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所有人再次齊聚大廳。
“卡繆爾女士,你都四十了。”麥堅實冷眼看著對方“從你身上,透露出一股濃濃的荷爾蒙味道。”
“麥先生,注意你的措辭。如果你不想和我法庭上見的話。”李薔薇同樣冷淡地掃了他一樣。
麥堅實笑了起來,指了指她的耳鬢。
李薔薇下意識地摸了過去,忽然發現,別住頭髮的夾子不翼而飛,一縷頭髮叛逆地翹在了耳際。
“馮基卡洛那個蠢貨!”她暗罵了一句。
合約的審理,再次進入了一個新的環節。一條條合約中流逝的,是時間。
對於最後的分紅,又是一番唇槍舌戰,最後雙方都沒有退讓一步。
“林總。”晚飯的時候,莫天山皺著眉頭說“你……有沒有什麽感覺?”
“有一點。”林嘯不置可否地說。
“是這樣的。”莫天山深諳作為一名幕僚的心得,自動地解說“這兩天的爭論,雖然激烈。但是我發現了其中一條規則。”
“哦?說說看?”
“我覺得……時代華納並沒有和我們爭……或者說,卡繆爾並沒有和我們爭。”
不等林嘯問,他就接著說了下去“合約的爭執點固然很多,但你有沒有發現,在時代華納的合約上,咱們的重點很少是份額該是多少,反而是在人選安排上存在諸多爭議。也就是說,三天的審議,上午關於合約本身的爭議很少,下午反而多了起來。”
“這不同?”秦心在旁邊好奇地問。
“不同。”莫天山肯定地說“這樣是主次顛倒。完全顛覆了合約審議的主要目的!”
“但是,上午不是每次都在爭論嗎?”秦心看著自己記得滿滿的本子說。
“這正是我要說的!”莫天山神色嚴肅了起來“林總,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雖然爭得多,不過沒有一條不是按照我們的條件來辦的。也就是說,時代華納並沒有討到什麽好處。”
“他們只是在營造一個爭的表象而已。”他肯定地說“我不知道是哪邊的人在營造,但是知道,一件事物如果脫離了本該有的樣子,那麽必定有所圖!”
“不過,他圖什麽?”林嘯聽到這裡,眉頭也皺了起來,想想連續三天,都是在桌子上度過,根據莫天山這麽一說,確實在緊的表面下,卻內松了起來。
“麥堅實他們沒注意到?”
莫天山搖了搖頭“圖什麽,我肯定不知道。但我卻可以肯定地說,麥堅實他們絕對沒有注意到。”
“他們的注意力,都在怎麽對付卡繆爾的身上,對於公證,反而不是他最關心的了。”
“也就是說,你認定是卡繆爾?”林嘯沉吟著問。
莫天山這次沒有說不知道了,而是沉默了下來,算是默認了。
林嘯靜靜地敲著扶手,過了片刻,忽然說“也許,我們可以逆向思維。”
“不要想她們為什麽要這麽做。而是想一部電影能帶給她什麽。”
“無非兩樣,錢,名。”
“錢,她是沒有必要了,這些錢和沒一點關系。那麽剩下的,就只有名了。”
“她想借著咱們的戲在公司的地位上一層樓?”他自言自語地說。
莫天山沉思了片刻“如果真是這樣,僅限於華納內部的爭鬥,倒能說得通為什麽她一直忍讓著我們了。無非是不想讓保守派的人多插手而已,雖然做得隱蔽,卻仍然留下了蛛絲馬跡。”
“錯。”林嘯歎了口氣“如果是這樣,就更說不通了。”
“她要名,應該大力籠絡馮曉剛才對,別說片子好就投資,她看過我掌機?”
“但是她偏偏選擇了我們……”
秦心不樂意了“你們這些男人,總愛把事情想這麽複雜,其實就是別人看上了一部好片子想投資而已,哪有那麽多彎彎繞繞?”
林嘯摸了摸她的頭髮,笑道“我倒希望簡單點。不過對方好像並不想讓我這麽覺得。”
莫天山對他們的“親密交流”視若無睹地說“最好的結果就是和我們無關,她只是想和保守派爭口氣而已……不過……我總覺得沒那麽簡單。”
“只要確定合約沒問題就行……其他的和咱們無關就不要參與。”林嘯說。
每個人的心情,在這幾天都不安寧。
第四天,在談到海外票房時,卡繆爾終於爆發了。
整整一天都在海外版權的談判上,林嘯首先表態絕對不賣出海外版權。而李薔薇卻一定要買斷,兩方爭執不下。又提出了別的辦法解決,卻沒有一條能說得攏的。
林嘯的底線是,賣出除亞洲以外的版權,這次,就連麥堅實都差點忍不住加入了談判。卻還沒有等到他開口,李薔薇就一口否決了。
開玩笑,按照她們調查的基數,亞洲是畫皮的最大消費版塊,歐美的都是未知數,這是不可能答應。
第四天下午,不歡而散。
“卡繆爾,你何必這麽認真。我已經答應你了。”一個房間裡,馮基卡洛把手放在對方的腿上問。
李薔薇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他的手,極度難以察覺地挪了挪腿,笑著說“做做樣子而已。如果這一步再退讓,麥堅實那隻老狐狸一定會感覺什麽不對。”
“既然要表演舞台劇,就一定要演好了。”
“我不求瞞過破曉的人,但絕不能讓保守派的人看出來。而破曉的人,就算察覺了一點不對,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麽。並且,他們就算知道了不對,也沒有告訴麥堅實的理由。”
第五天,計劃中的最後一天,而第五天下午,海外版權才終於落實。
海外版權,最終牢牢捏到了破曉手中,如果時代華納為畫皮提供院線,將享有2%的紅利。
至此,一厘米厚的合約,終於只剩下了簽約一項內容。
人人都覺得疲累不堪。孟昕和莫天山,直接躺在沙發上話都不想說。
“林總。李總。”麥堅實的助手遞過筆。
林嘯看著眼前一疊厚厚的紙,心中感慨萬千。
需要兩人簽名按手印的,就四個地方,而當兩人的名字印上去,就代表了一億人民幣!
這可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錢!這是他上輩子根本窮奇一生都達不到的數字!
而現在,只需要簽上他的名字,華納就將為他提供這一筆巨款。
他深呼吸了一口,握緊了筆,履行完簽約的所有程序。
“一億的合約啊。”莫天山看得直眼熱“太讓人心動了。”
“都說拍電影紅了就是一本萬利,投資就是一個億,聽著都讓人心跳。”孟昕也說。
當林嘯落下最後一筆時,吐了一口氣,伸出手“祝破曉華納合作愉快。”
“祝我們合作愉快。”
可惜現在沒有相機,否則必定是雷光閃爍。
“運氣不錯。”麥堅實冷冷地看了一眼卡繆爾,用英語淡淡地說“衷心希望你能‘合作愉快。’”
說完,他轉向林嘯,換成了流利的中文,臉色也和善了不少。
“林先生,恭喜你。”
“或許你還不是特別清楚,為什麽一千五百萬美元的合約要中國副總裁,香港總裁全部到場,並且有不少亞洲宿老都親臨。那麽我會告訴你,時代華納,每年對於新晉導演的這種親自投資,只有僅僅五個機會。這代表這名導演已經被巨鱷時代華納關注。而這種關注,是多少人拿錢都換不到的。被亞洲拿到的機會,你是第一個。”
“林先生,你可能不知道千萬投資申報有多難,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絕對是把劇本吃了個遍,也就是說,高層認定你的劇本價值千萬美元。這才會向你傾斜。”
“這部片子的非比尋常。作為全球影視巨頭時代華納的中國破冰之旅,林先生能進入卡繆爾女士的眼睛,已經是一種來自巨鱷的無形肯定。嘖……雖然我很不想說,不過這個奸猾的女人眼光倒是不錯。”
“mr.麥,我想我已經不是第一次提醒你注意措辭。”李薔薇冷冷地說。
麥堅實聳了聳肩,換上了誠摯的笑容,和林嘯握了握手“希望以後能有合作的機會,林先生,大陸和香港一衣帶水,如果下次來到香港,麥某人必定倒履相迎。”
“林總。”李薔薇也換上了笑臉,恰如其分地打斷了對手和自己夥伴的橄欖枝“公證完三天以後,時代華納亞太地區副總裁李克寶先生將會親臨現場。”
“李克寶?原來是董事會斯蒂夫.凱斯先生的親信。”麥堅實冷哼了一聲,輕聲道“還真打算把這部片子全程監控了。”
林嘯稍微楞了一下,但馬上就記起來了。
李克寶他沒什麽印象,隻記得在日後依稀聽過他的傳聞,幾年後,李克寶將出任亞太地區總裁,徹底去掉了哪個副字。畢竟這些巨頭傳媒,許多位高權重的人反而身居幕後,而一些他們推出的明星,反而比他們有名得多。
不過斯蒂夫凱斯, 他可就清楚了,這可是美國幾大網絡服務商之一,時代華納金字塔最頂層的董事會董事之一,就在前年,也就是01年,他一手促成了美國在線對於時代華納的並購案。
但是好景不長,商談了近年,價值一千二百億的並購案,卻隨著股市網絡泡沫破碎成為華納中被人詬病的一塊業務。凱斯的地位也日益下降。而在他記憶中,今年,也就是03年,年底對方就會因為美國在線帶來的負面影響宣布辭去華納董事一職。
這就是先知的好處。
李薔薇是斯蒂夫凱斯的人?林嘯不動聲色地掃了對方一眼,忽然冒出了一個想法。
如果……打開中國市場,是斯蒂夫凱斯,這位華納真正高層的意思,那麽李薔薇的忍讓,或許可以有一個更合理的解釋。
這是斯蒂夫凱斯的最後一搏,而打開一個十三億人的市場,就算抵不上一千二百億,也可以挽回他的負面形象。
那麽,或許自己有了更重要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