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這時，一道驚雷劃破天際，扯風攜雨，響徹寰宇。驟然間，天色變得晦暗不明，落雨漸盛，終成瓢潑之勢，齊拙誠站在雨幕中，沒有說話，看著費獅的陶瓷面具，搖頭笑了下。“你笑什麽?”費獅雙眼中閃過一道寒光，聲音凜冽無比。秋雨沾衣，冰冷寒意刺透身體。齊拙誠抖了抖肩膀，微微松開握著刀柄的右手，說道:“我不傻，我知道你在想什麽。”“看樣子，你是不準備說了?”費獅把手搭在敲山悶棍上，拱起脊背，右腳踩住割虜彎刀的刀身，嘶聲說道。“我現在心神不穩，最容易被你設局，你覺得我會相信你說的話麽?”齊拙誠輕聲說完後，扯腿又向後退了幾步，身體幾乎被逼到了陵園的入口處。齊拙誠抹掉臉上的雨水，再說道:“對我而言，無論千門的貢山遊魂，或是鳳門的暗鬼是誰，這些都不重要。”“千門和鳳門暗中聯手，務必要誅殺曹翠花。”“而千門的貢山遊魂是——李儒，也就是你們學院學生會的主席。”“鳳門的暗鬼正如你所想，是薑蘇子！”費獅脫掉濕漉的汗衫，露出肌肉虯扎的身體，同時他也後退幾步，給彼此留下了足夠的空間。齊拙誠踩在剛才磕頭的地方，右腳微微擰著泥濘的土地，沉聲道:“你本可以輕易殺掉我，為什麽還要玩這種無聊的攻心手段。”“我說了，你所說的話，我根本不會相信的。”不過，齊拙誠在說這句話時，語氣有了明顯的虛浮。費獅雙手抱在胸前，自顧自地說道:“你騙不過自己的內心。而且，我同樣說過，反正咱兩難逃一死，索性就相互透透底，也省得你我在黃泉路上還要相互猜忌。”齊拙誠的臉色頓時陰沉了許多，咬著牙，淒聲說道:“就算薑蘇子是鳳門的暗鬼，她同樣還是我的媳婦。”“有點意思。不過，現在輪你說了，你是怎麽發現我的?”費獅很斂好心神，靜靜地看著齊拙誠。費獅身上的臭味雖然被大雨衝淡了不少，但心中的羞辱卻隨著時間越積越濃。“來後山有兩處必經之地，當我到了十步懸階後，我在路面上撒了些石灰，同時扔了半包煙。”“再等我走到了甬石路，我又扔了半包煙，不過，這次撒的則是化肥。”齊拙誠頓了下，再說道:“化肥裡有銨鹽，而銨鹽受熱會分解出氨氣。所以我特意選擇在陰雨天出門，只要下雨，石灰先遇水發熱，銨鹽隨後受熱分解出刺鼻的氨氣。聞著味，就知道你在哪了。”“至於，你為什麽會踩石灰和化肥，就不用我再解釋了吧?”費獅聽完後活動了下筋骨，往前走了幾步，右手撿起地上的割虜彎刀，搖著頭說道:“你扔煙只不過是個幌子。從一開始你就清楚，我一定會認為你在煙身上做了手腳，也一定不會去碰那些煙。”“所以，你利用了我的疑心，把石灰和化肥灑在了沒扔煙的地方。而自作聰明的我，最後也當真如你所願，踩了石灰和化肥。”齊拙誠苦笑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只可惜，我這個遊山鬼卻失算了，沒曾想招惹了演卦鬼差。”費獅氣勢一凜，激昂說道:“我記下了！”人間似有不平事，當是天公落雷時。天威一怒，百萬劍仙盡低眉，壓得天際中的危雲更是低矮了幾重。轉瞬間，雷聲乍歇，暴雨凝注，瘋砸在龍舌山上。齊拙誠不等忿急的費獅撲殺過來，搶先重踏腳下的泥濘土地，躍身迎面而上。寒光一閃，齊拙誠手裡的匕首隨即破開雨幕，朝著費獅的胸口，用力刺去。費獅退步側身，腰背懸擰，蕩開沾身的雨水，肌肉鼓脹的左臂上湧起道道青筋。等著齊拙誠近身後，費獅口鼻中長呼長吸，左手五指勾曲，握成鷹爪，搶手反攻齊拙誠的右臂。近身纏鬥，兩人若單比氣力，肯定是費獅遠遠勝出。齊拙誠見狀隻得收回匕首，右手拇指一撮，將匕首橫握在掌中，由刺變割，封住費獅探抓來的左手。齊拙誠變招，費獅隻好暫避鋒芒，撤走左手，大喝一聲:“看刀！”與敵交手，先聲奪人！雖然齊拙誠以前打過不少架，但在生死相拚面前，打架終究是“玩鬧兒戲”。費獅突然高聲一喝， 令齊拙誠當即心神大亂，腦海裡竟然出現了短暫的空白。“稚嫩了點！”待瞧見齊拙誠凝滯的動作後，費獅再次伸出左手，猛地抓住齊拙誠的右臂。費獅吐出胸腔內的氣勁，隨即抓著齊拙誠，用力向側身一扯。受到肘製的齊拙誠難以僵持片刻，被費獅牽扯著，身體順勢向前撲倒。費獅撇了右手裡的割虜彎刀，握掌成拳，猛然轟向身形歪斜的覃蛇的腰背上。倘若這一拳砸在實處，雖不致命，也足可以令齊拙誠再無還手之力。可今夜不同往昔，髯虯終究是熬不住身上的傷口撕扯，左拳落下的速度在覃蛇眼中慢得甚是可笑。身形被揪扯的覃蛇當下直挺腰身，雙腿離地騰起，攢開滂沱雨幕，倒掛在髯虯的右臂上。如蛇纏曲的雙腿隨行而上，兩膝蓋夾著髯虯的右肘，耗盡全力往外側一擰，徹底撕裂髯虯右臂的傷口，令數道激血噴射而出。髯虯左拳砸在空處，而右臂又被葬犬給用雙腿鉗纏。一切不容他反應，覃蛇便拔身從靴子暗扣中摸出一柄匕刃，握著闡刀木柄的右手隨勢松開，再猛地扳住髯虯右掌的中指狠狠向外一撇。“呃！”中指折斷，髯虯忍痛又猛地提起左臂掄圓砸向葬犬。不過為時已晚，覃蛇雙腿蹬著他的肩膀用力一抻，左手中的匕刃便割裂兜羆的右腕。接連受創的髯虯已雙目變得通紅，咬緊鋼牙將右臂向懷中一攬。左臂驟然扯裂背肌上的傷口，急速隨上。兩臂合圍緊緊箍住覃蛇的身軀。任由著覃蛇用匕刃怎樣重重捅在身上，髯虯都不曾松開雙臂。他誓要拚盡最後一絲氣力，抱著覃蛇一同投身跳崖，飼喂了湖中那早已躁動不堪的蛩齒魚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