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太子之死震動了天下,從太子死訊傳出之後,金陵往外的快馬便是絡繹不絕,其中不單有朝廷派往各地布政使司的信使,同時也有前往各藩王封地的快馬。
此次前往各地的快馬都是用了當下最快的六百裡加急,這也是朱權能夠在朱標病逝七日後便能收到消息的緣由。
整個大明都在注視著金陵城內紫禁城內的那個老人,而所有有識之士都清楚,隨著朱標的死,異常政治風暴即將席卷大明朝堂的上空!
相比朱權,朱棣比朱權早一日得知了朱標的死訊。
盡管在得知朱標死訊之後,朱棣的表現幾可稱為是傷心欲死、幾度昏厥,不過只有朱棣自己心中清楚,當他得知朱標的死訊之後,內心之中是有多麽的狂喜!
朱標在時,不管朱棣心頭有多麽大的權利欲望,他都只能壓製,因為他清楚,朱標的地位非常穩固,不管是從朱標的嫡長子身份還是從朱標的性格來說,滿朝之心皆在朱標一人!
這也是為何,洪武帝雖然子嗣眾多,但是**之中卻沒有如前朝一般為了皇權,兄弟之間拚的你死我活的緣由所在。
如果說曾經朱棣對那把寶座從來沒有野心的話,那麽當他從自己的府中發現有錦衣衛的密探之後,朱棣心中的恐懼感卻是幫助他滋生出了一種名為野心的東西。
不生活在這個時代,可能永遠也無法體會到錦衣衛的恐怖。
這些錦衣衛密探似乎能夠潛伏在所有能夠角落之中,令人防不勝防。
試想一下,當別人連你今天穿的什麽顏色的**,夜裡夢中說過什麽樣的夢話都能夠知曉的時候,你的心中會作何感想?
朱棣堪稱是豪傑,但是這種仿佛全身心被無數眼睛監視的感覺依然使他心中誕生了無法言喻的恐懼。
之後,在李芳遠的數次接觸之下,朱棣突然想到,如果他不能將自己身邊的錦衣衛全部鏟除的話,那麽若是能夠將這支力量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豈不是更加美妙一些。
但是橫隔在他面前最大的障礙,不是洪武帝也不是其他人,正是朱標!
說洪武帝對朱棣惱怒甚至恨不得殺之而後快是妄言,若是洪武帝真有此心的話,那麽又怎麽會將朱棣的地位拔高到塞王第一人!
但是若說洪武帝信任朱棣的話,那麽也並非是真,畢竟洪武帝在燕王府部署錦衣衛,同時還授權北平行都司上下注意朱棣在軍中的一舉一動,這些措施看起來無論如何也說不上洪武帝對朱棣是有多麽的放心。
總歸朱棣還是洪武帝的親兒子啊!縱有忌憚,但是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況洪武帝是一個非常看重親情的人。
沒錯,從洪武帝的所作所為來看,其性幾可用涼薄來形容!
李善長、胡惟庸等等開國功臣全部都死在了洪武帝的屠刀之下。
但是另一方面,洪武帝對待自己的兒子們,只要皇子們性子不是太不堪,那麽洪武帝絕對可以用寬厚來形容。
有明一朝,親王的待遇之高可以說是沒有前例的!
當然,洪武帝和朱棣之間彼此都有著自己的底線,而雙方也都沒有跨過對方心中的那條底線。
孝慈高皇后生三子,長子朱標為太子,另外還有秦王和晉王。
但是不管是與朱標還是與朱棣相比,秦王和晉王相差的實在是太多了些。
朱棣雖說心中有野心,但是不論是對麾下將士還是對藩國內的平民百姓都待之甚厚,甚至這種表現在很多人看來幾乎可以用賢王來形容!
正因此,朱棣的逝世使得朱棣看到了自己不需付出多大功夫便能夠登上那個寶座的捷徑!
“燕王殿下,可感覺好轉一些?”
道衍和尚坐在朱棣塌邊的小凳上說道。
在朱棣幾欲昏厥之後,最終還是被侍從們攙扶到了寢殿之中休息,而道衍和尚在得到這一消息之後便迅速的趕到了燕王府之中。
道衍和尚踏入寢殿之中的時候,朱棣的眼睛非常的呆滯,口中甚至還流下了一絲哈喇子,見狀,一旁伺候的侍女連忙拿著絲巾擦去了朱棣嘴角的水漬。
據一旁的大夫診斷,燕王出現這種情況乃是因為驟聽噩耗,心神巨震之下被邪風入侵乃至有些中風。
“阿彌陀佛,燕王與太子殿下的兄弟之情至深,真讓貧僧銘感五內,煩請各位暫先離開寢殿,由貧僧來為殿下誦經祈福!”
道衍和尚說完,寢殿內的人都知道道衍和尚乃是燕王殿下的第一心腹,因此都紛紛向道衍行了一禮而後便離開了寢殿。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寢殿之後,原本目光呆滯的朱棣眼角突然閃過了一絲精光,而後只看他面容一正開口說道:
“道衍,北平城內的情況如何?”
“殿下,貧僧在前來王府路上遇到了北平布政使司的一乾人等,其人等紛紛如喪考妣,至於市井之間,因時間倉促倒還沒有仔細打聽!”
朱棣點了點頭然後說道:
“道衍,這次情況對我乃是一個機會!太子已死,剩下的秦王和晉王雖是嫡子,但是卻對孤構不成威脅,依你看來,孤順勢而上的可能性有幾成?”
說著,朱棣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興奮之色。
“殿下,佛曰不可貪妄!雖太子殿下已逝,但皇孫仍在,在貧僧看來,皇孫方是殿下最大的威脅!”
朱棣倒吸了一口涼氣。
雖說朱元璋不止一次的暗示了他對朱允炆的看重,但是當朱棣得知朱標逝世的消息之後,內心動蕩之下居然忘了朱允炆這樣一個大威脅!
本來,歷朝將皇位傳於皇孫的可謂是少之又少,畢竟長幼有序乃是人倫大典。
想到這裡,朱棣又想到自己在謹身殿大宴之中被逼著向朱允炆行酒的場景。
朱棣的臉色漸漸的漲紅了。
“大明江山沾染了數以萬計的將士的鮮血,那個小兒何德何能被父皇托以江山之重!孤不服!”
說完,朱棣的臉上已是一片猙獰之色。
“阿彌陀佛,燕王殿下,雲何為貪?於有、有具染著為性,能障無貪、生苦為業。雲何為嗔?謂於有情樂作損害為性。貪嗔癡,纏繞世人當何為?以戒定慧破之!
今太子雖逝,但是皇孫已長,而陛下心屬太子一脈,因此殿下暫且忍之!”
“忍,孤忍了七年了,金陵在孤這燕王府埋下了數不清的眼線,就連孤之內事,每日都會發往金陵遞交禦案之上!
若太子健在,孤自然能忍,但是現太子已逝,論長幼、論德行、論功績,當屬孤為之最!
豈能讓以豎子站在孤的頭上!”
朱棣的臉色已經扭曲了。
道衍心下歎息了一聲。
“殿下,七年且忍了,再忍七年又何妨!成大事者忍乃關鍵,再者說即便殿下有那心,也需要無左右牽掛之心,而今北方邊軍之中,寧王殿下勢已成,不破之,豈能再說其他!”
朱棣閉上了眼睛,他的雙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
好一會,朱棣方才重新睜開了雙眼。
“好,孤就再忍七年,道衍,給我們在金陵的人傳信,讓他們各自上表請立晉王為嗣!”
看到朱棣神色恢復了過來,道衍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之色,而後恭敬的說道:
“遵殿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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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朱標的頭七之後,金陵城內便變得有些風波詭異起來。
金陵城內的百姓們突然發現,平常那些橫行的天潢貴胄們一個個都變得奉公守法了起來,不僅如此,往日到了酉時便熄燈的衙門最近居然到了戌時還掌著燈。
當然最讓升鬥百姓們感歎的便是,那位一向以仁厚著稱的太子殿下居然英年早逝了。
東宮之中,朱允炆和弟弟朱允熥無神的坐在朱標的靈位之前,他的眼睛已經是紅腫不堪,精神上更是憔悴不已。
對於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來說,喪父之痛實在不是簡單便能夠扛下來的。
“皇孫殿下,還請保重身體啊!”
朱允炆的身邊, 一個腰間纏著白色孝帶的大臣開口勸道。
此人正是黃子澄。
“黃師傅,父親就這麽去了,這讓我怎麽辦啊!”
“殿下,太子殿下固然已經逝世,但是現東宮上下的希望可都寄托在了您的身上了!皇上雖然沒有表態,但是從陛下的舉動之中便能夠看出,陛下是屬意由您為嗣的,因此為了這大明江山,您定要保重身體,切不可悲傷過度!”
看到靈堂之中沒有多少外人,黃子澄靠在朱允炆的耳邊輕聲說道。
而且黃子澄說話的時候還可以看了一眼朱允熥。
朱允炆呆呆的看著父親朱標的靈位,對於黃子澄的話,也不知道他聽進去了多少。
看到朱允炆這樣的表現,黃子澄有些急了
“殿下,眼下最重要的是由你上奏為太子殿下請諡號!”
聽到請諡號這三個字,朱允炆的雙目之中方才有些神光。
諡號是對死去的帝王、大臣、貴族按其生平事進行評定後,給予或褒或貶或同情的稱號,一般君主的諡號由禮官確定,由即位皇帝宣布,大臣的諡號則是朝廷賜予的。
諡號帶有評判性,相當於蓋棺定論,因此諡號之中又分美諡、平諡、惡諡。
而從皇帝給予的諡號之中便可以看出其人是否簡在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