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濃墨一樣的天上,連一彎月牙、一絲星光都不曾出現,如巨獸般吞噬整個天地,風愈發迅猛強勁起來,擰著勁的風勢,幾乎有著野牛一樣的凶蠻,席卷整個離石要塞。
離石要塞的魏國士卒進入了沉睡,只有樂毅軍帳,還有著淡淡的燭光,帳篷外隱約可見人影晃動。
“將軍,深夜叫我等來此可是有要事?”
張非眼神湛湛的望著樂毅,難道樂毅並非虛言,他真有妙計退敵?
“諸位,深夜叫各位前來,確有要事相商,六國四路攻魏,我魏國兵力四路吃緊,若有一路不慎,我魏國有傾覆之危,為防有變,我決意速戰速決。”
“將軍此言差矣。”說話的正是河西守將張非,“六國雖四路大軍進攻我魏國,然而各懷鬼胎,我魏國雖兵少但眾志成城,王上亦早有謀劃,其余三路兵強馬壯,其目的在攻,而王上讓將軍駐守河西,卻只有三萬兵馬,其目的不言而喻,正是讓將軍憑借地形守好河西,將軍要求速戰速決,與王上戰略背道而馳,恕末將無法苟同。”
“夠了,張將軍,本將現在並非和你慪氣,請適可而止。”
“請恕罪,將軍若沒有破敵之計,末將不能出兵。”
軍帳被突然拉開,一陣寒風吹過,張翰從外走了進來,“稟將軍,我軍已在火牛陣已準備妥當。”
樂毅向張翰點頭示意後看向張非道,“諸位,現在本將就帶你過去看我魏國的破秦利器,張翰,前面帶路。”
張非一行帶著疑惑隨張翰至城門口,借著微弱的火光,張非一行看到的是一群頭頂尖刀,尾綁浸透著油漬葦束的耕牛。
“將軍,這是……?”張非望著這一群造型奇異的耕牛,疑惑道。
“這便是火牛陣。”
“難道將軍是想讓火牛在前衝鋒,大軍尾隨破秦軍大營?”
“正是。”
“此計果真能成?”張非不禁懷疑。
火牛陣最先使用是在幾十年後,田單破燕所用的計策,在這之前,還沒有人使用過,也不怪張非懷疑,就是樂毅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樂毅一臉自信道,“成與不成,我等一試不就可見分曉,張翰,傳令下去,命令士卒將耕牛趕向城外。”
“諾。”張翰接令後,從早已挖掘好的十多個城牆缺口處將牛一頭一頭趕到城門口。
“張非,命令大軍迅速整隊,隨時準備攻秦。”
“諾。”張非雖然覺得這火牛陣不怎麽靠譜,但樂毅已經發令,他還是會聽令行事。
魏軍的整隊速度很快,耕牛還沒完全趕出城外,士卒已整頓完畢,三萬士卒借著微弱的火光聚集在城門口,一陣寒風吹過,剛睡醒的士卒打了個哆嗦,睡意頓無,想起昨日下午炫耀的戰場功績,聽到要出城與秦軍作戰,將士們滿懷熱血。
“報將軍,所有耕牛已全部出城,請將軍下令。”張翰向樂毅匯報道。
“按計劃行事。”
“諾。”
張非得令後,下令點火,三千耕牛尾巴上浸透著油漬葦束一齊燃燒,牛尾巴一燒著,三千頭牛被燒得牛性子發作起來,朝著秦軍兵營方向猛衝過去。
樂毅看到這一幕,大喜道,“成了,全軍聽令,出城,尾隨耕牛掩殺秦軍。”
張非懸著的心放下,大聲下令道,“放下吊橋,全軍出城。”
離石要塞的吊橋轟然倒下,城門被打開,三萬大軍有序的在城門口集結。
“張非聽令,你領五千兵馬在三熊山小道埋伏,阻止衛鞅率兵支援。”
“小道?”張非疑惑道,“三熊山大道寬敞,且離秦軍大營不足十裡,我軍為何要在小道埋伏。”
“因為衛鞅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往往想得比平常人要多點。”
張非點頭示意明白,隨即領五千士卒前往三熊山小道。
望著前方三千耕牛在拖著火紅的尾巴狂奔,樂毅冷笑一聲,“給我殺。”殺聲盡肺中之氣,雄渾之極,在寂靜的黑夜中在魏軍耳中回想。
魏軍將士的熱血被瞬間點燃,魏軍將士齊聲怒吼,勢如長虹,震碎了這黑漆漆的夜色。
震天動地的響動,驟然而起。
列陣的魏軍將士,如破堤的洪流,洶湧而出,手持大刀長矛,緊跟著牛隊,向著秦軍營門一線撲卷而去。
魏軍雖只有兩萬五千士卒,但氣勢卻滔天,
浩浩蕩蕩的軍勢,撕碎夜色。
城裡,無數的老百姓都一起來到城頭,拿著銅壺、銅盆,狠命地敲打起來。一時間,一陣震天動地的呐喊聲夾雜著鼓聲、銅器聲,驚醒了秦國人的睡夢。
秦軍士卒睡眼蒙朧,從大帳中衝出來,卻只見火光炫耀,幾千腦袋上長著刀的怪獸,已經衝過來了。
秦軍士卒雖然作戰勇猛,但面對未知的事務,隨都有著恐懼之心,幾千頭頂尖刃的牛群,在黑夜中就像一頭頭擇人而噬的怪獸,許多士兵嚇得腿都軟了,哪兒還想抵抗呢?
景監聽到喊殺聲從軍帳中走了出來,卻見到近在眼前的怪獸,也不禁一驚,但他畢竟久經沙場,很快就平複了思緒,“大軍聽令,向我集中。”
景監的喊聲雖大,但在隆隆的牛蹄聲和震天動地的喊殺聲中卻顯得這麽渺小,瞬間被喊殺聲掩蓋。
火牛接近秦軍營地,轟的一聲巨響,簡單的鹿角和闌珊抵擋火牛前進的步伐,被暴怒的火牛衝擊下粉碎,三千火牛重開鹿角和闌珊後並無停留,繼續向秦軍大帳衝擊過去。
若論上陣殺敵,秦軍與魏軍一樣,重賞之下,士卒毫不畏懼,但面對未知的怪獸,秦軍陣腳大亂,鬥志完全崩潰,只顧丟盔棄甲,望而四逃。
敗潰的他們,盡管數量是魏軍的兩倍,卻只能淪魏軍追趕輾殺的對象。
黑夜之中,一場血腥的殺戮,就此開始。
狂奔的火牛衝入秦軍軍帳,四處狂奔,轟轟的牛蹄,踐踏的秦軍士卒的身心,牛角尖銳的鋒刃,將秦軍撕的粉碎。
“不要慌,給我殺出去,殺出一條血路。”驚恐的景監,聲嘶力竭的怒叫。
可惜,魏軍的指揮體系已完全失效,士卒們只顧躲避火牛的衝擊,黑夜中又看不到軍旗指揮,他的聲音被喊殺聲掩蓋,根本傳不到士卒耳中。
敗勢已定,景監長歎一聲,現在他也顧不得大亂的秦軍士卒,只能領著好不容易聚集的幾百秦軍撥馬亂衝,企圖自己先逃出去再說。
三熊山,雖是夜班三更,但衛鞅軍帳燈火通明,自變法以來,衛鞅夙夜憂歎,心中煩慮甚多,通宵不眠也是常事,軍帳被人掀開,一陣寒風從外吹了進來,衛鞅打了個哆嗦。
“大良造,魏軍偷襲我城外大營。”三熊山地勢高峻,能觀整個河西戰局,火牛尾巴上的火光密密麻麻,很快便被三熊山上的秦軍察覺。
衛鞅一震,不禁疑惑萬分:魏軍兵力佔據劣勢,秦軍防范嚴密,居然還敢襲營,難道有什麽陰謀。
現在衛鞅的心裡也是七上八下,按理說魏軍偷襲秦軍大營純粹是自討苦吃,可他總感覺此事不尋常,從他來到河西魏國將三熊山拱手相讓,再到魏軍偷襲秦軍大營,所有的事情都透著詭異。
“傳令下去,全軍將士整隊,隨我支援大營。”
“諾。”
三熊山上的秦軍下山後,衛鞅突然停止前進,“傳令下去,大軍從小路支援大營。”
“諾。”身旁的白起點頭,白起有很強的戰場閱讀能力,經過這段時間的戰場經歷,白起已經漸漸成熟,自然明白衛鞅下令從小路支援的真正用意,此次魏軍夜襲過於詭異,衛鞅是怕魏軍的真正目的不是秦軍大營,而是三熊山上支援秦軍大營的秦軍主帥衛鞅,如果魏軍真是這個打算,那貿然從大路進軍,必然遇到魏軍埋伏,唯有走小路才能出其不意,魏軍兵少,又要伏擊三熊山秦軍,又要襲擊大營,定然分不出多余兵馬在小路埋伏。
張非率領五千魏軍士卒在三熊山小路剛隱藏起來,衛鞅的秦軍便已趕至,張非暗道:好快的速度。同時也佩服樂毅的判斷,若非如此,五千軍容嚴整的秦軍貿然殺入戰場,極有可能讓這場必勝的戰役帶來變數。
埋伏在一旁的張非見秦國大軍急速從小道走過,雙手緊握,秦軍過半,張非大吼一聲,“殺。”兩旁魏軍士卒拉滿的弓弦在這一身大吼中猛然松開,五千支弓箭離弦而出,毫無準備的秦軍士卒在這一瞬間成批倒下。
“有埋伏,各自尋找掩體。”率先反應過來的白起一聲大吼,同時用身體護住衛鞅。
箭如雨下,白起用長劍撥開幾支箭矢,大聲道,“保護大良造,撤。”
很快一隊隊盾手從四周將衛鞅護了起來,向三熊山撤去。
鮮血染滿小道,在魏軍的箭雨下,秦軍留下兩千具屍體,方才撤出小道。
“大軍收攏,前往秦軍大營支援樂毅將軍。”雖有火牛陣相助,但秦軍兩倍於魏軍,張非恐樂毅有失,只能放下追擊衛鞅的打算。
張非大軍一路趕至秦營,秦國營地燃起熊熊巨火,秦軍士卒如無頭的蒼蠅一般,四處亂撞,張非大笑一聲,與五千魏軍加入逐殺秦軍的隊伍。
“張將軍。”
正在逐殺的張非回過來發現竟是樂毅,大笑道,“將軍料事如神,我軍在小路埋伏,大敗秦軍,衛鞅已經撤走。”
樂毅笑道,“將軍既已大敗秦軍,為何不趁勝追擊。”
張非一臉尷尬,“恐將軍襲擊秦軍大營有失。”
樂毅點頭示意了解,輕喝一聲,“追。”
秦軍一路撤退,魏軍尾隨逐殺,大軍一路追至離石要塞石橋,張非正要渡橋追擊被樂毅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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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女朋友太吵,好不容易湊時間更新一章,等上班後再補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