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安肆拿著手機靠在高樓的陽台上。思緒飛越了千山萬水卻似乎找不到出發的地點。
爺爺又犯病了。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你不用擔心,他說他很想你。
我也很想他,很想你們。
隻有這些話說了嗎?千裡迢迢才傳到我手裡的手機。你都沒有別的話要跟我說嗎?比如,你也想我。
望著手機出神的她沒注意到有人在靠近;聽見少年清朗的聲音,一瞬間嚇得緊握在手裡的手機差點就摔在地上。將視線調到來人身上,思緒迷蒙的吐出一個單音:哈?
“我說你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他說爺爺病了……我有點擔心。”
西昊也學她背靠著欄杆和她並肩而立,輕輕問了句觸動少女心弦的話:你想家了吧?
少年看著她沒有否定的垂下頭,又說:“那就回去看看吧!正好我也想回家看看……現在放假了,以前的同學說要聚一聚,所以順便去吧!”
“可是……”
“傻瓜!他們不會怪你的。”少年仿佛洞悉她的心事般,打斷她急切的話語。
“可是,當年自己真的很過分啊!而且真的傷了你,難道……你一點都不介意嗎?”
“介意啊!介意到現在,所以才一直沒忘記你啊!”
“油腔滑調!!”
“不過說真的,我們也該向他們表明關系,冰釋前嫌了!!”
少女低垂著頭咀嚼著少年話裡的意味,卻被吹過的風夾帶的微涼雨水打在臉上而打斷了,驚叫一聲:“啊……下雨了。”
然後兩個人紛紛退回到裡面躲避飄進來的雨滴。
下雨了,夏天好像要接近末尾了,可是自己都還沒找到梔子花開成海的地方。雖然他就在身邊,但是還是想看看那是一個怎樣壯闊的場面,想知道他為什麽要把自己形容成那種叫梔子的花。
“還是不行,我都還沒有找到梔子花開成海的地方。”
“其實,它就在我這裡。”
“騙人!!”
“真的!!”少年捉住少女揮過來的拳頭,神情認真的對她說:“真的,它就在我家的花園裡,像一片海,都是為你而種的。”
少女看著少年難得認真的表情有些疑惑在得到他認真的點頭確定後,感動在那一瞬間溢滿了整個世界。少女雀躍的環上少年的脖子,用幸福得可以擠出麥芽糖甜甜的聲調對他說:
“西昊,謝謝你!”
“傻瓜!”
“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那一年因為我幾乎把所有的學校都鬧翻了,所以爸爸媽媽就把我送到你所就讀的那所學校了。然後很巧的遇見了你,覺得你很像梔子花,回家之後就傻呼呼的一口氣種滿了我家那片荒蕪的花園。”
“那時候,種得比較晚,所以要到夏末才可以開花。”
“現在應該差不多了。”
“笨蛋!!”
“傻瓜和笨蛋,還真是天生一對呐!”
“討厭啦你!”
原來你那麽早以前就已經開始喜歡我了,連花都種好了,只等花著花開,然後把我騙走。心機還真重啊!!
可是我真的好幸福!被人放在手心裡疼的感覺真的很幸福。
那一年,我們才幾歲?呵呵,還是小屁孩呐!嘻嘻……不過,年齡不是問題!!
你是算準了我一定會喜歡上你,所以才那麽無怨無悔的吧!真的很小人呐!
不過,我也真傻傻的陷進去了。
平穩行駛的列車突然晃動起來,車廂裡,睡夢中的少年猛然驚醒。耳邊傳來同車乘客的尖叫聲和過道對面剛剛醒過來,戴頭巾少年的詢問。
可能是路太滑了吧!外面雨下得很大。少年聽著窗外明顯比先前大很多的雨聲,抱緊懷裡裹著他外套沉睡的少女,心裡有一絲不安略過。卻又馬上舒展開來,隻要你在身邊,這就足夠了。
車身又一次劇烈的晃動起來。懷中的少女不安的蠕動身體,囈語道:“西昊,別放開我!”
少年抱緊少女對她許下承諾:“嗯,永遠不放開。”
頭頂上的貨物架因車身的劇烈晃動而掉下了一個背包,砸在少年腳邊。他下意識的圈緊懷中仍然熟睡的少女,把她緊緊護在自己懷裡,然後背上傳來一陣劇烈鈍痛。
應該是貨物架折下來了吧。是車禍嗎?
後腦又傳來一陣強烈的撞擊,然後疼痛沒有邊際的傳來,意識也逐漸模糊了。
“要死了嗎?”
真的不騙你。就算死也不放開。
昏暗迷蒙的世界裡,韓安肆拚命的往前追,想趕上走在前面熟悉的少年。明明很近的距離,她卻怎麽也追不上。她急得哭了,想喊他,叫他等等自己。卻怎麽也喊不出口。
不知道走了多就,她才看見前面的少年停下來了。赫然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花海,,卻看不清楚它們是什麽顏色,好像是白色又好像是粉紅色。
阿肆,回去吧!
那你呢?你要去哪裡?
乖,回到你哥哥那裡去,你的家人都在等你。少年對她微笑,然後身影漸漸飄遠。韓安肆想伸出手抓住他那件袖口上被自己任性繡上去凌亂“西”字的外套卻隻抓到虛無的空氣。
他越飄越遠,身體漸漸變成透明,直到最後隱沒在花海裡。而她立在原地,用盡全力也不能讓雙腳移動,隻能拚命地喊他的名字,叫他別走,別放開她。
西昊,別走……別放開我……
西昊……別放開我……
西昊……
韓安陽握住病床上仿佛要湮沒在棉被裡的少女的手,努力的想給夢中掙扎的她力量。布滿血絲的眼球因極度悲傷帶著詭異的氣息。
“西昊……”韓安肆睜開眼睛映如眼簾的卻不是夢裡的少年,而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和另一個少年疲憊的臉龐。
“哥?是你呀!發生什麽事了?西昊呢?”
韓安陽聽著少女由失望轉為急切的話語,心裡的悲傷像放了發酵粉的麵團一般,在一瞬間脹大了好多倍。他低下頭,逃避少女的目光,隨便抓起一顆蘋果,問她要不要吃,來掩飾自己還沒編好一個可以粉飾太平,掩蓋事實騙過她的借口。
韓安肆看著他明顯逃避的舉動,身體開始變得冰涼。在那個夢裡,無論自己怎麽喊他的名字他都沒有回頭,他是不是……
“他現在在隔離病房,醫生說過幾天才能去看他。”
“是這樣啊!這樣應該就沒事了。”
門外提著保溫飯盒的中年婦女推開門,風風火火的闖進來, 身後的人也魚貫進入,僵冷的氣憤開始變得熱鬧喧囂。少女看著著些很久沒見的親人,冰涼的身體開始溫暖了起來。
巨大的悲傷不甘的在黑暗裡蟄伏,伺機而動。
韓安陽轉過身背對他們,抬手揩掉眼角的淚。這個真相還能掩蓋多久?
原本我以為你們回來後,我們就都幸福了。雖然不能和你在一起,可是隻要看著你幸福就好了。而當我看見他連呼吸都沒有了還緊緊的把你抱在懷裡,我就沒有勇氣對你說出真相了。
無論我現在怎麽努力去爭取,也已經爭不過他在你心中的位置了。
究竟要怎樣的承諾,他才能有這麽大的決心,連死都不放開你?
而我卻連一個像樣的承諾都沒有給你;我給你的愛在他面前是那麽的微不足道。
即使比他早愛你很多年,也還是不能代替的。
阿肆,我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