繼續感受著這裡一切的美好。

　“永遠留在我身邊，真宮櫻睦。”

　熟悉的聲音再次道出了熟悉的話語，以一種懷念的方式道出了很久很久以前他對她曾說過的話。

　“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越前龍雅的妻子。”

　墨綠發的男人漸漸走近她，柔和的話語和她逐漸放大的瞳眸。清風微揚，輕輕拂起他墨綠色的瀏海，揚起她紫色長發。

　他在她面前停下，她怔怔地凝望他。

　“不準說話！有任何意見我也將全數駁回。”

　他好看的眼瞳中閃爍的只有堅定。

　“我再說一遍——”

　男人伸出左手，頃刻灑下燦爛的陽光，地上的雪正在漸漸消融。左手的無名指微微閃耀著的光芒，一貫好看的弧度往上揚起，燦若夏花，水涸石枯。

　“永遠留在我身邊，真宮櫻睦。”

　刹那，永恆！

　神凌?;——

　“呐呐?學姐，我一直有一個問題呐……”

　“唔?是什麽?”

　在操場上跑過的一群身影，其中有個個頭較矮的女生首先問道，是今年春天新進的學妹，她抱著疑問問著跑在前方的短發女生。看得出來，是田徑社的部員在訓練……

　“我一直很奇怪啊！為什麽神凌裡幾乎每一處地方都有那麽多那麽多的櫻花樹呢?雖然說很漂亮啦……可是，學校也真是太舍得了吧。禦裔和風淵好像都不會這樣呀……”說到最後，小女生的聲音幾乎宛如細蚊。她可不相信，再多的錢全用去種櫻花樹了。

　“……唔?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聽說校長從很久以前就一直在栽種這些櫻花樹，說是為了某個人……”

　“啊咧?！校。校長大人！?我到現在也沒見過他本人耶！校長大人為了某個人！?是誰是誰……是誰呐！?”小女生睜大了好奇的眼睛。

　“嘿嘿！我也沒見過呀。也只是聽某某某人聽說而來的。不過這些櫻花樹是從來不允許破壞的，我還聽說，若是不小心弄壞了這些樹，可是會被退學的！”

　“耶！?太誇張了吧！”小女生張大了嘴巴，繼續說著:“難怪嘛……每天我從這裡上學的時候，這些櫻花總是開得那麽絢爛，好像只在春天開放一樣，一到秋天連個影子都沒有……”

　跑在前方的女生笑嘻嘻地放慢腳步，神秘地說道:“我倒是聽說神凌裡面一直流傳著一段被稱為傳說的佳話喲……”

　“誒誒?”

　“就是”白雪王子“啊！”大女生興致勃勃地馬上接上。

　“我要聽！我要聽！學姐快講嘛！”對於美好的事物，少女們的情愫總是依然如故。

　“很久很久以前，那是一個開滿櫻花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