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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連紀》第46章 1生隻為1人故
皇甫浩急急展開一看,臉色陰晴不定,最後將聖旨一收,緊緊撰在手裡,恨恨望了望心瑤,忽又仰天大笑,形狀瘋癲。最後幾乎要笑出淚來,才猛的沉下臉,大步往殿外走去。

 心瑤也不理他,衝進屏風後,眼見軒帝在床上倦成一團,清涕橫流,臉上痛楚和理智交織,雙手不停撕扯胸口,知道皇甫浩是算準了軒帝這個時候會犯藥癮,過來要挾軒帝下旨的。當下也不敢遲疑,向隨後跟來的清塵和陳作說:“快把皇上綁起來!”

 清塵和陳作聞言都是一呆,直到耳邊響起心瑤清脆的裂帛聲,這才反應過來。一起幫忙將紗帳,襦衣等物撕成布條,將軒帝的手腳綁在床柱上。

 此時軒帝已完全失去神智,瞳孔裡只有本能的渴求,猙獰如負傷的野獸,陳作看著軒帝痛苦的模樣,不由跪在心瑤面前大哭:“王妃,讓皇上服藥吧!老奴趁浩王爺不注意藏了幾粒……”

 心瑤冷然打斷他的話:“不可以,這樣只會讓皇上陷得更深,只要能熬過這一陣,以後就可以治了。”

 陳作收了聲,仍嗚嗚不止。清塵只是木木看著軒帝掙扎的模樣,眼底有心疼,憐惜,憎惡,但更多的還是痛苦。心瑤探手握過清塵的手:“姑姑,別擔心,皇上會好的。”

 話還未落音,便聽得陳作驚呼道:“皇上心疾犯了!”

 軒帝停止掙扎,僵直了身體,臉上血色褪盡,雙眼只是瞪著一處地方一動不動,只有嘴一張一合,胸膛急速起伏,似有異物要破體而出一般。

 心瑤亦不禁提起了心,從袖中抽出一支銀針,向清塵和陳作道:“姑姑,陳公公,皇上這一劫若是挺過去了,國之大幸,若挺不過去,便是兩條人命,還請姑姑和陳公公作證。心瑤,定全力以赴。”

 說罷拂袖坐在床邊上,解開軒帝的衣襟,集中了十二分精神,將銀針往他胸口要穴刺了下去。其余二人緊緊盯著軒帝,見他臉上先是一松,張開的嘴亦慢慢合上,目光一點點淡了下去,最後完全閉上。

 清塵與陳作對視一眼,亦不敢出聲相詢,良久才見心瑤拿起軒帝的手腕把脈,點點頭,輕聲道:“若能撐過今夜,便無礙了。”二人這才松了口氣。

 心瑤此時放下心來,背上已出了細細的冷汗,打了個寒顫,涼意直浸心底。三人互看了看,整個紫微宮一點聲息也無,如同墳墓一般靜得駭人。

 三人都未說話,不知等了多久,殿內光線漸漸暗了下來,陳作起身去點了火燭,照得內殿影影綽綽,隻一指燭淚的功夫,三人都聽到一點聲響,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再過一陣,便能清楚的聽到兵戈交戰的聲音了,卻是徑直往紫微宮而來。

 心瑤霍然站起身,就要往殿外去,清塵攔住她:“這次你絕不可以再意氣用事了!”

 心瑤望著她:“姑姑,無論怎樣,我定要和他在一起。生同生,死共死。”

 清塵身形一頓,神情又是感切又是喟然,含了淚慢慢放下攔著她的手,退開兩步點點頭:“你去吧,我不攔你。”

 心瑤才走出幾步,皇甫浩提了一把劍攜著冷風衝進殿來,臉上身上染了血跡,因仇恨而稍顯扭曲的臉在顫栗的燭火映照下陰明參半,形同鬼魅。

 皇甫浩看了看屏風後,逼進心瑤:“他死了?”

 心瑤只是望著他,並不回答,皇甫浩大笑兩聲,切齒道:“死了好,那就麻煩弟妹跟我走一趟了。”

 清塵聞言鳳目圓瞪,怒斥道:“豎子!你逆祖僭宗,陰伏篡弑,罪難罄書!若還不知悔過,蒼天亦難容你!”皇甫浩陰陰一哂:“姑姑,你說完了麽?放心,等我把他們收拾了,會讓你一直陪著父皇的,讓你一直陪他到死!”說罷不再理氣得發抖的清塵,揪起心瑤的袖袂,急步往外奔去。

 才跨出紫微奉天宮門,便見宮城外無數火把圍了過來,擊劍聲,叱詫聲,痛呼聲連成一片,另人膽戰。皇甫浩的人已節節敗退,只是作負隅之爭罷了。

 心瑤看著皇甫浩不甘的模樣,出聲道:“如果沒有猜錯,五哥定是叫人去凌王府拿人撲了個空,卻不知何時三哥竟然帶著風雲騎回京了,五哥掌控的禁衛軍敵之,無疑以卵擊石,所以才成了現在這局面,大大出乎你的意料是麽?”

 皇甫浩死死盯著她,凶戾神色不時變換,沉聲道:“弟妹慧心,只是結局未定,言勝過早。”又向旁邊的死士道:“去把曹氏押過來!”

 心瑤順他目光望過去,見兩人持刀挾了曹皇后從西路掖庭走來。皇后仍是盛裝重束,挺直了身,昂首闊步,母儀天下的氣勢不減,似是她要去的地方與蠶壇無異。看見心瑤給她行禮,微微點了點頭,立在一旁並不說話。

 皇甫浩瞟她一眼,複又將目光放向宮門外,緊緊綴著其中兩匹騎影,嘴角泛起嗜血的獰笑。忽然放聲狂笑,桀紂怪異的笑聲回響在宮城上空,如愁雲慘霧籠在眾人心頭,都不自覺的停了手中器刃,回頭去望皇甫浩。風雲騎中衝出兩匹高騎,正是皇甫洛和皇甫凌。

 心瑤與皇甫凌四目相對,彼此已交換了無數話語。皇后在看到皇甫洛的時候,微微有些顫栗,隻一剎便回復如常。皇甫洛向皇甫浩道:“五弟,你還沒夠麽?”

 皇甫浩收了笑聲,輕佻的擬了個笑面,從懷中抽出一樣東西向皇甫洛揚了揚:“三哥,你這麽賣命,還不是為人作嫁衣,你以為父皇就真的那麽相信你麽?”

 所有人都目光都聚在那二尺長的黃色卷軸上,裡面的內容,都大概猜到了,皇后一瞬不轉的望著皇甫浩手中的聖旨,那神情,讓人毫不懷疑只要皇甫浩一松神,她就會撲過去一般。

 皇甫洛複雜的看了皇甫浩一眼,又看看皇甫凌,見他只是望著宮門前那抹雪色身影,心下黯然。心瑤輕輕道:“五哥,你以為這還有用嗎?”

 皇甫浩莫名其妙的看她一眼:“弟妹還不知道裡面寫的什麽吧?”說罷將手中的劍扔在一旁,攤開聖旨,裝模作樣的高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膺天命三十載,勤務憂危,嫻政熟治,兆民安順,重賦拂加。唯北蠻凶孽,擾我疆民,吾深患久矣,幸七子凌素灼鑒情偽,靜深有謀,積兵掃蕩邊塵,歹寇懾服,有治世大材,宜登大位。內外臣僚,同心輔佐,以慰吾民。布告天下,鹹使聞知,欽此。”

 宣讀聖旨向來如君親臨,此時聽皇甫浩尖著聲音陰陽怪氣的念出來,眾人面面相覷,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所有人所有影像似乎都凝固了一般,甚是詭異。

 皇甫凌面無表情,皇甫洛雖然還能鎮住心神,但已明顯多了些失落。只有皇甫浩眼中迸出興奮的異芒:“三哥,你還要幫老七來對付我麽?何不與我連手將他除掉?現在帥印在你手裡,只要除去他,這天下就是你的!”

 一句話過後又是寂靜,怕人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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