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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爵一早起來便覺眼皮直跳,這幾日那勞什子《公報》一直緊咬著陳家兄弟的事情不放,就連基本要成功脫身的前應天府尹都被重新拉回了人前示眾。而且看到《公報》如此明確的表態,他始終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如影隨形。
因為在他看來《公報》的南雷先生分明就是鎮虜侯的應聲蟲,難道一直關注戰事的鎮虜侯以為軍港大火也有他的參與吧。想到這,徐文爵大感無奈,苦笑了兩聲,這才接過侍婢遞來的毛巾,胡亂擦了把臉,毛巾緊了水潮濕而溫熱,擦掉了臉上的油汗之後,頓覺有幾分神清氣爽。他長長呼出了一口氣,暗暗提醒著自己,今日會是個脫運交運的好日子。
徐文爵看了看門外,按照往日的時間,家丁們早就該將今日的報紙買回來了,可今日都到了這般光景,居然還沒見到人影。一向並不喜發怒的他竟然罕見的脾氣大壞,正好在一旁侍候的侍婢不小心將銅盆中的清水潑灑在地上一小攤。這位徐小公爺就借此爆發了,他先是狠狠的罵了那侍婢一句,然後又莫名其妙的將那侍婢雙手端著的銅盆踢翻在地。
半銅盆的水有半數倒是濺灑在那端盆的侍婢身上,侍婢何曾見過自家小公爺如此暴怒過。嚇的噤若寒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反倒是徐文爵發泄了一通後,內心中的惶惑不安稍稍減了幾分,瞧那侍婢身上的薄衫已經被溫水打的透濕,隱隱透出內裡大紅的抹胸顏色,幾縷長長頭髮被水粘到一起貼著鬢間垂下,直落在鼓脹漲的胸.脯上。
侍婢一番驚慌嬌怯的模樣竟讓徐文爵下腹一陣熱氣陡然透了上來,竟溫言賠起了不是:“我不是故意衝你發泄,實在是這幾日……唉,和你說這些作甚,你又聽不明白。看看,身上濺了這麽多的水,粘在身上,多不舒服。”
與此同時,徐文爵將手中的毛巾在那侍婢還掛著水珠的臉上輕輕擦了一把,很快他的手和毛巾便一路向下而去……
很快,臥房內便傳來了侍婢的低聲求饒,但傳將出來,卻大有種欲拒還迎的意味,只有屏風外敞開了一扇的房門在隨著晨風微微噏動著。低回百轉的婉轉呻.吟便從這半掩的房門內時高時低的傳了出來。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碎了這旖旎的情境,是徐家老管家急吼吼的趕了來,手中還僅僅攥著一卷報紙,由於手中用力過度,報紙已經被攥的變了形。
老管家許是上了年紀,耳朵有些背,直上了台階剛要推開半掩的房門,這才猛然聽見了房中傳來的顛鸞倒鳳之聲。老管家本是急切的面上轉了又多了幾分憤然。口中忽而就喃喃斥責:“白晝宣淫,成何體統。那面人都要打上門來了,小公爺還在醉生夢死,老公爺啊,小老兒對不住你的囑托,沒能看顧好小公爺……”自言自語了幾句,老管家悲從中來,竟呆呆的站在門口放聲嚎啕大哭起來。
但房中的人畢竟是小公爺,盡管他跟隨老公爺多年,在徐家上下也隱隱然有一人之下余者之上的勢頭,但與小公爺畢竟主仆有別,就算再痛心疾首也不敢壞了規矩公然訓斥。
“大清早的是誰在門外嚎喪。老子還沒死呢。去去去,哪裡涼快哪待著去……”
房中傳出了徐文爵不耐煩的斥責聲,豈料徐文爵不出聲還好,這一來老管家反而哭的更加起勁。這時,房中響起了一陣咣當之聲,也許是碰倒了什麽。眨眼的功夫,便見衣衫不整的徐文爵從屏風後繞了出來,一把就扶住了已經俯下身的老管家。
“你,你這是作甚。快別哭了,讓底下人瞧見多不好。”徐文爵的語氣身為恭謹,但老管家卻絲毫不予理會,隻兀自的哭著。徐文爵實在沒辦法,用幾乎是懇求的語氣勸道:“哎呦我的祖宗壓,您可別哭了,萬一哭壞了身子,生了病症,爹爹回來又要罵我了,”
徐文爵此言一出,老管家果然收住了哭聲,但一雙老眼裡卻滿是渾濁的淚水。
“好,好,好仆不哭就是,不哭就是,”
眼見著老管家不再痛哭,徐文爵總算松了一口氣,本想將老管家讓進屋裡說話,但想到侍婢還光著身子在裡面,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哭就好,不哭就好。昨兒剛有人送了兩支上好的老山參來,回頭我讓人給你送一支過去,補補身子。”說到老山參時,徐文爵特意加重了語氣:“這可是從東北關外的大山裡挖出來的,南京城中豪富勳貴雖多,卻也是可遇而不可求哦,”
豈料老管家竟絲毫都不領情,反而將手中的報紙塞了過去。
“小公爺且看看,上面都寫了些什麽,大禍臨頭了,”
老管家塞過來的正是一張《公報》徐文爵看清之後,臉色頓時大變,在聯想到老管家那副如喪考妣的模樣,他立即就預感到,一定又有什麽不好的事情通過黃南雷的那支禿筆寫在了這報紙之上。
一念及此,徐文爵趕忙將那張皺巴巴的報紙展了開來,上下幾眼掃過去,發現竟拿反了然後又將整張報紙正了過來,這才看清楚上面究竟寫的是什麽。在看到自己的名字頻頻出現在報紙上時,徐文爵下意識的狂叫了一通。
“這是汙蔑,這是徹頭徹尾的汙蔑,黃南雷要為自己的汙蔑付出代價,去,去應天府報官,告他……”
面對小公爺的失態,老管家反而恢復了平靜,帶著哭腔勸道:“小公爺莫激動,眼下去不得應天府啊,”
經老管家提醒,徐文爵這才反應過來,如今的應天府早就不是何可剛掌權的時代,現在的應天府尹陳文柄乃是鎮虜侯李信的看門狗,自己上門去告李信的應聲蟲,人家怎麽可能偏向自己。
“怎麽辦,這可怎麽辦。”
“爹爹遠在太平府身遭叛軍圍城,他,他李信想趁人之危嗎。卑鄙,可恥,”
徐文爵驚慌失措之下竟雙手緊抓著老管家的兩臂前後搖晃,動作激烈之下,竟差點將老管家搖晃倒地。這位老管家也不顧被小公爺搖的七葷八素,連聲安撫讓他安靜下來之後,才緩緩的說道:“老仆倒有個主意…….”
老管家的話才說了一半,徐文爵當即就急不可耐的問道:“說,快說,什麽主意。只要我度過了這一關,以後一定不再惹禍……”
“老仆素聞翰林院薑曰廣和鎮虜侯向來不睦,小公爺何不前往許之重利,讓他代為籌謀一番。”
老管家當然不會相信徐文爵的鬼話,只要過了眼前這一關,他一定又故態複萌,照樣的花天酒地,胡作非為。但他既然受了老公爺所托,便不能置小公爺於不顧,只是情急之下他又能有什麽好主意。他畢竟只是一個奴仆而已。
好在老管家也知道不少鎮虜侯的敵友典故,都說敵人的敵人是朋友,那麽薑曰廣既然處處與李信為難,想必他也必然樂意拉小公爺一把,給李信點難堪吧。
徐文爵馬上就將老管家的話當作了救命的稻草,激動之後又是大喜於色,“對對對,你說的對,薑曰廣的確愛與李信那廝為難,今日李信讓我難堪,看來也只能去求他了。”
徐文爵心裡還有著小公爺的驕傲,薑曰廣算是個什麽東西,當初爹爹在城中時,像他這種養老衙門的老不死自己連正眼都不會看上一眼。但眼下的形勢卻讓他不得不向此人低頭。
徐文爵向來不是那等頑固之人,對這些事轉彎子也十分之快,不就是去求人麽。那又有何難。
“快,還在那愣著作甚。將房中那兩顆老山參拿來,”
徐文爵知道沒有空手上門的道理,這兩棵老山參乃是城中富豪權貴花錢都買不到的東西,當作見面禮正是再合適不過。不過,徐文爵卻忘了,自己剛剛已經向老管家許諾過,要送其中一支與他。
老管家咽了一下口水, 說他不眼饞那棵老山參是騙人,但小公爺不敬是主,自己畢竟是仆,萬沒有主動開口討如此重賞的道理。他也只能默默的看著旁邊家丁將那兩顆裝在檀木盒子裡的老山神遞給小公爺。
徐文爵草草的穿戴了一番,也不坐轎子,直接騎了快馬,僅僅帶著一名隨從便快馬加鞭直奔薑曰廣府邸。戰馬四蹄拋開,鐵掌叩在石板路上聲聲作響,街邊的行人都紛紛閃身側目。
兩匹馬過後,則留下了一地的罵聲。
“這是哪家的公子哥,難道不怕剛剛公布的禁馬令嗎。”
立即又有人冷笑接道:“許是此人不知,一會有軍卒將他逮了去當眾羞辱,便知道軍令厲害了,”
只可惜心急如焚的徐文爵根本就沒聽到身後的紛紛議論,猛然間他發現前方竟有十數人排成了一排,手中端著火槍,直指自己,同時還有人在高聲向自己呼喊著。
徐文爵仔細辨認了一下,竟是讓自己駐馬,不禁怒從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