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自從荊襄戰役結束後,唐王朝奪取了豐腴富饒的荊襄之地,擊潰朱桀部,得到淅陽和南陽二郡,打開了通向中原的南大門。
為表彰秦王李世民所立下大功,李淵加封他為天策上將,建天策上將府,準其自置官屬。
天策上將府依舊是原來的秦王府,只是多掛了一塊牌子,此時李世民的身邊已聚集了不少才俊之士,文如房玄齡、長孫無忌、高士廉、虞世南、殷嶠等,武如尉遲恭、長孫順德、丘行恭、史大奈、段志玄、侯君集、張公謹等等,可謂人才濟濟。
和隋朝的黨派林立不同,唐朝派系鬥爭則主要集中在兩大勢力上,一是秦王勢力,其次是太子勢力。
此時的李世民羽翼已成,已經漸漸形成了太子李建成分庭抗禮之勢,而且李世民和李孝恭結盟後,他已經控制了七成的軍方勢力,在朝廷中主要以尚書右仆射裴寂,兵部尚書屈突通、戶部尚書竇璡為主要支持者。
而太子李建成在軍方勢力較弱,主要是李神通和柴紹的派系,另外齊王元吉在涇原訓練三萬新兵,也屬於他的黨羽,在軍方勢力中隻勉強佔三成。
李建成的勢力主要集中在朝廷,朝廷和地方近九成的官員都是支持他,使他擁有強大的文官勢力,正是文官勢力的強大,才使他牢牢坐穩了太子之位,李世民一時難以撼動他的地位。
不過李建成還是為二弟李世民的勢力不斷擴大而感到憂心忡忡,尤其他的天策上將府準許自置官屬,這使他建立了一套遊離於朝廷之外的官員體系,不受朝廷管束,這使李建成心生不滿。
房間裡,李建成背著手來回踱步,劉文靜則坐在一旁沉思不語。
李建成忍不住恨恨道:“我不知父皇是怎麽考慮的,給他兵權也就罷了,現在還準他自置屬官。這分明就是讓他建小朝廷,難道父皇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這不就是讓他與我奪位嗎?我真的不理解父皇的心思。”
李建成心情極度惡劣,他實在不明父皇為何這樣做,隋朝的前車之鑒還在。難道父皇又想讓自己做第二個楊勇嗎?
他霍地轉身對劉文靜道:“你說說看,難道父皇真的就這麽糊塗?”
劉文靜歎了口氣,“殿下,自古以來,皇帝尚在盛年,而太子已年長,都會出現這個問題。殿下想一想,漢之武帝,最後得皇位者何人?”
李建成半晌無語,劉文靜一句話說到了問題的根子上,他長歎一聲,“難道父皇真要廢我不成?”
劉文靜搖了搖頭,“我認為聖上也未必是要廢殿下,扶持秦王。這正是聖上帝王之術,主要是為了平衡,一旦秦王坐大。聖上必然又會打壓,扶持太子,只要殿下和秦王發生內訌,聖上的帝位也就無憂,殿下不必太過擔心。”
李建成心中歎息一聲,父皇的權力平衡是在玩火,遲早會出大問題,可他也無能為力。
李建成慢慢坐了下來,他也知道糾結於這個問題沒有意義,思路又轉回了現實。他問道:“相國,平原郡那邊可有什麽消息?”
平原郡那邊應該每天都會發一封鷹信過來,但現在已經十天沒有消息了,這讓李建成著實感到憂慮,他隱隱覺得已經出事了。
劉文靜搖了搖頭,“沒有任何消息。殿下,我想應該是出事了。”
劉文靜心中黯然,平原郡那邊是他的關系,麴稜是他的親家,如果出事,恐怕他女兒也難保了,讓平原郡造反是他的主意,因為平原郡緊靠豆子崗,一旦起義,起義軍隊可以迅速轉到豆子崗去,那裡是沼澤地帶,隋軍難以剿滅。
平原郡的起義同時還可以帶動河北其他郡縣跟著起事,使河北重新陷入混亂之中,這將在很大程度上牽製住楊元慶的軍隊,也能極大削弱隋朝實力,這個方案是不錯,但劉文靜也知道,這裡面風險極大,而且麴稜能力不行,恐怕他難以駕馭河北戰後複雜的局面,如果他出事,也是在情理之中。
李建成對平原郡的擔憂,並不是擔心麴稜等人的生死,實在是因為平原郡之事,關系到他和秦王的情報權力之爭。
本來在他們太原起事之前,他們的對外情報便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在唐朝建立後,他奉父皇之命成立了外監察堂,由劉文靜出任長史,負責搜集唐朝以外各個勢力的情報,他一直牢牢控制著唐朝的情報大權。
但敦煌事件發生後,父皇對他的情報事務開始有些不滿,秦王趁機提出情報要軍政分開,得到了父皇的支持,秦王的‘唐風’由此成立。
從表面上看,唐風和外監察堂,一個管軍,一個管政,涇渭分明,可實際上,雙方各管一家,界線就不會那麽明晰了,唐風肯定會收集政務情報,他的外監察堂同樣也會收集軍事情報,雙方遲早會發生衝突,最後的結果就是只剩一家,這也是秦王建立唐風的主要目的,全面控制對外情報。
失去了情報,也就失去了參與對外軍國大事的話語權,如果在天下一統時期這或許並不重要,但在參與天下爭奪之時,這無疑就是最後登上皇位的重要基石。
李建成非常清楚,失去了對外話語權,他的太子之位危矣!
想到這,他當即立斷道:“相國可立刻通知幽州分堂,我給他們三天時間,務必給我一份平原郡的詳細報告。”
話剛說完,殿外傳來侍衛的稟報:“殿下,宮內有旨傳來,聖上召殿下覲見!”
李建成一怔,連忙對劉文靜道:“父皇召見,我要速去,相國可立刻安排調查之事。”
“卑職明白。”
李建成又交代幾句,便換了衣服,坐上步輦,匆匆向武德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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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殿禦書房內,李淵坐在禦榻上,臉色極為陰沉,在他面前放了一份情報,平原郡的起事被嚴厲鎮壓,被殺一千余人,麴稜等人被斬盡殺絕,連家眷也一並殺死。
旁邊李世民小聲道:“父皇,這次失敗雖然是被楊元慶親自動手鎮壓,但實際上是機事不密,所托非人,父皇,楊元慶以雷霆手段,血腥鎮壓了平原郡的起事,這其實就是一種警告,殺一儆百,兒臣可以預見,河北將無人敢再生異心。”
‘砰!’一聲,李淵重重一拍桌子,他再也抑製不住心中的怒氣,“一件小事都辦不好,還能做什麽事?”
李淵對平原郡起義寄托了很大的期望,如果能成功,必將會引發河北二次造反風潮,李淵心裡很清楚,楊元慶打下河北,有人得利,必然就會有人失利,一旦有愚民跟隨宗教造反,那些利益損失者必然會順勢興風作浪,甚至竇建德也會反攻河北。
只要河北一亂,楊元慶就會被河北拖死,但楊元慶用血腥殺戮的霹靂手段掐斷了平原亂源,也震懾住了其他利益損失者,李淵也不得不佩服楊元慶的果斷狠辣,說明楊元慶的頭腦也很清醒。
這次失敗著實讓李淵感到惱火,為什麽每次都是計劃很好,但執行之人卻那麽無能?而且這個情報應該是外監察堂來匯報,現在卻是唐風得到詳細消息。
這時,宦官門口稟報道:“陛下,太子殿下到了。”
“宣他覲見!”
很快,李建成匆匆走了進來,躬身施一禮,“兒臣參見父皇。”
李建成見二弟李世民也在,心中有些不安,他勉強笑了笑道:“二弟,好久不見了,氣色好像不錯。”
李世民躬身長施一禮,“多謝大哥關心,大哥忙於政務,要多多注意身體。”
在父親面前,兄弟二人總是互相關心,沒有半點不和睦的地方,但此時李淵卻沒有心思去體悟他們二人兄弟情深。
他冷冷問李建成,“平原郡那邊有消息嗎?朕很想知道平原的近況如何?”
李建成心中一跳,難道二弟的唐風得到什麽消息了,他不知該怎麽回答,但又不得不回答,隻得含糊道:“估計應該是情報不太好,現在還沒有確切消息,兒臣正在努力,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
“很快?很快是幾時?”李淵一點也不放松, 步步緊逼。
李建成低下頭,小聲道:“再過四五天吧!”
“砰!”李淵又重重一拍桌子,怒道:“還要再過四五天,你養那些廢物又有何用?”
李淵刷地把情報扔給他,“你自己看!”
李建成拾起情報,臉刷地變得蒼白,竟然發生了這麽嚴重的問題,李淵卻不放過他,怒道:“你怎麽給朕解釋?”
李建成半晌才說:“父皇,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麴稜已經很盡力了,怎料到楊元慶正好也在河北,而且這種彌勒教起義參加的人太多,很難保守秘密,肯定會被人告發,楊元慶正好在那裡,只能說是上天不讓他們成事。”
李淵的臉色稍微和緩一點,確實,楊元慶的突然出現,令人始料不及,不能怪太子不力,但太子也問題,李淵又道:“朕是說你的外監察堂,為何到現在沒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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