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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賊》第710章 談話之後
自從做了明朝人的俘虜以後,華萊士上校以往所有的驕傲都被砸了個粉碎,尤其是親眼目睹了對通事何與波波夫的假行刑後,更是深感明朝將軍的喜怒無常。

 他原本已經做好了成為階下之囚的打算,但事情的進展再一次讓他驚愕不已,明朝將軍不但沒有對他予以懲處,反而讓他擔任了海軍學院的院長。而在西方社會裡,擔任學校校長這是一個貴族夢寐以求的頭銜,是千磅萬磅黃金也買不來的榮譽。西方貴族沒有東方人的死節之說,他們看重榮譽,但也同樣看重實利。

 華萊士本人是在英格蘭王國混不下去之後,經歷了長時間的顛沛流離才投靠了荷蘭人,並與普特曼斯來到了遙遠的東方。寄希望在這裡事先他的人生價值,只是這點希望被秦淮河上的一場敗戰所徹底抹殺。而今,明朝將軍的重用讓他心底裡這一點已經熄滅的希望之火又死灰複燃了起來。

 有了希望自然就會患得患失,忐忑之余,華萊士還有些受寵若驚之感。他不明白那位中國將軍為什麽將如此殊榮的職位,交給了他這位被俘虜的敗軍之將。華萊士上校在一種複雜的心境中等待著明朝將軍給他一個答案。

 很快,他被再次安排與明朝將軍會面。

 李信在與華萊士進行了幾次交談之後,便決定任用此人為新成立的海軍學院院長,並且還有進一步的打算。他看著面前身著漢家衣冠的蘇格蘭人覺得有幾分滑稽,而且華萊士本人也明顯不適應這種袍服冠帶,不時拘謹的扭動著身體,腦門上也漸漸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也不知是盛夏氣溫高使然,還是緊張的緣故所致。

 “盛夏降至,閣下在敝處住的可還習慣,”

 華萊士對漢話一知半解,李信的話他一個字也沒聽懂,只能憑李信身邊的通事逐一翻譯過來。

 “還好,還好。南京在北方,比濕熱的熱蘭遮城涼爽多了。”其實,他還是有不適應的,那就是身上的這副漢家衣冠,層層疊加不說,捂的人滿身熱汗,實在難受到了極點。而且在明軍的軍營之中又不能隨意洗澡,他幾乎能聞到自己身上散發的餿味。而且華萊士能明顯的覺察出,那些明朝官兵與自己打交道的時候,都有明顯的掩著口鼻之意。

 其實李信也被華萊士身上濃重的汗味熏得有些眼花,都說西方人身上體味重,但也不至於到了狐臭的程度吧。但是出於華萊士自尊的考慮,李信不便做出明顯的嫌棄表情,隻好強自忍著。

 而他將話題引到天氣上來 ,也是想讓這華萊士每天多洗洗澡,今後與之打交道的日子長著呢,如果每次都是一身的汗味,實在是一件令人難以忍受的事情。

 李信瞄了一眼身邊的通事,這貨肯定也是被華萊士身上濃烈的體味熏到了,盡力向後靠著,試圖距離華萊士遠一些,只差將身體靠到了身後的帳篷上。

 而這時,華萊士似乎有些難言之隱,吞吞吐吐的。李信便讓他暢所欲言。

 “親愛的侯爵閣下,能不能將貴軍的軍裝也發給我一套,”

 三衛軍的軍裝已經讓他豔羨了許久,穿著簡便的褲子和上衣,這幾日臨近盛夏,他甚至還看到了有人穿著截去半截袖子的上裝。

 聽到華萊士的這個要求,李信哈哈笑了起來,“對對,個人衛生問題,也很重要,隻給了你這一套衣衫也的確是疏忽,聞聞,身上都快餿了。”

 華萊士則對李信的說法深表同意,表情誇張的緊著鼻子,“我的身上早就餿了,現在貴軍的軍官和士兵見了我都要掩著鼻子呢,如果可以痛快的洗個澡就太好了。”他終於說出了自己的要求,同時也恍然一般奇怪的看著李信。

 “侯爵閣下難道您沒被我身上的餿味熏到嗎,”

 李信聽了通事的翻譯之後,一副你懂得的表情,哈哈大笑起來。

 這次談話進行的輕松加愉快,華萊士一掃拘謹之感,一時間幽默話多的本色便逐漸顯露出來。不過這可哭了李信身邊的通事,他的荷蘭話本來就說的一知半解,現在華萊士的話一多了起來,便有些捉襟見肘。

 這讓李信和華萊士的交流出現了短暫的問題,李信忽然想到華萊士既然是蘇格蘭人,說不定定會說英語,於是便用英語與他說了幾句話。

 李信的幾句話讓華萊士驚愕了許久才回過味來,然後用難以置信的口吻表情誇張的說道:“侯爵閣下會說英語,”

 華萊士實在想不到,在遙遠的東方帝國居然有一位侯爵會說英語,雖然他的語法和口音有些奇怪,但總歸是能夠聽得懂。華萊士有些興奮,終於不必經過通事之口,可以直接與這位侯爵交流了。

 “目前條件有限,海軍學院的教學設施只能以大帆船為主,吃住都需要在帆船上。三衛軍選派的學員將會分配到沒搜船上,原有的老水手就要充當起教員的角色。所以……”

 聽到李信將話題轉入了新成立的海軍學院,華萊士聚精會神的豎起了耳朵,生怕漏聽了一個字。

 “所以,華萊士先生,你既是學院的院長,也是艦隊的指揮官。”

 “哦。我的上帝。我沒聽錯吧。我親愛的侯爵閣下。”

 李信的話音未落,華萊士便驚訝的有些語無倫次,除了擔任海軍學院的院長還要繼續擔任艦隊的指揮官,這實在令他難以置信,難以置信這位中國將軍憑什麽有如此自信,讓他繼續擔任艦隊的指揮官。

 “很抱歉侯爵閣下,請容許我打斷您的講話,請問,您剛才說的是讓我繼續擔任艦隊的指揮官嗎,”

 李信鄭重的點點頭。

 “非但如此,你還會被朝廷授予官職。孫部堂已經發下了鈞令,自今日起你可以總兵銜擔任艦隊指揮官,如此一來名正言順。”

 軍帳裡響起華萊士急促而又激動的呼吸之聲,良久之後,華萊士興高采烈的手舞足蹈起來,將被晾在一旁的通事看的直撇嘴側目,心道紅毛番鬼也太沒定力了。

 華萊士的手舞足蹈並非完全是興奮所致,他曾在福建與總兵鄭芝龍多次交手,此人插手東南海域軍事商路能量極大,因此他對鄭芝龍的權力之大也是有所了解。當聽說明朝侯爵準備也讓他擔任總兵,很多平時留在腦子裡的各種想法便在這一刻一股腦的湧了出來,一時間雄心勃勃,當即就說出了自己尚在醞釀之中的規劃。

 其時還沒有狹隘的民族觀念,西方各國的國家意識也很模糊,所以華萊士準備服務於東方的明帝國便沒有多少心理障礙。

 海軍的籌備工作如火如荼,身為海軍籌備處坐辦的米琰自然而然的便參與到海軍學院的籌備工作中來,米琰被委以監軍一職。李信原本打算另辟一職,但是考慮到權威的效果,以及可能招致的反對便隻好作罷。

 畢竟米琰身上有著秀才功名,由他來擔任監軍一職也咳勉強在政事堂那幫老頭子面前交代得過去。而且眼看還有三個月就到了秋試,到時候讓米琰謀個舉人功名,出仕任官就有了立身的根本。

 李信沒指望米琰能考取進士,事實上現在的米琰公務纏身,也沒有多余的精力鑽研八股,有舉人身份在身,除了不能位列翰林以外,無論出任地方大員,或是官居要職都已經足夠了。

 須知,有明一代登科進士的總數也不超過兩萬五千人,平均到明朝270年裡,平均每年的登科進士才九十出頭,現在滿打滿算往前數三十年有進士出身的官員,也不過三千人。這其中只怕有一半都留在了京師,另一半撒到明朝兩京十三省裡,便見不到幾個了。

 實際上米琰對自己出任監軍的職務還是比較滿意的, 他從一開始就堅決反對讓舊水手登船,尤其是任用華萊士為海軍學院院長的同時,又兼任指揮艦隊的總兵官。

 不過等李信向他解釋了自己的初步打算後,便接受了這種人事任免。首先一點,能夠返回艦船的水手一定不會超過原有總數的三分之一,而且這三分之一也是經過挑選的,以籍貫為明朝本地為優選。番邦人士,除了極為重要的技術性位置,無可取代的可以另案處理,允許返回艦船。

 也就是說,在每條大船上,將有三衛軍的學員水手超過三分之二,而令三分之一才是舊有水手,只要如此一來在互相製約之下,即便有人心懷不軌,也很難掀起什麽風浪。

 由於艦隊以及學院的重要位置都把持在三衛軍選派的軍官學員手中,即便讓華萊士充任了艦隊指揮官,他也只能在職權范圍內指揮整個艦隊,想要做下反出三衛軍的事來,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所以,華萊士這個總兵官的權力十分有限,如果他得知了自己的這種不同於鄭芝龍那種總兵的處境之後,不知道還能否像之前那麽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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