囂塵散盡,繁華落幕。精彩紛呈的鬥廚表演結束,場間只剩下李樂和梵青慧兩方數人。
梵青慧道:“太行樓三百年基業果然名不虛傳,隻憑這份人脈關系,這塊金字招牌就不是那麽好砸的。”言下之意,分明是在說王鐵軍剛才的評判帶有個人立場因素,有不公之處。
李樂嘻嘻一笑,道:“人是你們請來的,東西他們兩個做出來的,高也好,低也罷,結果已經出來了,我看挺好的。”
梵桃花忽然道:“評判沒什麽不公平的,廚藝,廚藝,先廚後藝,做出來的東西就是給人吃的,做那麽漂亮讓人不忍下口,其實已經落了下乘,論手藝我自問有幾分必勝把握,但論這案頭之道,我其實早已敗了,敗了便是敗了,沒什麽好說的,我會在短期內回南洋向老太太匯報詳情。”
這番話說的光明磊落,令李樂和石頭對此人的品性平添幾分敬重。
石頭道:“白案本非廚房裡的主業,味道好壞的重要性與賣相高低相比,到底哪方面重要,南北之間是有差異的,所以我覺得王大師給出的評判是有失公平的,咱們比的是白案手藝,其實這方面我比梵師傅差了很多,希望以後還有機會能以另一種形式向您請教。”
梵桃花擺手道:“你不必客氣,你們北派白案從來不以精巧細致著稱,但我看得出,你在這方面的手藝並不遜色我多少,假以時日,我未必是你的對手。”
二人經過這場白案爭雄會,竟似比出了幾分惺惺相惜的意味。
梵青慧對這樣的結果倍感意外,心中估算,這個消息傳到南洋,自家那位廚神奶奶也會感到驚訝吧。
梵桃花去意已決,說來便來說走便走,登時便要離開古城。臨行前來到梵青慧面前,道:“大妹,我的任務結束了,該回去了,兩年多沒見你,這一走還真有些舍不得,你可不可以賞個笑臉給哥哥,小時候你最喜歡對著我笑,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就看不見你對著我笑了。”
梵青慧面無表情看著他,良久,終於唇角抿起一絲笑意,道:“早走早回吧,雖然在你眼中,不管是我還是二妹,都只是你眾多妹妹中的一個,但我還是希望你能經常多陪陪她。”
梵桃花站在原地不動,幾次欲言又止,良久無言後發出一聲長歎,終於說道:“你知道我的心思,也知道我做那些荒唐事不過是為了讓她對我死心,二妹是個好女孩兒,但我是個沒福氣的男人。”
梵青慧早將笑容斂起,冷然道:“你向來標榜自由敢作敢當,卻在這件事上沒有半分男子氣概,二妹喜歡你真算是瞎了眼,我就是因為很清楚你的心思,才更加瞧你不起。”說著,轉過身去,索性不再理會梵桃花。
他們說話的時候李樂本打算回避一下的,但一來這兄妹二人講話時沒有刻意避諱自己,二來他們的話題結束的很快,李樂想要回避卻也已來不及。從他們的談話內容中不難聽出,梵桃花看似風流不羈,骨子裡卻是傷心人別有懷抱。而梵青慧對他,多少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梵桃花轉頭對李樂一笑,抱拳道:“我這人一向是事無不可對人言,說起話來肆無忌憚慣了,倒讓老兄見笑了。”
李樂道:“梵兄光明磊落,情深意重,我很欽佩,錯過今天,他日再見時,希望咱們能成為朋友。”
梵桃花道:“會有那一天的,只是我不能確定到那時,咱們是不是有機會能成為朋友。”
顯然,他跟梵青慧一樣,雖然對李樂兄弟和太行樓抱有好感,卻不肯做背叛二丫奶奶的事情。
梵青慧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轉過頭對李樂說:“放心吧,那一天不會讓你等太久的,他很快就會回來的。”
李樂詫異的問:“為什麽你這麽肯定?”
梵青慧道:“因為奶奶快來古城了,她做了一輩子生意,要得到的東西從來都是非得到不可,接二連三在太行樓的問題上遇阻,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奶奶要是來了古城,到時候大叔叔和二叔叔也一定會來,梵桃花當然也會跟來。”
梵桃花走了,蘇霞飛安靜的回到石頭身邊,樂不思暫時又恢復了寧靜。生活又回到李樂喜歡的軌跡。唯一美中不足就是燕小五的存在了。盡管她主動擔任起保姆職責,每天負責接送小姑姑上學放學,幫著李樂省了許多麻煩。
李樂當然不會狹隘到容不下往昔戰友妹妹的地步,只是這小妞兒在這裡住久了,越來越不拿自己當外人,簡直把樂不思當成了自家。動不動橫挑鼻子豎挑眼。衛生問題要管,租客們隨地大小便也要管,租客的結構複雜了她也要管。若只是她自己管管也就罷了,偏偏還喜歡逼著李樂去管。這才是讓李樂最難受的。
“哥是回來享受生活的,開這個廉租館不過是權宜之計,原就沒那麽高的心氣兒,偏偏遇上這愛找麻煩的小妞兒,一天到晚閑不住的給哥找事兒。”
雨絲漫天飛舞,廊簷下,李樂搖晃酒杯看著對面正忙碌的女人。
蘇霞飛正守著一隻咖啡機搗鼓著,頭也不抬,道:“你這話似乎跟我說不著,我不過是你手裡的人質。”
李樂搖頭,看著她,認真的:“你不是人質,你是我兄弟喜歡的女人,也是喜歡我兄弟的女人,我留下你不過是幫你認清這個事實而已,如果你想走,這些日子裡至少有一百次機會離開,而你依然在這裡。”
蘇霞飛幽幽一歎,道:“石頭有你這樣的哥哥真是他的幸運,不過,就算到現在,我還是認為你不該這麽做,因為我是個不祥的人,會給你們招來很多麻煩的。”
李樂笑道:“祥不祥的誰說的清呢?眼下你跟石頭舉案齊眉,不是挺美的嗎?反正我看著不錯。”
蘇霞飛終於抬起頭,衝李樂溫婉一笑,道:“我從來沒遇上過你們兄弟這樣的男人,如果不是為了姐夫,我真希望能永遠留在這裡。”
李樂直邦邦道:“你喜歡老滅?”
“你想到哪兒去了。”蘇霞飛臉頰微紅,道:“我跟姐姐差了十八歲,八歲那年姐姐就離開了我們,是姐夫把我養大的,這十六年來,與其說他是姐夫,倒更像我爸爸。”
原來如此,難怪當日那個徐老三會那麽說。
“他是個怎樣的人?”李樂再盡一杯,一邊倒酒一邊又問道:“我不是在向你打探他的實力,既然你們知道我曾是天兵的人,就應該知道我對他這個曾經放棄加入天兵機會的人是有些了解的,我感興趣的是其他方面。”
說起老滅,蘇霞飛的眼中放光,那眼神與談起石頭時的溫柔絕不相同,更多是崇拜和自豪。
“我想我明白樂哥你的意思。”蘇霞飛沉吟著說道:“也許對很多人而言,他就像一團吞噬一切的魔火,但對我,對不滅傭兵的兄弟們,他就是太陽,保護和照耀著這個大家庭。”
“你可知道二十四年前他為什麽會拒絕天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