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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湖廣的豪客顯然誠意十足,當即便向陳文柄允諾,“若貴縣又足夠多的糧食,在下此刻便可交付押金…”
陳文柄更加激動了,眼見此人是實心實意來龍潭買米,不想把這麽大的主顧錯失了,決定以誠相待全盤托出,“蔽縣又米上百萬石,單卻又八成以上是米劵,不知貴客可聽過龍潭米劵一說啊?”
龍潭米卷也是米風波事件後的伴生產物,在南直隸境內憑借此劵,可向各大具名的米商兌換稻米,其中尤其以常熟沈姓,太倉周姓的具名米劵最為受各處的小米商所歡迎。
那湖廣豪客哈哈一笑,“應天府米價翻雲覆雨,在下也是慕名而來啊…”然後又露出一個盡在不言之中的表情。很顯然,此人也是聽說了應天府米價大跌,想來買米打打秋風,佔些便宜。
陳文柄倒不介意此人低買高賣,只要他肯把自己手中的米劵悉數收走,就算讓他再讓一些利也是千肯萬肯的。但是,他雖然身在官場,卻也知道一些為商之要,那就是不能講自己的底細盡數露了出去,於是還矜持著:“如果貴客指望米價還像半月前那麽低只怕要失望了,眼下雖然依舊不甚高,單總是漲了上來。”
豪客灑然道:“既來之則安之,在下也打開天窗說亮話吧,若貴縣能出到這個數,今日便可下了定金,若實在不行,在下也不多做聒噪。”與此同時,豪客伸出右手來放低,比劃了一個數字。
陳文柄心頭狂跳,這個數字尚在他的心裡底線之上,如何能不叫他激動。單他還是要保持著剛才的矜持,盡管聲音已經抖到可以明顯的聽出來。
“蔽縣的米劵,如何兌換成稻米,還要說清楚與貴客聽了……”
豪客擺手到:“縣尊要說的我早就打聽的一清二楚,否則由豈能壓到這個價錢?若縣尊此處盡數是稻米,只怕再加上八錢,也未必肯賣吧?”
這一句反問正說到了陳文柄的心裡去了,的確如此,他為官多年,與各色人等打的交道也不算少,可似今日這般爽快之人也不多見。只是想到這裡,他心裡突然咯噔一下,竟起了狐疑。
“以往要做成一件事,從來都是一波三責,似眼下這等容易的還是幾十年來頭一遭,難道?”隨即他又暗自罵著自己:“呸呸呸,真是賤骨頭,事情難辦的時候祈求順利,事情順利了反而又瞻前顧後?如此豈是成大事之人?再說了,自從遇到了鎮虜侯以後,自己不論是官運財運均節節攀升,這也正所謂是脫運交運,眼下不正式交運的大好光景嗎?”
豪客靜靜的坐在客位上,端起茶碗慢慢啜飲著香茗,似乎對陳文柄內心的起伏掙扎渾然不覺。只等著他坐下決定。
龍潭大營,這幾日的來自江北的公文突然多了起來,李信仍舊如以往一半件件過目,米琰與李達則從旁協助謄寫公文。不過此刻的李達手掌拖著一封公文,面色顯得有幾分凝重。
“江北的軍報,說是河南局勢糜爛,流賊再次出河南襲擾山東,大運河只怕也時斷時續了。”
沒等李信答話,一旁的米琰也指著自己案前的一封軍報,奇道:“真是怪了…你看看我這份軍報,分明是說楊嗣昌在河南取得一次不小的大捷,斬首萬余級,一舉解除流賊對開封的圍困。”與此同時,他又指著另一封軍報,“看這份邸報,連皇上抖下旨褒獎了,何談局勢糜爛?”
李信也聽的一頭霧水,這兩份自相矛盾的軍報究竟有什麽貓膩?他將者兩份軍報統統拿了過來,仔細翻看一遍,待將目光落在時間落款時,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竟是時間相差竟有半月之數。那份河南大捷的軍報已經是半個月前的事了。
經過李信的指點,米琰與李達兩個人也是恍然大悟,這才發覺一時緊張之下竟忽略了時間落款。李達似乎想起什麽快速翻看了自己案前的數封公文,隨即又皺眉疑問:“當真奇怪了,我這裡的公文倒有半數以上是十天之前的。”
聽李達如此說,米琰也翻看了自己案前的公文軍報,竟也是如此。半晌後他也就恍然,“還用說麽,除了駐扎在江北的張方嚴搞鬼,否則又豈會如此荒疏軍務?半月十天前的軍報公文拖到今日才松了過來,幸虧沒有甚壞事之處,否則這老匹夫難辭其咎…”
米琰聲音說到最後已經有幾分激動,他對張方嚴這個外圓內方的老頭子的好感已經蕩然無存。
李達卻又似醒悟了一般,拍著腦門道:“江北方面如此做,只怕並非無因之果吧?”說著他看向李信,目光裡卻閃爍著欲言又止。
其實,這不用李達提醒,李信已經將江北方面的心思猜了個七七八八,之所以如此作為,只怕江北方面已經起了調三衛軍往山東平亂,肅清大運河的心思。
米琰很快也想到了此處,有些憤憤然的拍了一把桌案。
“如何?想借刀殺人嗎?別說流賊那點實力配不配,就衝著江北如此用心,咱們也不能輕易遂了他們的願…”
李達適時的附和了一句:“米兄所言甚是…”
兩個人的目光抖不約而同的看向了李信,似乎在等著他做決斷,孰料李信卻將面前的公文一推,“都看著我作甚?這都是些過期的公文,都別再我這裡瞎耽誤工夫了,都回去歇息吧…”
李信起身抻了一個長長的懶腰,屋內燭火搖曳,外面夜色漸深。
……
“李信那廝已經中計了…發賣手中米劵八十萬石給左夢庚那廝,今次計謀可算成功了一般。”
老仆歡喜鼓舞,直讚著家主阮大铖料事如神,實乃諸葛孔明在世。不過,緊接著他又有些擔心,“難處就在舉發上,要找到一個如此合適的人選,還須好好斟酌一番。”
阮大铖哈哈大笑:“何用費心斟酌,現成的人選就擺在面前呢,不用豈不是可惜了…只可惜左良玉英雄一世,竟生出了一個如此蠢笨的兒子來,都說虎父無犬子,看來也是虎有九子,子子不同啊,又如狼似虎者,也有蠢笨如豬狗,甚不類父者…”
老仆眼見著家主賣起了關子,也不好繼續追問究竟該如何舉發,只是附和著,“老爺說的事,別說尋常人家了,就算天家裡面不也一樣嗎?晉武帝何等明達善謀,其子卻問饑民何以不食肉糜。隋文帝文治武功開創新朝,不也生了楊廣那等不肖之徒麽,弄得江山二世而亡……”
阮大铖的老仆的確有些見地,雖是他的家生子奴仆,卻也並非尋常家丁奴仆可比,因此才屢屢將密事交付給他來辦理。
“不說這些了,左良玉比他們還上不了台面,沈王更是,更是……”他想說沈王不過是正德年間寧王一般的陰謀野心之徒,其實沒有半分成大事的才智和氣運。但是,話到嘴邊他又停住了,畢竟涉及本朝隱秘,一言一行都要謹慎才是,否則傳揚出去有被那些整天鬧事的複社宵小們拿住了把柄,還真有的頭疼了。
於是阮大铖改換了話題,“你剛剛不是問到,該用何人舉發嗎?這件事的人選其實早就有了,只不過卻在那裡…”
說著他指了指東面,老仆頓時心領神會,複社之人常聚集之地在阮大铖府邸之東,所以他們在私下裡言及複社一乾人等從不直言其名,而僅僅是手指東方以代指。
老仆也是眼前一亮,讓這些愣頭青去辦這件事最合適不過。首先,複社一乾人想來與家主為敵,由他們舉發,絕對不會有人懷疑到家主的頭上。再者,複社一乾人等在士林與朝廷的影響力顯然也勝過了某一位官員,如果由他們向朝廷舉發,甚至再做出某些過激的行為來,影響力便更為客觀了。
老仆忽然有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便脫口道:“莫非老爺便沒打算讓左夢庚把糧食運出南直隸去?”
阮大铖臉上露出了幾分笑容,其間帶著著孺子可教的意味。
“不只要他們的糧食出不了南直隸,還要空手套白狼呢…”
阮大铖的打算是,左夢庚按照事先的安排,他買到了米劵之後必然會去常熟運米,那麽掌握好複社一乾人舉發的時間便尤為重要。一定要在他們交接了錢糧,船隊將發未發之時,由複社的人將事情鬧大,將水攪渾,到時那左夢庚成了眾矢之的,只怕他雇傭的船隊連常熟都出不得…
屆時,這些糧食仍舊在常熟沈家,而入了沈家口袋裡的銀子,想要再吐出來可就勢比登天了。這也是阮大铖早就打好了的,空手套白狼的主意。關於這一點,他也早就與常熟沈家的族長通了音信,只等著水到渠成即可…沈王意圖不軌,李信賣米與之,勢必也將震動朝野,如此一來,火藥和槍子都裝好了,火繩便由朝廷中的老爺們來點吧。而等待李信的則只能用一個成語來形容,禍不單行…
一主一仆說的正興起,不覺間天光早已經大亮了,卻冷不防家丁連滾帶爬推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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