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林將問題甩出來後,並沒有人接茬。
從時間上來說,侯鎮是昨天被害的,槍擊案則發生在幾個小時前,兩件案子不僅發生的突然,而且間隔的時間也短,眾人一時很難將兩件案子聯系起來。
程家林見沒人開口,咳嗽一聲,環視著眾人,準備點將。
這時羅玉開口了,她看著鬱南,道:“鬱警官,能說說你們為什麽懷疑這兩起案件之間有聯系嗎?”
這次她沒再繼續稱呼對方為小姐,雖然這是最基本的禮貌,但不知為什麽,包括鬱南在內,所有人都悄悄松了口氣,足見玉閻羅的大名真不是白給的……
鬱南稍稍沉吟,決定回答這個問題,道:“大約在一個半月之前,天南省雲川市發生過類似案件,當時專案組挖到一條很重要的信息,但嫌疑人在被抓捕的兩個小時前被車撞死。一天后,專案組駐雲川市的外派小組成員遇襲,凶手的作案手法與今天上午的槍擊案如出一轍。專案組認為,這可能是對方的報復式襲擊,也可能是為了轉移警方的視線,分散警方的精力。我可以告訴大家的是,經過七年的追索,專案組距離這張利益網的核心越來越近,給予對方的壓力也是越來越大……在這種情況下,對方無論使出什麽花招都不足為奇。”
老實說,她給出的解釋多少有些牽強,羅玉對這個答案並不是很滿意,但她也知道,鬱南能給出一個解釋就已經很不錯了,繼續追問的話,先不提對方肯不肯回答,單是保密條例這一關就繞不過去。
羅玉稍稍沉吟,道:“我不知道這兩件案子之間到底有沒有聯系,但有一點我很肯定,今天上午的槍擊案並非是衝著我和張局長以及陳東國來的。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同意鬱警官的觀點,凶手的目的應該轉移或者分散警方的注意力和精力。我們都知道,無論是命案還是槍案都屬於大案范疇。尤其是槍案,一旦發生,警方往往會投入大量警力,以確保涉案槍支不會出現在下一起案件當中。事實上,我們現在就是這樣做的……”
的確,上午的槍擊案發生後,整個宛陵市的警力都已被動員起來,在幾個小時前開始一場事先沒有任何預兆的清洗行動……
動作如此之大,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除了案件本身涉槍之外,被襲擊的目標也是一個重要因素,堂堂分局局長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槍襲,如果在短時間內不能給市民一個交代,警方的形象必然會遭受嚴重打擊。
身為警察,連自身的安全都保證不了,又談何保護廣大市民的安全?
從這個角度來說,至少在宛陵這一塊,槍擊案的重要性至少要比侯鎮之死來的更加緊迫。
如果凶手是出於這個目的襲警,從而迫使警方轉移偵查重點,那麽完全可以認為他的目的已經得逞……
“羅局長,你為什麽肯定這起槍擊案不是衝著你和張局長去的?”鬱南皺眉問道。
羅玉揚了揚手機,道:“這裡有條短信,裡面有你要的答案。”
她沒有藏私,更沒有將張坑的功勞據為己有,而是很大方的交了出去。
警方辦案更講究協同合作,而不是電視電影上極力美化的那種孤膽英雄式的單打獨鬥,羅玉對鬱南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但這不代表雙方就不能合作。
鬱南狐疑的接過手機,翻看起來。
看完之後,她心裡忍不住就有些驚訝,看向羅玉道:“短信上的分析很合理,結論也很明確……羅局長,發短信的這個人是你的屬下嗎?”
常林發來的短信很長,完全是將張坑的分析分毫不差的複製了一遍。
鬱南最驚訝的不是對方給出的結論,而是驚訝於這些結論所用的資源可謂少的可憐,具體來講就是一張X光片,一份衛星地圖。相對於槍擊案來說,這些信息不僅少的可憐,甚至不是第一手信息。但奇妙的是,有人不僅注意到了這些簡單的信息,而且經過縝密合理的推論後,最終給出結論也是有理有據,讓人信服。
果然是高手在基層啊……鬱南在心裡偷偷感歎,記得在犯罪實驗中心的時候,某位前輩就曾這麽感歎過。當時她和那群高智商、高學歷的同事們多多少少都有些不以為然,但現在看來,前輩的感歎果然是對的。
鬱南注意到發短信的人叫常林,她記得這人剛才曾找張嶽山要過資料,不過被自己製止。
早知道這人的觀察和推理能力這麽強,當時應該多給他一點資料……
她在心裡如是想著,並且考慮是不是應該向程家林建議,將這個常林調到專案組來?
“推導出這個結論的人叫張坑,他不是我的下屬,而是西城分局聘請的顧問。”
羅玉沒有絲毫隱瞞,道:“按理說,他不是業內人,我不應該將他扯進本案當中。但是作為一個母親,我很擔心我的家人會因為本案受到不應有的傷害,所以我找到了他……”
她大大方方的說出自己的擔憂和請來張坑的目的,沒有絲毫隱瞞。
眾人聽完,並沒有因此而驚訝。
首先他們覺得這才是自己熟悉的玉閻羅,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哪怕公事中參雜了私人情緒,也是坦坦蕩蕩的說出來。
其次,他們能理解羅玉心中的擔憂。
在座的都是警察,都有妻兒老小,這種擔心家人因為自己而受到傷害的心情,他們都曾經歷過。
尤其是張嶽山,槍案發生時他就站在羅玉身邊,雖然最終躲過了那一槍,但心情卻是和羅玉如出一轍,始終擔心凶手是衝著自己來的。
所以,他比在座的任何一個人都要更加理解羅玉此時的心情。
不過理解歸理解,對於顧問一說,眾人心中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好奇。
“你們局裡什麽時候有了顧問?”程家林皺眉問道。
羅玉道:“已經有段時間了,聘請張坑為顧問之前,我曾請示過林局長。”
她口中的林局長指的是市局局長林宏山。
程家林皺眉道:“老林同意了?”
羅玉眨了眨眼,道:“反正他也沒反對……另外,我們局裡的這個顧問說是聘請的,但一分錢都沒花,人家是免費乾活。”
程家林忍不住笑了起來,道:“老林沒反對你就當他同意了?羅玉啊,你這是在耍賴啊……”
微微一頓,又道:“不對,不對,老林的性子我清楚。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管什麽事情,那麽同意,要麽反對,從不搞模棱兩可那一套。羅玉,你老實交代,老林當時到底是怎麽跟你說的?”
羅玉繼續眨眼賣萌,道:“就是那麽說的唄,說什麽:老蘇家的那個混小子啊,能回來倒也不錯,然後……然後我就給人下聘書了唄。”
老蘇家的混小子?
程家林和林宏山是多年的搭檔,林宏山認識的人他基本都知道,聽到‘老蘇家’這三個字後,頓時就想起一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