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這些護衛想的一般,這位花容閣姓唐的主事本不就是什麽好說話的人,而之所以眼下對朱權的態度如此恭敬,一方面是因為此時畢竟是發生在他花容閣內,而朱權畢竟讓他的一乾護衛出手相助若蘭,使得若蘭得以保全。
另一方面,朱權身上的大家氣度,以及他那五個護衛的身手也是唐主事不得不重視的一點。
朱權不知道的是,就在唐主事和他說話的瞬間,這位唐主事還在想著朱權到底是大寧城內哪家大戶的公子呢!
唐主事說完,朱權深深的向著若蘭看了一眼,然後對著唐主事露出了一個微笑說道: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說著,朱權便邁步向外走去。
看到朱權向外走去,原本低垂著腦袋站在原地的若蘭頓時有些急了。
雖說剛剛若蘭忙著應付此刻的刺殺,但是她的耳朵可沒有閑著,剛剛小安子對朱權的稱呼,若蘭可是非常清楚的聽在了耳中。
此時的若蘭,心中無疑是糾結了,她在大寧這些年,甚至淪落到花容閣自然也是有她的苦衷的,為了接觸到大寧的高官,她不知道求了多少人,受了多少白眼。
別看她好似是花容閣的招牌之一,名氣不小、受人追捧,但是在那些高官看來,再有名的藝伎不管是賣藝還是賣身,總之都是玩物一般的人,他們又怎麽會有那個功夫去管若蘭的閑事。
曾經有大寧布政使司內有一位三品高官的公子迷上了若蘭,甚至為若蘭引見了其父親,但是沒等若蘭說上兩句,其父便甩袖離開。
“殿下,求您別走,賤妾有話要說!”
看到朱權快要邁出了門檻,心中慌亂的若蘭不由自主的追了上來,然後跪在了朱權的身前。
見到若蘭如此舉動,唐主事以及一乾花容閣的護衛們全部都驚呆了。
這年輕人到底什麽身份,居然能夠讓若蘭如此對待!
突然唐主事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朱權,顯然他聽到了剛剛若蘭口中稱呼朱權為殿下!
殿下這一稱呼,在國朝只有皇子龍孫才能當得,而整個大寧城內,能夠當得起這句稱呼的無疑只有大寧藩主—寧王朱權!
唐主事相信若蘭不會喊錯的,畢竟事關朱權的身份,若是若蘭貿然稱呼別人為殿下的話,那麽恐怕傳到布政使司的耳中,若蘭肯定是要進去受些苦的。
唐主事也跟在若蘭身後戰戰兢兢的跪倒在了地上。
從剛剛若蘭開口挽留他之後,朱權的眉頭便皺了起來。
“都出去吧,小安子,讓他們都下去,另外讓他們不得多話!”
說著,朱權看向唐主事以及那幾個花容閣護衛的目光之中飽含了一絲冷意。
感覺到朱權目光之中的不善,唐主事隻覺得自己背後冷汗不停。
“請公子稍坐..........快,快,都走!”
唐主事向朱權行了一禮之後,便連滾帶爬的衝出了房間,期間還不忘招呼那些護衛們。
唐主事的害怕不是沒有道理的,國朝的這些藩王,手中的權利可以說是自漢以來最盛!
大寧是朱權的封地,朱權不僅可以享有大寧的財賦供養,同時對於大寧的領命也有一定程度的統治之權。
再說了,唐主事不過一個區區九品的教坊司主事,別說是他,恐怕就是主管教坊司的禮部高官們面對朱權,這腰杆子也不一定能有多硬吧!
等到房間之中只剩下朱權與若蘭之後,只見若蘭絲毫沒有從地上起來的意思。
“賤妾高麗王氏若蘭,參見殿下!”
若蘭再次向朱權叩拜一禮。
朱權一愣,若蘭居然不是大明人而是高麗人。
心靈聰慧的若蘭看出了朱權的疑惑,只聽她的眼眶之中留下了淚水,一幅梨花帶雨的形象。
“還請殿下明鑒,賤妾父親乃高麗國王王昌之女,洪武二十二年,吾父遭權臣李成桂廢為庶人,之後更是將賤妾族誅,若不是家中忠仆護衛,賤妾早已死於非命!
如今,聽聞那李成桂篡位自立,高麗王室上下千口,除那傀儡王瑤之外,盡被誅殺,還請殿下能夠為賤妾做主!”
說著,若蘭便是在地上猛地磕了三個響頭。
朱權的臉色變幻不定。
若蘭所說的,朱權也是知道的,那高麗王昌乃是王禑之子,洪武二十二年十一月被廢。
洪武二十五年也就是今年,李成桂廢王瑤自立為朝鮮國王。
而在李成桂篡位之後,更是在高麗對王氏一族大肆屠殺。
雖說眼下洪武帝還沒有承認李成桂朝鮮國王的身份,但是國朝上下已經是默認了李成桂的王位以及朝鮮的國號。
更有燕王朱棣在一旁推波助瀾,所以雖說眼下李成桂在明朝這邊的稱號僅僅是“權知朝鮮國事”,但料想過不了多久,國朝便會承認李成桂以及朝鮮的屬國地位。
朱權的眼睛看著跪伏在地上的若蘭,目光之中似有所思。
“若蘭,你先起來,你所說的事情,眼下孤確實是插不了手,你先起來吧!”
說著,朱權口中一歎。
聽到朱權的歎息聲,若蘭更是淚如泉湧。
“殿下,賤妾為避那李成桂賊子追殺,不得不躲入這花容閣中,但誰知那李成桂賊心不死,定要將賤妾殺死,若隻賤妾一人倒也罷了,但這大寧之中還有我王氏一族數十人,這些人皆乃我族希望,還請殿下能夠庇護一番,賤妾做牛做馬以報殿下大恩!”
隨著李成桂改朝換代,朝鮮國內所有王氏一族之人均遭到了牽連。
只有很少的一些人逃過了屠殺,這些幸存者大部分都逃到了大明境內,但是李成桂的手下並沒有放棄對這些王氏人的追殺,畢竟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這樣吧,若蘭,你也是識字的,將你的經歷全都原原本本的寫出來,然後明日送到寧王府,孤先過目,若是確鑿的話,再送往金陵!
雖說你王氏乃高麗正溯,但畢竟高麗已經國滅,即便是要孤為你做主,也是要陛下允許的”
朱權沉聲說道。
若蘭是一個聰慧之人,雖說朱權說的懇切,但是若蘭也知道,朱權畢竟和她沒多少交情,不可能為了她使出全部的精力。
而若是朱權不幫她出力,即便是高麗王氏真的是慘到極點,但是送到明國京城之後,想要朝堂之上的洪武帝和那些大臣們為高麗王氏驅逐權臣、光複社稷,恐怕也是癡人說夢。
好一會,若蘭從地上站了起來
“殿下若能為我王氏上下數千口人報此大仇,若蘭定將我高麗寶庫奉送給殿下!”
高麗寶庫?聽到這個詞,朱權頓時一愣。
的確,他剛剛對若蘭的話是有一些敷衍的意思,畢竟這種事情完全就是費力不討好,因此朱權只是想安撫一下若蘭,然後在大寧徹查一下朝鮮的刺客便算了。
但聽若蘭的話,這個高麗王氏好像還有不少的家當,要麽怎麽能稱得上是寶庫!
朱權神色一動,而若蘭注意到朱權意動的神情連忙趁熱打鐵的說道:
“殿下,我高麗王氏統治高麗四百七十四年,雖說其間不乏權臣擅權,王權淪喪之時,但我高麗王氏傳承淵源,從我朝元宗末年鏟除武人勢力開始,那些武人很大一部分財富都被元宗藏了起來,其後忠烈王、忠肅王數代君主奮勉之下,寶庫財富看成可觀!”
“哦,既如此,爾等既然有如此寶庫,又為何不啟出來以圖復國,而是任由李成國篡位改朝換代?”
若蘭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悲苦的神色。
“寶庫一事已有百年,不光王氏之人知道,那逆臣李成桂也是知曉的,屠殺我親族,除了斬草除根之外,何嘗不是為了逼問寶庫的下落。
寶庫的位置乃是機密,只有元宗嫡子之後方才知曉,不過殿下放心,賤妾之父正是元宗嫡流,而在賤妾隨母前往大明之前,君父也是將寶庫位置告知給了賤妾!
據君父所言,寶庫之中,足有金銀寶石價值數百萬兩!”
雖然從若蘭口中說出的數字讓朱權心中很是行動,但是朱權可不是傻瓜,萬一這是若蘭為了得到自己幫助而編出來的故事,自己豈不是虧大了!
朱權咳嗽了一聲然後說道:
“既如此,此地並非說話之處,姑娘若有空閑,不妨明日到孤的府上來,到時候再詳談不遲!”
雖說朱權沒有當場應下,但是朱權起碼也沒有回絕,而這種結果對於若蘭來說已經算得上是非常不錯的了。
因此在聽到朱權的話之後,若蘭一臉感激的說道:
“若蘭,及王氏上下感謝殿下的大恩大德!”
朱權的身子避了一避而後揮了揮手。
眼下朱權可還沒有答應幫若蘭,若是受了若蘭的禮,豈不是有些受之有愧。
“起來吧,孤走了,明日再見!”
說著,朱權便走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