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西治所,肥如。 城頭上,公孫瓚憂心忡忡的看著城外圍城的叛軍,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低沉的對身邊的劉備說道:“玄德啊,這次你可是失算了。給了魏攸一夜的時間,咱們就成了甕中之鱉了。”
劉備聞言,白淨的臉龐上顯現出了一絲慚愧之色:“伯圭兄,這次是備失算了。沒想到魏攸竟然有這樣的手段和氣魄,用步兵圍城,使得我軍騎兵的機動力完全被限制,失去了所有的優勢。”
可不是麽?要不是你劉備劉玄德當初說夜戰不利於騎兵衝鋒,非要堅守一夜,等到天亮在決定行至,怎麽會給魏攸用步兵圍城的機會?現在可好,自家的騎兵非但不能衝出城去,還要離開馬背走到城牆上像步兵一樣守城,這不是真真的以己之短,攻敵之長嗎?和拿著雞蛋撞石頭有什麽兩樣?公孫瓚在心中暗自腹誹著。
公孫瓚是個武人,心裡藏不住事,責備的神色不知不覺的就在臉上流露了出來。劉備心中也是自責不已,見到公孫瓚的臉色,更是羞愧難當。站在劉備身後的關羽也看到了公孫瓚臉上的神色,心中對公孫瓚的態度十分不喜,當下一撫已經快到小腹處的長須,一雙丹鳳眼眯成了一條縫,朗聲說道:“公孫太守,不過是一些匪類圍城而已,何至於如此長籲短歎?今夜,某便殺出城去,於叛軍大營中斬下魏攸首級獻給太守!”
公孫瓚和劉備同時出言阻止道:“萬萬不可!”兩人說完這句話之後,才發覺自己和對方的話完全一樣,相互對視了一眼,公孫瓚轉過頭去,不在說話了。劉備隻好接著說道:“雲長雖勇,但正所謂雙拳難敵四手,趁夜刺殺之事,是絕然行不通的。”
公孫瓚接口說道:“沒錯,這個魏攸向來詭計多端,對自身的保護必然極為嚴密,雲長還是不要去冒這個風險了。”公孫瓚知道,肥如被圍的事情,雖然是因為劉備的建議失策導致的,但是自己也頂多是責備劉備幾句,自己還得依靠劉備三兄弟幫助自己守城呢,對於關羽和張飛的武勇,他可是十分清楚的。有這兩個人在,守住肥如的幾率就大了很多,接下來,就看敖烈那邊的救援了。
三人正在城頭議論的時候,忽然發現城下的叛軍中出現了一陣騷動,緊接著,一陣陣喊殺之聲傳上了城頭。
城外的東邊,是叛軍防守比較松散的地帶,因為東邊是遼東的方向,遼東太守公孫度的態度比較曖昧,既不幫助公孫瓚征討魏攸,也不幫助魏攸攻打公孫瓚。公孫度和公孫瓚雖然都姓公孫,其實兩個人一點關系也沒有。或許五百年前兩人的祖先是同宗,但是眼下,兩人和陌路之人也沒多大的區別。所以魏攸在圍城的時候,就相應的減少了布置在東邊的兵馬,在他看來,是絕對不會有人馬從東邊殺來的。
然而,魏攸失算了,現在,就有一支人馬從東邊殺奔而來,為首一員大將騎著一匹白馬,手中拿著兩隻巨大的雙戟,勢不可擋的殺進了魏攸在東邊布置下的營盤中。這員大將身後,還跟隨著三千勇士,他們裝備精良,武器鋒利,在為首大將的帶領下,把手中鋼刀的鋒刃亮了出來,甩開大步跟隨在為首大將的馬後,所過之處,帶起一陣腥風血雨。
將為兵之膽,魏攸盡管老謀深算,但他壓根就沒想到會有一支兵馬從東邊殺來。因為魏攸的不在意,導致在東邊布防的叛軍也是掉以輕心,認為東邊不會發生什麽意外。所以這一支人馬在為首大將的帶領下,一路勢如破竹,
輕易就突破了叛軍東邊的營盤,來到了肥如城下。 當魏攸在中軍大帳中得知,有一支人馬從東邊而來的時候,這支人馬的首領已經在城下和公孫瓚對話了。
“公孫太守何在?”大將中氣十足的大聲呼喊著。
公孫瓚在城牆上探出半個身子,大聲回答:“某就是公孫瓚,將軍有何話說?”
大將喊道:“某是驃騎將軍麾下水軍都督甘寧,奉驃騎將軍將令,特從海路經遼東而來,我主讓某傳個話,叫公孫太守安心守城,我主援兵不日即到。”來者正是甘寧,自從和張飛打了一架之後,甘寧從張飛那裡得知肥如危急,於是星夜率軍趕來,在外圍見到魏攸的圍城之勢,知道不能強行突入城內,否則勢必會引發叛軍趁勢攻城。觀察了幾天之後,甘寧發現肥如東邊的叛軍布防比較松散,顯然是魏攸認為公孫度不會派來援軍。於是,甘寧就想出了一條計策,才有了今天殺透重圍,來到城下喊話的一幕。
這番話,也是甘寧想了許久才琢磨出來的,別看這幾句話很簡單,但是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一方面能夠安慰肥如城內守軍的軍心,讓他們知道敖烈的援軍很快就會到來;另一方面也是在暗示魏攸,遼東的公孫度雖然舉棋不定,但是卻肯放自己這一隊人馬過境來援助公孫瓚,有了開始之後,誰能保證公孫度不會放第二支、第三隻人馬過來?另外,甘寧此次前來還有一層意思,就是向叛軍來示威的。敖烈麾下的水軍棄船登陸後,都能在叛軍大營中完成一次鑿穿,若是血殺營和虎賁營的陸軍精銳來了,豈不是更加如入無人之境?甘寧這樣做,也是打算先給敖烈的大軍攢攢士氣,提前震懾一下叛軍,讓他們心中埋下陰影。
說完這番話,甘寧也不在停留,呼哨了一聲,招呼部下的三千水軍結成陣勢,轉身向外殺去。
公孫瓚在城牆上看到甘寧率部準備離去,回頭看向劉備,輕聲問道:“玄德,這件事,你怎麽看?”
劉備正在出神的看著城下的甘寧所部,他心中是萬分的羨慕。看看這些水軍的裝備吧,比公孫瓚的正規步兵還要強出不少,除了戰馬數量較少之外,甚至都可以和公孫瓚的白馬義從媲美了,而且這些水軍個個驍勇善戰,完全看不出來是一支不善陸戰的水軍。若是自己能擁有這樣一支部隊,還用仰人鼻息、過著寄人籬下的日子嗎?想到這裡,劉備的心中,情不自禁對敖烈產生出一絲莫名的嫉妒,為何上天如此不公?同是漢室宗親,為何改了外姓的敖烈偏偏擁有這樣的雄兵悍將,而自己卻只能窩在這小小的肥如城中,做公孫瓚的部下縣令?
“玄德,玄德你在想什麽呢?某問你話呢。”見到劉備出神的注視著城下,對自己的問話充耳不聞,公孫瓚不由得連聲追問著。
“啊?啊,伯圭兄剛才說什麽?備剛才一直在觀察這支人馬,卻是沒注意聽伯圭兄的問話。”劉備連忙掩飾著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公孫瓚問道:“那玄德可看出些什麽?”
劉備心中想的是豔羨於甘寧所部的精銳,可是話到嘴邊,卻鬼使神差的變了方向:“伯圭兄,備認為此事有些疑點。剛才這個甘寧說他是驃騎將軍麾下的水軍,可是你我認識驃騎將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何曾聽說過他的麾下多了一支水軍?而且,看這支人馬陸戰之嫻熟,備斷然不能相信甘寧所說的話,這支人馬說不定根本就不是什麽水軍,而是一直精銳的步軍。”
公孫瓚有些疑惑的問道:“可是墨寒兄弟為什麽要讓步軍假冒水軍呢?”
公孫瓚這一問,正好問到了劉備的算計中,劉備現在唯一的依仗,就是公孫瓚了,他十分清楚,想要擁有自己的地盤和兵馬,就要著落在公孫瓚的身上。所以劉備不希望看到公孫瓚和敖烈走的太近,那樣的話於自己不利。劉備的打算,是在這一戰中憑借自己兩位兄弟的勇猛,在後面最關鍵的時刻,立下大功,從而獲得朝廷的封賞,得到一塊屬於自己的地盤。甚至先前貽誤軍機,讓魏攸圍城,也在劉備的算計中。對於劉備而言,這可是一個揚名立萬的大好機會,他怎麽會把這個機會拱手讓給敖烈呢?
於是,劉備故作沉吟的說道:“說不定,這支人馬就是魏攸派來的疑兵,來引誘咱們出城進行野戰的。”
公孫瓚雖然是個直爽的武人,對政治這種東西一竅不通,但並不代表他就是傻子。對於劉備的說法,公孫瓚從心底不認同。敖烈的為人,公孫瓚十分清楚,不管是與公與私,敖烈都沒有袖手旁觀,任憑自己被魏攸困死的道理。而且甘冒生命危險,在叛軍營盤中鑿穿而過,說明甘寧等人十有八九真的是敖烈的麾下,若是魏攸的苦肉計,那這代價也太大了。
想到這裡,公孫瓚又把目光轉向了甘寧帶領的那支水軍,想要看清楚,這些人將要如何離去。
城下,甘寧的水軍已經集結完畢,排成整齊的鋒矢陣,在甘寧的帶領下向外殺去。甘寧一馬當先,手中擎天雙戟上下翻飛,好似兩條出海蛟龍在不停的翻騰著身體,一起一落之間,必定是血光乍現,瘋狂的收割著叛軍的人頭。三千水軍見到主將威武,心中頓時熱血沸騰了起來,一個個興奮的嚎叫著,用力的舞動著手中的戰刀,向敵人的要害處砍去。
叛軍的中軍大帳內,魏攸站在一座攻城的雲梯上面,居高臨下的看著東邊的戰事。因為來不及趕到東邊的營盤去現場指揮部下作戰,所以魏攸只能站在雲梯上,從高處觀察著戰事,然後讓旗手把自己的命令,通過旗語傳達到東營去。
“傳我將令,三面合圍,困死這支兵馬。”魏攸陰沉著臉,下達了命令。站在雲梯下的旗手迅速舞動起了手中的令旗,把魏攸的命令傳達了下去。
剛才甘寧在城下大喊的話,已經有人傳達到了魏攸的耳朵裡。魏攸的臉色之所以如此陰沉,就是因為他現在實在是拿不準,這支突如其來的兵馬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如果,甘寧的話是真的,那麽魏攸現在就面臨兩大難題的考驗,第一,敖烈是否真的會來,如果他真的來了,自己該怎麽應付;第二,這支人馬究竟是不是遼東的公孫度放過來的,如果是,那麽公孫度已經不可靠了,一定要小心防范才行。
魏攸傷腦筋的時候,甘寧卻很興奮。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興奮了,甘寧越殺越痛快,這種獨領一軍作戰的風光,正是他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因為心中的興奮,甘寧的雙戟也舞動的越來越威猛。
十幾名叛軍挺著長槍一起向甘寧圍攻過來,企圖亂槍攢刺死甘寧。甘寧哈哈大笑著策馬向那十幾名叛軍殺去,借助著戰馬衝刺的慣性,甘寧的擎天雙戟平直的伸出,就像是他手臂的延伸。然後雙腿夾緊馬腹,雙手伸展開,猶如大鵬展翅一樣,用戟尖在叛軍叢中一帶而過。
噗噗噗——
一連串的利刃切肉的聲音傳來。
“啊——俺的胳膊....”
“唔,俺不行了...”
甘寧勒住了戰馬,回頭向身後看去。他發現剛才自己那一擊的戰果十分輝煌。圍攻甘寧的叛軍,大部分都被割斷了喉嚨,雙手捂住不斷向外冒血的咽喉,無力地倒在了地上;還有幾名叛軍被戟尖切開了胸膛,花花綠綠的腸子和內髒,爭先恐後地從他們的身體中擠了出來;只有兩三個運氣好一些的,只是被切斷了一條手臂,捂住斷臂處不停地哀嚎著。
一擊之威,竟至如斯!甘寧這一擊,打垮了叛軍的士氣,叛軍們一個個帶著驚恐地神色,慌張地躲避著甘寧。
見到叛軍畏懼不前,甘寧心中豪氣頓生,高高地舉起右手中的擎天戟,豪邁的喊道:“麒麟之膽,有我無敵!”
三千水軍立刻揮刀劈開身前的敵人,高聲回應著:“麒麟之膽,有我無敵——”
甘寧大笑了一聲,縱馬向叛軍的包圍圈外衝去。三千水軍爭相景從,殺的叛軍士兵哀嚎不止。
肥如的城牆上,公孫瓚看著甘寧的豪邁氣概,讚歎的說道:“你們看,這支兵馬殺敵甚多,為首的甘寧又是如此的豪氣乾雲,想來必定不會是魏攸的疑兵。也只有墨寒老弟那樣的英雄,才能驅使得了這支血性十足的兵馬,他們,必然是墨寒老弟的部下無疑。”
這句話, 讓劉備啞口無言。同時,也更加重了劉備對敖烈的嫉妒。難道只有敖烈才配的上駕馭這樣的雄兵嗎?我劉玄德一樣可以!不得不說,當人們在遇到困境的時候,心裡難免多少會出現一些失衡,現在的劉備就是如此,屢次建功卻得不到應有的封賞,反而落得寄人籬下的地步,現在又眼看著敖烈的麾下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這讓劉備如何能平衡的了?
更讓劉備心中氣憤的,竟然是來自於關羽的一句無心之語:“這支雄兵,可用。為將者若能統領這樣一支雄兵,則終身無憾了。”本來這句話只是關羽的感慨,見到甘寧所部的精銳,哪個武將不羨慕?稱讚兩句也正常得很,但是聽在劉備耳中,這話卻變了味道,雖然劉備明知道關羽張飛二人對自己不離不棄,始終跟隨在自己身邊,但是關羽此時此刻說出這句話來,是在抱怨自己不能給關羽這樣一支雄兵,讓關羽一展胸中抱負麽?不過劉備畢竟是一代梟雄,心中雖然氣惱,但是臉上卻是一片坦然,外人絲毫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些什麽。
公孫瓚緩緩的伸出手,搭在腰間的佩劍上,這把劍,正是當初敖烈送給公孫瓚的鎮嶽寶劍。當自己的手搭在鎮嶽上的一霎那,公孫瓚的心情忽然輕松了許多,因為他知道,自己的那位墨寒兄弟,一定會來救援自己的,一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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