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愛給人說媒?”
葉連翹完全沒料到那馬二嬸原來還有這等愛好,低頭琢磨一陣,立時笑開了花,煞有介事地衝葉冬葵拱了拱手:“恭喜啊恭喜!”
“胡鬧甚麽!”
葉冬葵也猜到了某種可能性,就算是在自己妹子跟前,仍舊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低低呵斥一句:“我只是跟你說,那馬二嬸一向愛給人說媒罷了,誰告訴你她來咱家就一定是為了這事兒?”
葉連翹心中生出想看熱鬧的興致來,哪裡管他在說什麽,拽著他就往家裡趕,喋喋道:“秦姨一向不喜歡和村裡的三姑六婆往一塊兒湊,今兒竟讓那馬二嬸來了咱家,你想想,還能是為了什麽?你的年紀也不小了,從前爹不在家,也沒法兒幫你操持這個,如今既然他回來了,必然得早早替你做打算。”
話說,葉冬葵已過了十七歲,在大齊朝,這個年紀還未說親的男子,怕是能算大齡青年了吧?
想到這裡,她便愈加覺得有趣,迫不及待地想回家偷偷聽一聽秦氏與那馬二嬸在說些什麽,扯著葉冬葵一個勁兒地往前趕。葉冬葵被她拽得腳底下直踉蹌,少不得罵她兩句,卻又拗不過,兄妹倆將尚在孫嬸子家的小丁香全然拋在腦後,一溜煙地跑到家門口,卻正見那馬二嬸從屋裡出來。
“你就隻管放心。”
馬二嬸腳踏出門檻,嘴裡猶自在同秦氏說話,笑容滿面道:“葉郎中是個好人,待村裡人一向不錯,前兩年,我家男人折了腿。偏巧那時我們手頭不寬裕,拿不出那麽多錢來醫治,若不是葉郎中心善。沒收我們診費,又在藥方上斟酌了又斟酌。盡量選便宜藥材讓我們使,恐怕我男人就得跛一輩子!單看在這份情上頭,我也得盡心不是?今兒是有些晚了,明日一早,我便去盡心打聽,不管怎說,一定讓你們稱心,啊?”
說罷。樂顛顛地回過頭,一眼看見了站在橘子樹下的葉連翹和葉冬葵。
這下子,她便又有話說了。
“瞧瞧,你們葉家的孩子,真是個頂個兒的生得好,連翹生得好看就不必說了,難得冬葵也如此相貌周正,就連那小丁香,頭先兒我瞧見了,縱然現下年紀小。卻也能看出是個美人胚子!所以我就說嚜,孩子們有這樣人才,哪裡還要你們多操心?”
咭咭噥噥。搗鼓了好一陣兒,方騰騰地去了。
馬二嬸的話雖說得含糊,但從中聽出些許端倪,卻也不是甚麽難事。葉連翹心裡更加篤定她是為了葉冬葵來的,忍不住拿手肘撞了一下身畔的親哥,衝他擠擠眼,緊接著便一腳跨進屋裡,笑嘻嘻問秦氏:“秦姨,馬二嬸上咱家來是做什麽?”
秦氏往裡屋瞟了一眼。略作沉吟,淡淡道:“也沒甚特別事。不過來閑聊個兩句罷了。”
然後便迅速轉了話題:“不是讓你把小丁香帶回來嗎?肉菜我早已經洗好切好了,下鍋一炒就完事。你趕快去吧。冬葵也去洗洗手臉,咱們說話就吃飯了。”
葉連翹就猜到她不會輕易告訴自己實話,也不覺得失望,應了一聲,自跑去隔壁,領小吃貨回家不提。
……
葉連翹料定了那馬二嬸此番上門,必定是為了葉冬葵的親事而來。自打來了這大齊朝,她還是頭回遇上這樣事體,心中自然新奇得緊,很想盡快瞧瞧,馬二嬸究竟會給葉冬葵說個什麽樣的姑娘。
然而這種事,一向是急不得的,接下來好幾天,都再不見馬二嬸出入葉家,她也隻得暫且將此事丟開,專心致志忙自個兒的工夫。
入了八月,眼看著便是中秋,暑熱散盡,天氣漸漸涼了起來。
每年此時,氣候最是宜人,雖然有些風,卻半點不凍人,撲在臉上身上特別舒服,夜裡睡覺,也不再會熱得睡不著。秋高氣爽,這種時候,是最適合製作各種成藥的,葉連翹便卯足了勁兒,快手快腳地多製了內服和外敷的丸藥和膏子頭油,一邊也預先開始琢磨,等到了冬天,賣給城裡和鄉間胭脂鋪的幾種澡豆,也該添減些藥材油脂,使其更加適合寒冷的天氣使用。
而她不知道的是,事實上,馬二嬸已經在彰義橋左近葉謙的那間醫館往來了三兩回。
依舊是午後的閑散時段,飄著藥氣的醫館中,葉謙躲在自個兒休息的小屋裡,留了秦氏在前邊大堂與馬二嬸說話。
“妹子你先前同我說的那些話,我可都記得真真兒的。那姑娘家,不圖她家底兒豐厚,只求是個勤懇老實的,與冬葵年歲相當,往後能好生過日子,對不?”
馬二嬸坐在桌邊,尖著嘴嘬了口熱騰騰的茶湯,笑得見牙不見眼:“你們是實誠人,不挑剔,可再怎麽說,你家冬葵也是個相貌堂堂的,又有手藝,總得替他找個端方文秀的姑娘,才能算配得上不是?這段日子啊,可沒跑斷了我的腿!臨近幾個村裡轉悠了一個遍,還真讓我覓到個好的,同冬葵,可真算是天上一對地下一雙!”
做慣了媒的婦人,嘴皮子都格外利索,而且喜歡把話說得誇張一二分,對此,秦氏心中自然是有數的,聞言也不過微微一笑:“不知是哪家的閨女?”
“喏,就是咱月霞村附近的那個吳家村!”
馬二嬸一拍大腿,滔滔不絕道:“那姑娘家自是也姓吳,她是家裡的二閨女,上頭有個姐姐,前二年已是嫁了,底下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子,今年十五,比你家冬葵要小兩歲,可不是正相當?那家人,祖祖輩輩都是靠種地吃飯,田是家裡自個兒的,日子過得雖不算富,卻也並不寒酸。這種人家樸實簡單,姑娘也不嬌氣,來了你家,保準是個能做事的!”
“唔。”秦氏應了一聲。
“說來也巧,那家人與我男人家有點沾親帶故的關系,那閨女我也是瞧見過的,長一張圓盤兒臉,眉清目秀,一看便是福相呀!哈,不瞞你說,自打見了她之後,我便將她與你家冬葵站在一塊兒的情景,在心裡描畫了好幾遍,越想越覺得,這不合該著就是兩口子嘛!那閨女的爹娘,也正琢磨著要給她張羅婚事呢,隻不曉得你們意思如何,我也沒忙著同他家提,大妹子你和葉郎中若是覺得行,我便去探探他家的說法?”
秦氏沉吟片刻,略略點了點頭:“若真如嫂子所說,那姑娘倒是不錯的,只是這成親,終究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處處都得細細斟酌清楚才好。這樣吧,嫂子可同他家稍提一提,若是他家有意,瞧得上我們這清寒的行醫之家,咱們再慢慢商議不遲。”
“行哩,我早說了,你放心嘛,你家冬葵又好性兒又能乾,誰還能瞧不上?”
馬二嬸便喜滋滋地應承下來。
秦氏對她淡淡一笑,頓了頓,又道:“另外那件事,不知馬嫂子那邊可也有眉目?”
“呀,最近我光忙著冬葵的事了,人便只有這兩條腿,哪裡跑得過來?”
馬二嬸捧著茶碗嗔了她一眼:“何況,這閨女的事,便更得謹慎些,縱是我想敷衍,你們也不答應啊!哎喲,我說,妹子你就妥妥地將那顆心放回腔子裡吧,閨女的本事,在附近這十裡八鄉都是赫赫有名的,又生得那樣,哪裡還要你擔憂?你把這事兒交給了我,是替你省心,否則呀,將來那前來說合的媒子,遲早踏破你家門檻!我且慢慢幫你踅摸著,總歸你信我,一定替你選個最可心的!”
“嗯,我在這兒先謝過嫂子了。”
秦氏稍稍衝她欠了欠身,抬眼往葉謙所在的小屋看了一眼,明明瞧不見他,卻仿佛與他視線交匯一般,半晌,又開口道:“嫂子別怪我囉嗦,從前我們當家的常常不在家,將三個兒女丟在家中無人照管,如今他想起來,心下都愧疚得很。這個事兒,他不想拖得太久,若能早日定下,他也能安心些。”
“行嘞,我心中有數,都在我身上了。”馬二嬸拍著胸脯,連連答應下來。
醫館外,小丁香蹲在門前的空地上,照例正與隔壁的小孩兒抓石子丟沙包。忽地就將手裡的小石頭嘩啦一聲丟在地下,對那小孩兒道:“我想吃松子糖,你吃嗎?”
那小孩兒口水成河, 趕忙使勁點點頭。
“那好,我去買,你等著我回來請你。”
小丁香點點頭,當即踢踢踏踏地跑進醫館中,管秦氏要了兩個錢,拔腳就往外奔。
彰義橋是清南縣商鋪的聚集地所在,賣各種小吃食的鋪子攤檔多得數不勝數,她卻偏生舍近求遠,兩隻小腳丫搗騰個不停,一徑衝到了松年堂門口,跳進去乖乖巧巧地同薑掌櫃和曹師傅他們行了個禮,然後便直奔內堂,一把將葉連翹的手攥住了。
“呀,這不是丁香?你這小沒良心的,虧我從前還常帶著你玩,最近卻也不來看我了!”
元冬笑嘻嘻地同她招呼了一聲,小丁香神情嚴肅,道了聲“姐姐好”,拽著葉連翹就去了後院。
“二姐,我有話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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