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妥?有何不妥?”白校尉瞥了一眼這肥胖的中年官員,淡淡問道:“徐大人,你倒是說說,本校說的,哪裡不妥?”
感受著這眼神,這徐大人如墜冰窟,雙腿都不由打起了擺子,臉色有些發青,咬了咬牙,還是說道:“文將軍的嗣子也參加了此次考試,氣運應是第一,文采也是不凡,只是射箭差一些,若仔細想想,這才是案首的最佳人選啊……”
“你的意思是,按照你的意思來?”白校尉冷哼一聲,淡淡問道。
“不看僧面看佛面,校尉大人何必得罪文將軍呢……”這滿身是肉的徐大人心中一橫,索性豁出去了,直接將這話不作掩飾的說了出來。
要知道,哪怕武科舉不若文科舉一般一板一眼,錄取也有很大的余地,但這話依然是大忌!
聽著這般直白的話語,旁邊幾個官員的臉色都是一變,心中怒罵,這廝不要命了,居然說得如此直白?雖然他們幾個或多或少也有這個意思,卻不敢為了這而丟掉了自己的官位。
“左一個文將軍,右一個文將軍,你倒是喊得熱切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真的是個將軍呢。”白校尉冷笑一聲,右手按在腰間,那裡有著一把快刀,只要他願意,瞬間便可以將這混帳頭顱取下,只是終究有些不合時宜,畢竟此處是沐陽城,並非邊疆戰場上。
不過,他所散發出的凜然氣息,卻徹底讓這徐大人嚇壞了,他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哭喪著臉,噗通一聲,居然一下子跪倒在地。
那文將軍並非將軍,只是校將,但對於這許羅來說,卻和將軍沒有什麽區別,自然想要拚命巴結,但這白校尉同樣也不是他能夠得罪的。
“校尉大人……”許羅哭喪著臉說道:“這只是我的一些建議,若校尉大人不願,那就按照校尉大人的意思!”
“我的意思?”白校尉冷哼一聲:“並非是我的意思,我只是想要這一切,按照規矩來辦!”
聽著響亮的話語,幾個官員下意識的將腰間挺得筆直。
“我是奉命來此監督,有著生殺奪予的權利,不過只要你們按照規矩來辦事,便什麽事也沒有。”白校尉淡淡說道:“可若是想要破壞了規矩,壞了這場武科的選舉,選出了庸才,沒落了人才,可別怪我刀下無情!”
“是!大人!”
“我等必當奉公職守!”
這幾人心頭一跳,連忙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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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知府
府邸修得很是氣派,作為一郡之主的知府的副手——同知,官居從五品,身份自是不俗,且其人又以愛才著稱,善緣頗廣,在未出仕之前就有著名士之稱,府內外頗有威望。
一個俊秀的年輕人快步疾走在府邸之中,不多時就來到了一座房間外面,護衛將他攔下:“李振少爺,請止步。大人正在裡面批改公務。”
李振並不懊惱,這畢竟是規矩,也是這護衛的職責所在。
他淡淡說道:“這我知道,請你向叔叔稟報,就說我來了,有要事要說!”
“是!”這護衛不敢怠慢,恭敬應下,道:“請稍等!”
於是迅速進去稟報,不多時便出來了:“大人請您進去,隨我來!”
李振微微點頭,並沒說話,便隨著這護衛進入房間。
房間內有著淡淡的香味,很是提神,就算是李振也下意識的深深呼吸了一口氣,他繞過兩重畫著翠竹和荷葉的巨大屏風,又走了一段路,這時那護衛小聲說道:“大人就在裡面,我就再此停步,請您進去吧!”
李振推開裡屋房門,只見裡面點著一排蠟燭,將整個房間照得通亮,書房內格局布置極佳,一個穿著尋常儒袍的中年男人,正在拿著一根毛筆聚精會神的寫著字,像是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一般。
“李振見過叔父大人!”李振不敢失禮,恭敬的說道。
“嗯。”李元庭淡淡應了一聲,此時狼毫上的墨水有些不夠,他隨手向旁邊的硯台中蘸了蘸墨水,繼續寫著。
李振見此,並未繼續說話,站在旁邊等待著。
大概一刻鍾之後,李振才罷筆,將紙張小心放在一旁,然後抬頭問道:“來此有何要事?”
李振道:“那人的身份我已經查到!”
“那人?”李元庭一瞬間有些沒反應過來,不過很快便反應過來:“你是說作出青詩的那少年郎?”
“正是!”一想到那夜將自己的驕傲完全擊碎的絕世天才,這李振心中不由一陣陣苦澀。
他從小便十分聰慧,且勤奮好學,素來被家族中人看重,而後更是厚積薄發,一舉考得童生案首,一時間可謂是風光無二。
他有著自己的追求,其中最重要的一項,便是在三十歲之前作出一首青詩。
但不久之前,卻親眼看到一個神秘同齡人,遊刃有余的現場作出四首青詩,心中震撼可想而知,當真是百感交集!
對於這樣遠遠超過自己的天才,他根本無法生出半點嫉妒,有的僅僅只是無力而已,不過同時心中也生出濃濃的好奇心,想要知道這人到底是誰,為何會擁有如此之大才?
“坐下,慢慢說來。”李元庭微微頷首,隨意說著。
“謝叔父大人。”李振折腰說著,隨後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開始說道:“那人名為周離,是沐陽城城南的那個周家的子嗣之一。”
“這周家,想必叔父應該聽聞過一些,在本郡之內,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世家,其家主周牧在亭湖縣任縣丞一職,其家有四子一女,這周離,便是二子周恆所生!”
“周恆?”聽著這個微微有些熟悉的名字,李元庭忍不住蹙起了眉頭:“似是從哪裡聽過。”
“叔父忘記了?這就是前些陣子鬧得沸沸揚揚的周家的那個狂生,居然將杜公的庶子腿打斷一事,後來畏罪自縊,並且其家族也花費了不少手腳,將這事徹底壓下。而這周離,便是那狂生的獨生子。”李振笑著說道。
“原來是他。 我倒是想起來了,那人的確有些脾氣與骨氣,死了的確可惜了……”李元庭微微搖頭說著:“沒有想到這人如此魯莽固執,但卻生了個如此才華橫溢的子嗣,真是讓人難以相信。”
“的確,我還查到,這人在其父母死亡之前,性格很是愚笨癡傻,並無什麽天才之名,只是癡有幾分蠻力而已。在其父母自縊之後,便性格大變。”李振點頭說著,眼神之中有著一些難以置信:“我卻覺得,這人以前很可能只是佯裝做癡傻,若是如此,這心機之深沉,簡直讓人震怖。”
歎了一聲,李振看著叔父緊鎖眉頭,忍不住輕聲呼了一聲:“叔父?”
李元庭道:“我想起來了……記得科舉審閱諸多試卷的時候,看到了一份試卷,字跡很是奇特,其人似乎也是周離,你再去查查,並且將那份試卷的帶過來。”
說著,丟給了李振一塊玉牌。
李振接過玉牌,恭敬的道:“是!叔父大人!”而後轉身離去。
看著李振的背影,李元庭嘴角扯出一絲笑意,喃喃說道:“周家,周家……真是沒想到居然是周牧這老小子的孫子……記得那年同去考科舉,這人和我一起考上了舉人,也交談過幾次,還算暢快,不過事後所選擇的道路卻是有所不同。我繼續科舉,考上了進士,他則開始出仕……一晃已經這麽多年了嗎?”
“六日之後,應該是他回府述職的日子,我便親自過去拜訪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