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usata

　第二次踏入這個黑燈暗酒的地方，身旁換了一個人，是千荑。她的眼睛在昏暗的黃色燈光照射下，泛著令人迷醉的光芒。她跟在我的身後，一直沒有說什麽話。大大的疑問包裹著我，我停下腳步，不再向前，回頭問道:“來這裡喝酒?”

　“聽說這裡有種名叫‘醉血’的酒，可以讓人暫時忘卻自己的存在。我想試一試。”千荑的語氣仍然如此淡漠，聽得我不覺毛骨悚然，一時難以相信眼前這個眼神如此靜謐的女孩是千荑。“我們到樓上去吧。”

　我不敢相信她來這裡的目的只是喝酒，而且是在二樓。昨天我還看到浩湯和景汝晞在這裡喝酒，但是我沒有什麽理由不去相信她——千荑是我妹妹啊。可是，這一切……我的思緒被侍者端上桌的兩杯雞尾酒給打斷了。

　令我膽戰心驚、害怕那纖細的杯腳一碰即碎的高腳杯裡的液體分為上下兩層，上層是澄澈的幽藍液體，下層是晶紅色，似乎溶血一般的半透明液體，或許中間還會有一層什麽別的顏色存在，但我看不太清。侍者默默地報上酒名，“這就是醉血。”然後離開。

　千荑半睜著眼睛，輕輕端起那杯酒，放在唇間，不著急喝。

　“聞聞這味道，竟是如此奢靡，潛藏著隨時會爆發出來的藍莓的香味，還有丁點兒的血腥味，可能是加進了蛋清了。”她於是閉上眼睛，很是陶醉的樣子，有一瞬間她像極了叛逆版的景汝晞。她握著杯腳的手指，纖長的，白皙的，在燈光的映射中被染成了暗紅色，手腕上纖細的紅玉鐲子滑到了手肘上端。

　我心驚地看著她華美的側面，說不出話來，隨意掉轉視線時，卻看到了浩湯和景汝晞，他們仍然坐在昨天那個位置喝酒。我的腦中忽然內蹦出了“花天酒地”這四個字。我正擔心千荑的反應，卻忽然想到她可能早就注意到了，心裡百感交集。

　千荑終於喝了一口那妖豔的酒，仍然閉著眼睛，沉默半晌，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我目瞪口呆地望著她從容喝酒的樣子:“…千荑是什麽時候學會……”

　“學會喝酒?伊學姐自殺之前的那個晚上，我喝會的。”她自然不過地回答，仰躺在沙發，還是閉著眼睛。“不要說話，姐姐。我想試試這酒到底有多神奇。”

　千荑，你真的…變了。我疑惑地凝望著這杯詭異的液體，我已經發過誓，再也不要喝酒了。在英國，二十歲以下的是不能進酒吧的，不知道中國的規則是怎樣的，或許是未成年不準進酒吧——那我們已成年了?可千荑只有十六歲呀。

　坐在吧台上的那兩個人，一個只是喝酒，一個只是看他喝酒，有些奇怪。借酒消愁愁更愁——浩湯他不明白嗎?我望著眼前這個人，她閉著眼睛，臉部什麽表情都沒有。她會不會又睡著了那?我忽然想到。

　酒吧裡仍然播放著輕音樂，旋律很熟悉。酒吧裡除了樂音就什麽聲音都沒有，氛圍倒有些像-sth了。所以當景汝晞開口勸浩湯不要喝酒了的時候，她的聲音和她叫出來的名字，我聽得清清楚楚。如果千荑她沒有睡著的話，應該，不，是確定也聽得清清楚楚。可她沒有任何反應。

　“浩湯……沈浩湯！不要喝了！真是……每天都喝得爛醉回家，倒在地板上就睡——你真的是瘋了吧?！”

　很少看到景汝晞聲嘶力竭的樣子。她的聲音劃破酒吧的安靜卻不顯得突兀。我看了看千荑，她仍然保持原有姿勢，肯定是睡著了吧。

　“她背著你做了那麽多的事，倒頭來卻是你自己想不開在這裡喝悶酒——你值得嗎?她值得你這麽做嗎?你就真的這麽放不下她嗎?！她還有什麽地方值得你去珍惜?！你說啊?！”

　浩湯只是一味地喝酒，並不理會她的問題。

　還是沒有任何反應的千荑。

　“回答我的問題啊！你這樣子算什麽啊?！不要逃避現實！我記得我認識的沈浩湯不是你這個樣子的。快說話！”

　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對這些問題的答案很感興趣了。

　還是一味喝酒的浩湯。

　仍然沒有任何反應的千荑。

　景汝晞平靜了下來，“這種只和酒打交道的日子，你還要過幾天?”

　浩湯放下酒杯，“快了。”他這麽回答。

　令人驚疑的答案。

　“你不要喝酒了。我帶你去個地方！”景汝晞忽然拽住他的手臂，“來，快走吧。”

　浩湯被連拖帶拉地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之中。

　快了?是什麽快了?什麽意思?

　我看向千荑，她仍然閉著眼睛，似乎還沒有醒過來。

　我看向她的手指，那枚螺旋戒指還牢牢地戴在那裡。

　莫名的不安忽然就升了上來，我坐到千荑身邊，輕輕搖晃她，“千荑…千荑……”

　“什麽……姐姐?”千荑睜開眼睛，迷茫地望著我。

　沒事就好……我松了一口氣，微笑，“我們離開這兒吧。”

　“我還想去個地方。”她望著我，甜甜地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