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來了?”我滿頭霧水。
跟在旁邊的余文軒幸災樂禍地說:“美人啊。”
我,嶽顏,歷申皆如墜雲裡霧裡。
然後余青,余文軒一左一右往旁邊閃,身後露出一個人來。
我端著杯子的手頓住了,嘴裡喝了一半的茶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墨玉烏發,子夜黑眸,雪白衣袍,碧青發帶。就隻這麽靜靜站著,就奪走了所有人的呼吸。
我腦子裡隻冒出兩個字:天人。
潔白如純美梔子花的衣袍於濁世一角安然綻放,淡青的發帶與烏黑的長發糾纏翻飛,無神的黑眸一動不動。不穿皇袍,那股尊貴傲然之氣也絲毫不減,只是更多了一股出塵脫俗的氣質,仿佛這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在他的眼裡。
“皇……上……”歷申和嶽顏同時驚呼出口,只有我還呆呆站著,與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九五之尊目光癡纏。
“皇上又失常了呀……”余文軒喟歎一句,“居然這麽任性,一個人跑到這種地方來,朝廷要出大事了喲。嘖嘖。”
我驚了一下,顧不上行禮,就跑過去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地把皇帝檢查了一遍。“怎麽一個人就來了?多危險!”全場呆住,鴉雀無聲。
我啊了一聲,才發現自己多麽無禮,多麽得不要小命了。
天籟一般動聽的嗓音細細軟軟地響在耳畔,如泉水叮咚,悠揚的大提琴,“我只是出來走走,不喜歡帶隨從。”這下子屋子裡的人連同我都呆住了。
這話似乎在宮裡聽過,只不過把“朕”換成了“我”,皇上居然用“我”字?!
“呵呵呵呵……那個皇上累了吧,快去歇一歇。”我訕笑,一邊拍拍余青,“余青,快帶皇上去。”
余青像個雕塑一樣,動都沒動,連眼皮都沒給我眨一下。
我急了,這死小子怎麽這麽不會看人眼色啊。
皇帝說:“不用了。”然後拉起我的手,俯下來親親我的額頭。
我石化了,其他人都凍成冰柱碎掉了。
然後等我軟化過來,發現屋子裡就剩下兩個人,一個是皇上,另一個是我。為什麽是我?
真是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然後我整個人被抱住,冰涼的嘴唇貼上我的。
我忽然清醒過來,別開頭,“皇上是來視察堤壩的麽?”
皇帝絲毫不覺得尷尬,準確地找到我的嘴唇,輕輕地碰,一邊還說:“嗯……”
我松口氣,又有點失落,果然不是為了我來的。怎麽可能是為了我?
“順便視察,”冰涼的呼吸開始變得溫熱,拂到我臉上,麻酥酥的,“主要是來接你回去。”
轟隆隆,我被雷劈中了。
柔軟細膩的唇輕觸我的臉頰,眼睛,鼻尖,嘴唇,最後停住,舌尖細細地舔著我的唇,繼而進入我的口腔,勾起我的舌尖糾纏,也勾起了我的靈魂。
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我……不客氣了。
我回抱住他,呼吸變得像烙鐵一樣滾燙,心臟劇烈地跳動著,仿佛隨時都會跳出喉嚨口。
他的呼吸也開始急促,嘴唇遊移不定,往下親吻我的頸項。
我說:“我是誰?”
“茹……”
我心裡一震,抱起他的頭,推開。
“對不起,皇上,我叫楊眉。”然後我轉身,開門,走出去。
“茹,還是這麽任性……”手臂被拽住,整個身體被一股大力拉回去,幾乎是撞到了一堵胸膛上,疼得我差點流眼淚。
“皇上!”我掙扎,卻撼動不了分毫。
“別再騙我了,茹……既然回來了,你怎麽忍心不和我相認?”從來都是淡定隨意如流水的聲音竟然在顫抖,抱住我身體的雙臂越收越緊。
我瞪大眼睛,不知所措。
“一年前,你離開我,知道這一年我怎麽過的嗎?”憂傷飄渺的美好嗓音輕輕地在耳邊低訴,“我不怪你,只要你回來了,茹。”
我顫抖著手指摸上他清瘦寬闊的背脊,為什麽我會如此難過?即使是活生生地挖出我的心臟,也沒有這麽疼。
可是,那個人,不是我。
他思念到絕望的人,不是我。
冰涼的嘴唇埋在我的頸項,氣息紊亂。
“我不是她。”閉上眼,無聲地流淚。
抱住我的人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我開始使力掙扎。
一點一點,遠離他的懷抱。
原來,一切都沒有變。
我終究,不過是個替代品。
“呵……”突兀的輕笑使得我的動作頓了一頓,複又被一雙手臂抱得更緊,“不要任性了,茹,你知道我經不起的。”
我渾身發顫。
難道我經得起嗎?
一次又一次地被當作別人的替代品?
“放開。”冷漠的語氣令我自己也嚇了一跳。
“我說過我不在乎。”語氣又變得溫柔,輕得仿若一片羽毛,“即使是兄妹,我也不在乎。”
我心頭一跳,血液開始往腦部衝。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垂下頭,頭痛欲裂。
“茹……你背後的胎記,不會有錯的。”
胎記?難道我溺水昏迷後背後已經被看到了?
“胎記又如何?”
“你真傻……”皇帝終於放開摟著我的手臂,轉而開始輕吻我的嘴唇,“你背後的胎記,世上不會有第二個。我知道,你不會丟下我的。”
我望著近在咫尺的脆弱臉龐。黑黑長長的眼睫毛幾乎蓋住了整隻眼睛,額前亂亂的黑色碎發有些濕。
心酸,無邊無際的心酸。
這樣脆弱的他,只有在面對她時才會出現吧。
冰涼的嘴唇一路遊移到我的頸部,上衣的紐扣一個個被解開。
我不知所措。
逐漸變熱的嘴唇又回到我的唇瓣,狠狠地吻,深入。
唇舌糾纏,歇斯底裡。
清新淡然的水香,靈活滑膩的舌尖,刻骨銘心的思念。
我往旁邊別開頭,抬起手擋住那雙淡漠卻性感入骨的唇。
你的愛有多深,就傷我有多深。
畢竟,我只是我。
“不管我是不是她,”我看著他黑亮如玉石的眼睛,心痛蔓延到骨髓裡,“你這樣做,對我對她都是一種傷害。”
皇帝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如果我是她,也至少先等我想起來。”
黑色的眼睛開始變深,濃稠得糾結不清。黑色的睫毛微微地動了動,嘴唇緊抿。
“我等你。”嗓音輕柔,飄渺如塵埃。
我拉動嘴角扯出一個笑,轉過身,開始莫名其妙地流淚。
明明是你在傷害我。
我卻覺得是自己拿刀子捅了你。
血流不止。
我們在互相傷害。
而這都源於,錯綜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