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下午第二節是自習課。剛開始同學們還能安靜地認真看書，不知誰起頭講了話，結果每個人都開始講話，越講越大聲。他們憋壞了。學校――家，學習――吃飯――睡覺，他們隻是一群十歲的大孩子。

　“唐率，我想考警校，非常想。”楊燦燦挺了挺胸:“看電視裡那些英姿颯爽的女警，好羨慕！真想成為她們中的一員！”

　“這是你的理想，”唐率微笑著點頭:“很好啊，如果你喜歡就努力吧。我相信你一定行！”

　“真的嗎?可是我體育很爛耶。”

　“你有達標，為什麽不試試?沒有努力過會遺憾一輩子。”

　“喔，喔！”楊燦燦拍胸口:“我不要了！”

　有理想真好。唐率看著楊燦燦微笑。我的理想是……逃離有湯帥的生活。所以還要很努力！

　“我最喜歡看偵探片了！《洗冤錄》你看了沒?我喜歡宋慈，福爾摩斯是我的偶像！”

　“你的偶像與眾不同哦。不過我也蠻喜歡宋慈的，特別是書裡那些描寫，心理，場景，推理的過程，真是淋漓盡致、酣暢無比！”

　“你也看了?”楊燦燦驚喜地笑:“是啦是啦！看到那裡我非得連著看下去不可！讓我中途停下非得憋死！”

　唐率點頭:“看得出，上星期天你又熬通宵了。”

　“很明顯呀?”楊燦燦摸眼眶:“我也很想克制自己，可總辦不到耶！”

　“你膽子真不小，現在還敢分神看那些，你媽不管你管得挺嚴的?”

　“咯，她上有政策我下有對策。我把書皮一包上，她知道我看的什麽書?我總得有點時間喘口氣吧，死刑犯還讓吃頓好的呢。”

　“你呀。”唐率咭咭笑。

　“哎，你媽不管你?”

　“管呐。”

　“你是乖乖牌，你媽才不費勁管你。”

　這倒是真的，可能我太乖了，我媽現在還經常吃完飯就出去，我爸也是。不過也挺好。唐率笑笑:“我也想看，可上哪借?”

　“前面街口拐角有家書店，那安全，老師不知道！”

　“哦。”

　“放學陪你去?”

　“啊，不了，考完再去吧。”

　“哎呀，偶爾放松一下啦！”楊燦燦慫勇道:“你成績那麽好，沒有關系的啦！”

　“啊，我看小說也是欲罷不能的，讓我媽知道肯定沒完。最近視力有點下降，我媽天天讓我吃蛋，說什麽蛋裡核黃素多，鋅多，保護視力。”

　“天天吃蛋?不煩啊。”

　“怎麽不煩，你聞聞，我嘴裡盡是鴨――屁股味。”唐率哈氣:“哈――”

　“咯，”楊燦燦大笑:“鴨屎味吧！”

　唐率笑著不說話。

　“哎，你想考什麽學校?”

　“唔，還沒想好。”

　“不是當老師吧?”

　“老師也不錯，有兩個長假。”

　“唉呀，真受不了，老師多無趣呀，改試卷，寫黑板，訓話……你們家每個人都一樣的生活模式，跟模子倒出來一樣！”

　“不覺得煩呀。”

　“你認可你媽的安排?唐率你真的要做老師?”

　“我們一家都是這樣，他們也是這樣期待我。”

　“都是這樣，沒準他們還希望你出國留學！”

　唐率不說話。

　“唉，肯定是這樣。好吧，考研，出國，反正你們一家都是做學問的。喂，出國別忘了有我這麽個同桌啊。”

　“別瞎說。”

　“我們班女生以後準是你學問最大了，唐率你要出名喔，然後隨便寫本自傳:《我的一生》或者《女強人唐率傳》……賣個十萬八萬本，發財了！”

　“咯咯，越說越離譜。”唐率笑著搖頭她忽然看見了窗外的陳老師:“糟了！陳老師在窗外！快坐好！”

　楊燦燦趕緊也不笑了坐好裝成看書的樣子小小聲道:“他看見我們沒有?”一條腿沒忘記向後拐給後面桌的葉之榮報警。

　陳老師虎著張臉站到門口:“高三(1)班的同學！”

　喧鬧的教室忽然鴉雀無聲了。

　“你們自己看一下你們象什麽！馬上就面臨高考了，你們還有心思講小話！你們自己出來看，你們自己聽聽，整個高三年級，(1)、(2)、(3)班，有哪個班象怎麽喧鬧！太不象話了！”

　陳老師走進教室，掃視全班每個人:“都是十的人了，站起來比老師還高，行為舉止和小學生有什麽差別！“他把手裡的講義重重地放到講台上:“做為一個畢業班，班風如此差！男同學講小話，下坐位，女同學也一樣，一點規矩都沒有！老師為你們著急，高考了，馬上火燒眉毛了，還有心情玩！一般同學意識差，班乾呢?正班長，副班長，學習委員，科代表，居然也沒有一個站起來維持課堂秩序！你們也在同流合汙！下課後班乾去辦公室！”

　唐率低著頭，班乾也是人，也會犯錯，上課講話不對，在教室訓還不夠啊。去辦公室，很丟醜哦。

　“……上星期六晚，男同學上哪了，都幹了些什麽?”

　唐率跟楊燦燦交換眼神:原來是男生們惹毛陳老師了！

　湯帥瞟眼吳永政，吳永政低著頭表情超酷。湯帥一肚子火，誰那麽三八告密！

　“……現在的班風讓我非常失望！居然發生這樣的事情，你們有為老師和家長考慮?考慮些什麽……”

　喂，你們去幹了什麽好事?惹老師發這麽大火。女生們瞟鄰桌男生。

　是你告的密?男生們互相偷看:我沒有！是誰?

　“啪，啪！”陳老師用黑板擦大力敲講台:“你們看看，這樣子象什麽！”

　一群小鬼坐好不敢亂動亂看了。

　“太不象話，太不象話了！”陳老師痛心疾首地敲講台:“誰起的頭?”

　“……”

　“有多少同學去了?”

　“……”

　“去了的舉手！”

　課堂紀律這會真好，同學們都不說話，安靜極了。

　陳老師氣得哆嗦:“怎麽都不說話不動了?你們以為這樣就能蒙混過關?我沒有清楚完全地了解情況不會在這兒！高三畢業班居然集體酗酒！這事傳到校領導那，你們每個人的檔案臨畢業都要記一過！”他痛心疾首地把每個班乾盯了一遍:“陳曉男，你是班長，你給我講清楚整件事！”

　被點到名的陳曉男磨蹭了一會低頭站起來，嘴巴抿成一條直線，張不開。

　“班長也是這樣子！”陳老師生氣極了:“是不是要把你們每個人都送到校長辦公室才肯講?”

　陳曉男一聲不吭，低頭佝背地站著，老高的個子，和課桌搭配起來，怪滑稽的。而教室的沉靜跟顯他的突兀。

　“是不是一個個叫起來才肯講?陳曉男你們一共去了多少人?”

　多少人！男同學的心被楸起來了。女同學們也很擔心，臨畢業記一過，很影響升學哦！

　吳永政微微側了一下臉把書往湯帥這邊挪了挪讓他看到上面的字:等會順著我的話說。

　你的話?湯帥還沒反應過來吳永政站起來了。

　陳老師沒想到是吳永政先站出來。他目光如炬看著吳永政:“吳永政你有什麽要講！”

　吳永政要坦白嗎?當小人?男同學女同學們回頭看坐後排的，乘機用眼神竊竊私語。

　吳永政頂了頂眼鏡用特別老實特別懊悔的腔調說:“對不起陳老師，星期六是我叫大家去喝酒的。”

　他叫的?不會吧。女生們交換眼神。

　吳永政頂炸藥包，好樣的！男生們欽佩地看吳永政。乾嗎。湯帥輕踩吳永政腳。

　“你?”陳老師的聲音裡透著懷疑:“你為什麽叫大家去酗酒?”

　酗酒，喝酒，意思差一點點，這一點點是很講究的一點點。吳永政還是那特別老實特別懊悔的腔調:“我生日，我想我跟同學們很難有機會坐在一起了，所以……沒有想到事情的後果，是我的錯！”

　“是嗎?”陳老師的口氣緩和了不少，他眯了眯眼思索吳永政話的可信度:“是你請客?”

　“唔。”吳永政頂眼鏡一副赫然的樣子:“我……錢不夠，讓湯帥給我先結了。”

　“是嗎?”陳老師似乎還有點懷疑，他眯著眼轉向湯帥:“湯帥！”

　湯帥站起來一臉無辜地看著陳老師。

　“你有什麽說法?”

　“吳永政讓我幫他先墊著，我沒同意。我說我請好了，就當我送他生日禮物好了。”

　別說了！吳永政踩湯帥，湯帥不動聲色挪開。

　“就是這樣?”

　“唔。”湯帥不多說一個字。

　陳老師轉向陳曉男:“陳曉男你作為班長……”

　唐率走回座位。楊燦燦跟葉之榮在哈拉。她回頭看唐率:“訓完了?”

　“唔。”唐率拿書包:“回家，走不走?”

　“特意等你的。”唐率又轉過去笑嘻嘻地:“葉子，陳老師留你吃晚飯啦！”

　“嘿嘿，我也敢喔！”葉之榮收書:“把陳老師灌醉了，我們全班同學給他訓話！”

　“咯咯……”唐率楊燦燦笑背起書包回家。楊燦燦:“他們這些男生膽子太大了！哎，陳老師說什麽?”

　“還能有什麽。”唐率抿嘴:“辦公室的老師都還沒有走。”

　楊燦燦咯咯笑:“很冤哦，莫名其妙被海削了一頓，葉子他們好歹還喝一頓。”

　“唔。陳老師批評我們自習課紀律太差，班乾不維護秩序，不以身作則，甚至同流合汙……唉，我們很累。”

　楊燦燦不笑了，兩人默默地走了幾步。

　“我們很累，沒有時間玩，也沒有時間講小話，我們其實還是孩子，大孩子。上課坐在一起，下課回家;看書，練習，背單詞，星期天呆在家裡也是掉進題海……倒是有點羨慕他們男生，”唐率:“敢闖禍。”闖禍也要勇氣，我就是缺乏勇氣。

　“就是！同學跟同學幾乎無話可說，特別是我們女同學。真羨慕他們男生！我告訴你，”楊燦燦壓低嗓門:“那天不是吳永政生日！”

　“啊，”唐率驚奇地:“他膽子也太大了！陳老師知道能放過他嗎?”

　“知道了再說，先救了這場火――‘吳永政那點智商還搞不定陳老師?’葉子說的。吳永政當堂竄供，全班男生口徑一致，陳老師沒那麽多懷疑了。”

　“哦。”

　“為慶祝吳永政生日，為將要來臨的離別，重點詞是‘離別’，要重點打感情牌博取陳老師同情。”楊燦燦咯咯笑:“我們班男生好鬼喔！然後喝了一點酒，‘啤酒’！”

　“啤酒不算酒?”

　“嘿，那能叫‘酒’?‘馬尿還差不多！’”

　“咯咯，這麽魯。”

　“我是學葉子原話給你聽。看吧，陳老師準不會再追究誰的錯了， 大家沒事了，湯帥也沒事了。”

　“唔?”唐率停下。

　楊燦燦也停下:“整件事其實是上星期體育課，就跑八百米那天，湯帥和廖威黃劍吵架，完了湯帥就說星期六去西街喝酒。”

　“上星期體育課……”

　“我猜啊，八成跟你有關。”楊燦燦頓了頓:“廖威黃劍那兩個沒品的家夥最喜歡用什麽男的女的，什麽青菜湯白菜湯損湯帥了。”

　難怪。唐率苦笑，所以我就成了替罪羊，害我……什麽負責，算了，我才不要。

　“湯帥沒事就好！”

　“呃?”什麽叫“湯帥沒事就好”?

　“你不覺得湯帥很帥嗎?很酷嗎?”楊燦燦不好意思地笑:“不只我們班很多女生哈他，其他班也很多喔！”

　哈他?有沒有搞錯，那個鴨霸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