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迤邐而行,十數萬大軍行走在這山間谷地中,猶如一條長蛇蜿蜒曲折,往前也是看不到頭,往後也是見不到尾。若是將這全部兵馬列陣於寬闊地界,想必也是無邊無涯的,不過此時那等威勢也只能是在於毒的腦海中想象一番了。
“距離壺關還有多少距離?”
於毒的話音未落,身邊自有向導回道,“大軍前驅不到五十裡便可抵達壺關!”
“以前軍的速度,可能在日落前趕到壺關麽?”
“回頭領的話,前路頗多艱險,加之連日來大軍趕路甚急,如今軍中糧草也是供應不足,將士們已是疲累不堪,故而今日想必是不能到達壺關了!”
“既然如此,也不必緊著這一日的功夫了,讓大家都吃個飽飯,再行路不遲。前時不是讓壺關那邊好生準備糧草麽,也不知道眭固可曾用心辦事!”
對於自己手下的秉性,於毒自然都是清楚的,要想讓這些人都變作精兵強將,做到令行禁止,於毒自認他沒有那種**這些手下的時間和能力,所幸的是,這些十萬人馬總歸是跟著他從朝歌一路來到了上黨,他相信,只要在上黨這裡能夠吃飽了飯,想必讓這些人再去跟著他去拿下更為富庶的河東,也就順理成章,大勢所趨了。
他和他的手下們,沒有一個人還能繼續在山上過得下去了,他們已經在山上過了好幾年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日子了。
想當初,他們這些人也是受夠了那些貪官汙吏的盤剝,也想著隨同黃巾軍一同舉事,可誰曾想,等他們有了聲勢的時候,黃巾之亂竟然被平了下來,已經走投無路的他們也只能無奈上了太行山。
世易時移,如今群雄動蕩,征戰不休,於他們這些黑山軍而言,自然也是一個機會。
“報頭領,壺關方向有人來送糧草了,說是奉了眭固之命而來的!”
“不想這眭固竟然又這個眼力了,看來等此次事了,可以委以重任了!”
於毒的話自是讓身邊的眾人眼熱,畢竟在當初於毒有意派人來上黨潛伏的時候,這些人卻沒有人應下,也就是眭固奉命而行,而今有了於毒這句話,自然可以想見,若是將來拿下了河東,這上黨之地保不齊便會真的交給眭固了。
“前來送糧的人到了何處,又運了多少糧草呢?”
“回頭領,來人已和前軍交接,所運糧草足夠大軍一日所需!”
“呵呵,果然,這眭固歷練的可以,倒是猜估到這山路難行,大軍行動不便,糧草調撥如此精到,自是不凡!”
“或許是他身邊有人相助啊!”
“呵呵,到了這個時候,想不到白兄弟也為上黨有所動心啊!”
先前的白繞對於出兵上黨的事情,是持猶疑的態度的,而今他的話中倒是讓於毒聽出些對於眭固的嫉妒,自是讓於毒有些滿意。
能夠讓白繞如此,足見這些身邊人此時都已經為於毒給他們承諾的將來而心動了。
“上黨果然沒有來錯!”
於毒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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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帶來的糧草和前來接頭的黑山軍交代清楚,張放卻是被於毒傳見。
行走在這行軍隊列的邊上,張放自是仔細的觀察著沿路的布置和行軍的軍陣。
對於於毒所謂的二十萬大軍,若是真全都是眼前所見的話,張放的心中便有了底氣。
入目所見,這些行進之中的兵士,且不說武備不全,單看衣甲都沒有配備,手中的武器更多的還是木棍之類的,除此之外,這些人更像是疲憊不堪的農人而不像個征戰過的兵馬。
而在行軍時,更沒有陣列之類的,完全是各依喜好和秉性,一窩蜂的向前而走,即便有時而往複的騎士在呼喊規整著隊伍的前進的步伐,不過這些人倒像是在趕著一群無知的綿羊在遷徙一般。
“將軍,如此我們即便要劫營,更是要謹慎些,莫要在夜色中被這些毫無規律可言的賊兵給裹脅了,那可就糟糕了!”
聽身邊的王政如此說,張放也是微微點了點頭。
原本就是要借著送糧之際,混入黑山軍中,在這些本來就是一群烏合之眾的隊伍中給他來個中心開花,如今看來,最大的問題已經不是能不能給黑山軍造成最大的傷害了,而是莫要在亂軍中被那些驟然受驚的黑山軍給死於非命,要真是落得那般下場,對於張放他們來說,可真就有些哭笑不得了。
不過如今已經潛了進來,一切的計劃自然都得繼續進行下去。
而此時的張放便是假作奉了眭固之命從壺關而來給於毒押送糧草的糧草官了。
來到於毒所在的中軍處,張放自是連忙稟道,“在下方帳,奉眭固頭領之命,給大軍輸送糧草!如今糧草已經交接完畢,特向大頭領繳令。”
張放認不得於毒,自然如此說。而在他說完,便見一個惡形惡相,滿臉絡腮胡的大漢走了出來,“呵呵,這位小兄弟辛苦了。這一路行來,不知道前路路況如何,可便於大軍通行麽?”
見於毒如此說,張放自是將一番說辭奉上,“前路到壺關不過五十裡路遙,雖然仍然穿行於山嶺之間,然而道路倒是要平坦不少,不然我們也不能保證給大軍供應糧草的。”
“如此的話,明日我十萬大軍便可順利的抵擋壺關了!”
於毒倒是松了一口氣,雖然說前面有眭固把守著上黨,後路也沒有什麽敵人的出現,這一路行來大軍的安全不需要於毒來操心,可是對於手下兵馬的行軍,他還是擔心會有大批跟不上而落跑的,而今眼見得這一路的艱辛就要告一段落了自然覺得輕松了些。
當然只要這些人跟著他到了上黨,相信有了這一段時間的歷練,要將這些人轉化成可戰之兵可是要比之前容易的多了,畢竟這些人已經學會了服從和堅持。
“令全軍兵士都好生休整,飽餐之後,早些歇息,明日一鼓作氣,我要大軍全部進入壺關!”
於毒的軍令一下,自然是全軍歡呼,畢竟這漫長的征程眼看著就要到頭了,如何能夠不高興呢。
“也多虧了方小兄弟,讓將士們能夠好生的吃頓飯,你也辛苦了一路,領著你的手下也去和大家一起吧,明日還得趕路,到時候還需你們先行帶路!”
“謝過頭領大人的關心,我等自當用心!”
有了於毒的交代,張放倒是可以更為便利的行動了。
“將軍,真是可惜了!”
“為何這麽說呢?若是有些酒的話,那便更好了,足以將這夥黑山軍在這裡便給收拾了!”
見王政如此說,張放只是搖了搖頭,“如此卻是最好了,只要讓這些人全都吃飽的話,這一路上的疲乏很快便會讓他們沉睡的!好了,不需要想那麽多了,讓咱們的人分散開來,便將這中軍和前軍當做重點為好,等到子夜時分,我們便四下裡放火,大聲鼓噪,莫要急著殺人,務必讓大軍上下盡速的混亂起來。如此便足以讓黑山軍這十萬之眾不得寸進了!”
“將軍,於毒這中軍這裡,該如何處置呢?”王政倒是寄望一舉將這十數萬黑山軍擊潰,畢竟只要將於毒擊殺了,群龍無首之後,對於這些本來就沒有太多同屬關系的黑山軍來說,便是樹倒猢猻散的局面,到了那種境地,別說河東了,上黨也不是黑山軍再去覬覦的了。
“畢竟這裡是中軍,於毒的身邊自然還是有些可堪一戰的兵馬的,若是我們將注意力放在於毒這裡,或者我們能夠趁亂將其斬殺,不過更大的可能還是我們被於毒的兵馬給絆在這裡,要是那樣的話,於我們而言,便會落入包圍之中。而我們要是能夠盡快的造起最大的混亂的話,足以讓這些烏合之眾發生營變,而對於我們來說,更可以從容面對,兩相比較之下,殺一人和敗全軍兩相比較,王政,你覺得該如何選呢?”
見張放如此說,王政自是明白。
一切都已經議定,兩個人便分頭去行動。
此次為了運送糧草,跟著張放而來的河東兵馬卻不在多數,其余的如車夫以及其他壯丁,也都是上黨附近人。對於不過數百河東兵馬,要將黑山軍的大半都鼓動起來,卻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所幸的是,任是於毒也不會想到,本來應該遠在河東的張放他們,會不按常理出牌,愣是穿州過府來到了上黨,還異想天開的拿下了壺關,更是瞞過了上黨城中的身為於毒此次行事重要一環的眭固。如此也只能說明,如眭固這些人,都有著驟然生發之後的小人猖狂,再加上這段時間以來,河東那邊並沒有什麽大軍調動應急的舉動,也讓眭固等人早就疏忽了許多。
上黨的疏忽,於毒的想不到,這一切的結果很快便會在這即將到來的夜色中顯現。
寒冬未盡的夜中,那堆堆燃起的篝火,便在這距離壺關不遠的山道間閃爍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