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非望向張翰輕喝道,“臭小子,過來。”
站在城頭的張翰回過頭望向張非道,“臭小子叫誰?”
“臭小子叫你呢。”張非說完便感覺被張翰耍了,雙目怒視,就要過去收拾張翰,步子剛邁出又收了回來,瞪了一眼張翰,喝道,“還不給老子滾過來?”
“身為大將,說話這麽粗魯,成何體統。”張翰輕聲嘀咕道。
張非掄起拳頭,作勢要打,張翰急忙嚷嚷著提醒道,“父親,樂毅將軍還在。”
張非狠狠的放下拳頭,雙眼一瞪,“臭小子,和你說過多少次,軍中只有上下級,沒有父子。”
“我也說過多少次,軍營裡沒有臭小子。”
樂毅聽他父子吵鬧,甚覺有趣,輕聲一笑。
張非望向身旁的樂毅,歎了口氣,“犬子頑劣,讓將軍見笑了。”
樂毅笑道,“有趣,本將還沒遇到這麽有趣的小子,這樣,以後就讓他來當本將軍的親兵,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好。”張非同意。
“不行。”張翰拒絕。
“臭小子,你又想幹什麽?”張非自然知道樂毅是魏王身邊的紅人,張翰能得到樂毅的賞識,以後大有前途,雖然張非識大體,恪守新法,但哪個父親不想要自己的兒子有個好前途,可沒想到張翰卻一口拒絕。
樂毅見張翰拒絕也頗感奇異,笑問道,“張翰,為何拒絕?”
張翰挺起胸膛望著樂毅道,“魏國重軍功,你是將軍,做你的親兵,哪還有立功的機會,豈不浪費了我張翰的才華,不成,不成。”
樂毅聽後調笑道,“張翰教訓的是,是本將的失誤,那好,可是以張翰的才華,在什麽位置才恰當。”
“自然是精騎隊,河西三萬大軍,騎兵最為強悍,將我張翰放到騎兵隊最為合適。”張翰傲然道。
“臭小子,你還給老子得瑟起來了,今天不教訓你,就不是你老子。”張非本來不想在樂毅面前失態,但看到張翰狂妄的樣子,就感覺胸中就有一口氣憋不過來。
樂毅攔住準備衝將出去的張非,笑問張翰,“精騎隊非擅長騎戰的士卒不可入,這本將可幫不了你。”
“將軍怎知小人不擅騎戰,願軍中一試。”
樂毅看著張翰那年輕的臉龐,笑道“現在可沒時間,你還有要事在身。”
張翰疑惑道,“小人有何事,小人自己怎不知道,不會是將軍借故拖延,不相信小人吧?”
張非看到張翰模樣,在旁吹鼻子瞪眼睛,卻顧及樂毅在身旁無法動手,憋得滿臉通紅,“臭小子,樂毅將軍是要你去為大軍募集耕牛。”
“募集耕牛?都要打仗了,還募集耕牛幹什麽,浪費時間。”張翰連連搖頭。
“氣死我了,氣死我也。”張非在旁咬牙切齒,雙目怒視張翰。
樂毅向張非使了個眼色,隨即搖頭道,“募集耕牛關系此戰成敗,此戰能否戰勝秦國,就靠這些耕牛,既然你張翰沒有能力接受這個任務,那本將也只能另擇賢明了,張將軍,你覺得怎樣?”
張非會意,點頭道,“這臭小子頑劣,確實不適合這麽重要的任務,還是末將親自去一趟合適。”
“等等。”張翰急聲道,“誰說我不去了,雖然不知道募集耕牛和戰勝秦國有何關系,但樂毅將軍有令,小人自然遵循。”
“好,既然你願意去本將就給你這個機會,秦國還有兩日就會抵達離石要塞石橋,給你兩天時間,你要募集三千頭耕牛,否則,軍法從事,可聽明白了。”
“無需兩天,一天足夠。”
樂毅正色道,“軍中不同兒戲,你確定能在一日內募集三千耕牛?”
張翰點頭,也一臉正色回答,“一日之內不能募集三千耕牛,願受軍法處置。”
“你可知曉,魏法當前,不可強征?”
“絕不強征。”張翰之言斬釘截鐵。
樂毅望向張非,張非點了點頭,通過這段時間的了解,樂毅很清楚張非的性格,如果張翰不能完成任務,張非絕對不會同意張翰去做這件事,點頭道,“那好,就一日時間,沒有完成任務,必當重罰,另外耕牛軍用之事萬不可泄露出去。”
“諾。”說完轉身飛奔而去。
樂毅笑道,“呦,還是個急性子。”
張非搖了搖頭,苦笑。
樂毅望著張翰遠去的背影,不無擔心道,“只有一日時間,張翰果真能募集三千耕牛?”
張非點頭,“犬子雖然頑劣,但為人豪爽,來河西兩月,與河西各族村長、裡正相處融洽,就是對魏人不給好臉色的秦國的村長、裡正對他也頗為喜愛,一天時間,犬子定然能募集足夠的耕牛。”
樂毅奇道,“不想張翰居然還有這本事,如此,本將就放心了。”
卻說張翰離開離石要塞,直奔河西最大的村莊魏家村,魏家村是從安邑遷徙過來的老魏人,大都是奴隸和平民,這些老魏人遷來河西後,受魏國新法庇護,脫離了奴隸身份,成為魏國的國人,有些人還因為勤於耕種,受到魏國獎賞而封爵,這些魏人既繼承了魏國國民的淳樸,也融合了河西戎狄的粗狂,成為魏國獨具特色的一群人。
“那不是張翰嘛,今天不當值嗎,怎的有時間來我魏家村。”魏家村村長魏曉遠遠看見張翰高聲調笑道。
“鳥,我這是來辦事的,老村長,麻煩你派人聯系一下各村村長、裡正過來一趟,我張翰有大事相商。”張翰來到村中毫不客氣,從村長家附近的井水中乘了一瓢水,大口喝了下去。
“小子,你慢點,不要嗆著了。”魏家村村長說完又道,“你這風急火燎的來我魏家村,又讓老夫叫來附近的村長、裡正,可是有要事。”
“還真有要事,唉,現在沒時間羅嗦,村長,你還是快點讓人去把其他村裡的村長、裡正請來再說。”
張翰雖然年輕,但與河西各村的村長、裡正相處甚好,魏家村村長與張翰相處時間雖短,卻很看重這後生小子,他很清楚張翰不是那種無的放矢的人,這麽急找他們必有要事,不敢怠慢,忙叫了村中的年輕夥子前往附近各村,約各村的村長、裡正來魏家村相會。
聽說張翰相邀,附近各村村長、裡正全部聚集河西魏家村,竟無一缺席,“張翰,你把我們各村的村長、裡正找來何事,難道是想要個婆娘,我閨女如花似玉,要麽我就將他許配給你。”張家村村長調笑道。
魏家村村長輕啐一口,“你家閨女那也叫如花似玉,那我加閨女不是美若天仙了。”
“你這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誰不知道你家閨女克夫。”
魏家村村長最忌諱的便是有人說他家閨女克夫,說來也怪,魏家村村長的女兒雖不是貌若天仙,但也如小家碧玉,甚是可愛,不想才嫁出去三天,丈夫便死了,克夫之名由此而來,魏家村是河西第一村,又皆魏家村村長人緣甚好,無人在他面前提及他家閨女克夫之事,不想今日被張家村村長提出,心中怒火一下升起,擼起衣袖喝道,“怎麽,要打架不成?”
張翰見魏家村村長動怒,趕忙勸阻道,“魏村長張村長失言,絕非故意,還請魏村長暫惜雷霆之怒。”
魏家村村長知道張翰有要事不能耽擱,冷哼一聲坐了下來,“張翰,說說吧,到底叫我們這些人聚集有何事?”
張翰向各村長、裡正行禮道,“各村長、裡正,張翰此次來是想向各位村長、裡正借耕牛一用。”
張家村村長笑道,“還以為是什麽大事,耕牛我張家村有的是,要幾頭,你拿去便是,無需說借。”張家村善於養牛,河西村落雖然魏家村人口最多,但張家村耕牛卻還多於魏家村。
張翰尷尬一笑道,“張村長,非幾頭,而是要三千頭。”
“什麽,三千頭,張翰小子,你要這麽多耕牛幹什麽?”
張翰暗暗叫苦,樂毅可是讓他不能說出耕牛軍用,他還真不知找什麽借口好,隻好含糊應對。
“不就是要耕牛,我們魏家村借,張翰小子,我魏家村就借你四百耕牛。”
張家村村長高聲道,“你瘋了,魏家村總共才四百耕牛,你全借出去,如果耕牛有個意外,那明年春耕怎辦?”
魏家村村長冷笑道,“還有半年時間,老子相信張翰小子定能在半年內還上我村耕牛,不像某些人,只會耍嘴皮子。”
張家村村長久居河西,早已染上戎狄衝動的性格,被魏家村村長一激,頓時答應道,“不就借耕牛,我還能不相信張翰小子,這樣,我張家村願出五百耕牛。”五百耕牛是張家的全部家當,張家人口少,全靠耕牛耕地,如果耕牛有意外,那明年春耕,張家村還真有煩。
張翰對兩家村長深深一拜道,“兩位村長大義,張翰銘記在心,放心,半年之內張翰定如數奉還。”
有了兩家村長帶頭,接下來事情便變得極為順利,張翰迅速募集了兩千三百頭耕牛,只差七百便可完成任務,這時一個豪放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張翰小子,你借耕牛怎不找我孟族,可是看不起我老秦人?”
張翰望向門外,卻是孟家族長孟虎,孟族乃老秦人,魏軍佔領河西,有上萬老秦人來不及撤走,或留戀家鄉,便在河西居住,魏惠王時期,河西成為秦魏戰場,魏惠王又撤走魏國國民,老秦人生活很是艱苦,直到魏郝在魏國變法,並從內地遷來魏國國民,老秦人生活才有所改善。
“原來是孟族長, 張翰見過。”張翰拱手一禮道。
孟虎揮了揮手,“無需客套,說,你還差多少耕牛,孟虎代表老秦人給了。”
魏郝變法以來,河西老秦人生活卻有改善,但對魏郝屢次屠殺秦人極為不滿,再說魏國新法雖講求一視同仁,但實施新法的官員對魏人總有所偏頗,老秦人在新法中得到的好處遠遠沒有魏國國民多,整個河西,老秦人與魏人相當,但耕牛卻遠遠低於魏人,要張翰向老秦人借耕牛,張翰終覺不忍,但想到任務,張翰只能狠下心來,“孟族長,張翰還差七百耕牛。”
“七百耕牛,老秦人還是有的,這樣,給孟虎半日時間,定在老秦人手中借來七百耕牛。”
張翰沒想到孟虎如此豪爽,深深一拜道,“多謝族長慷慨,張翰沒齒難忘。”
孟虎揮了揮手,“好了,你小子也不需和我客氣,整個河西魏人,老子就看你順眼。”說完掃視一下廳中眾人,冷哼一聲,隨即向張翰道,“等我半日,便將耕牛送來。”說完便轉身離開。
廳中魏人向來看不起老秦人,見孟虎過來,一片沉默,孟虎對他們的輕視他們也看在眼裡,本欲惡語相向,但看到孟虎慷慨解囊,豪爽地河西魏人隻留下深深的佩服,對之前孟虎的輕視再無想法。
不到半日,孟虎送來七百耕牛,三千耕牛準備完畢,張翰再無停留,在各村族人的協助下,張翰和三千耕牛直奔離石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