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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江山》第6章
第六章

 就像爾岱,也像德齡。

 更像眼前這群曾奉命力抗於軒轅營的前南軍們。

 看著那些生活在軒轅營中的人們,回想起滅南時的種種,他搖搖頭,深刻體會到再深的傷口,終究也會被時光磨平得只剩一個印子。

 一抹熟悉的人影映入他的眼簾,他靜看著許久不見的顧長空,方才回營,又急著去找那票與他打成一片的前南軍舊員們。

 「你的臉色很難看。」忙於九江城城務,難得回營的顧長空,有些納悶地瞧著同袍精神不濟的模樣。

 「他們也是。」袁衡一手指著校場上那些跟他一樣的弟兄。

 顧長空擔心地問:「吃不好、睡不著?」

 袁衡重重歎了口氣,「不,是另有其因。」事情要是真有那麽簡單就好了。

 「何因?」

 「余將軍!」校場上的眾人,霎時全都靠攏過來,齊聲向他訴苦。

 聽完他們有志一同的心衷,相當明了余丹波性子的顧長空,懶洋洋地席地而坐。在招手示意他們也一塊坐下時,心裡有數地問。

 「咱們偉大的元麾將軍又幹了啥事?」很明白那個禍水將軍能乾出些什麽事來的他,有點訝異這些人,居然也不會因余丹波那異於常人的臉蛋而買余丹波的帳。

 馬上就有人為樂浪抱屈,「他方才又揍了樂將軍!」

 顧長空挑了挑眉,看向在樂浪手底下做事的袁樞。

 「為何?」看樣子,樂浪的人緣似乎是比那個姓余的好多了。

 袁樞愈想愈不滿,「王爺方才來巡,樂將軍也不過只是對王爺說話大聲了點,在王爺走後,余將軍就馬上動手!」軒轅營裡任誰都知道,能夠和齊王大聲說話者,獨獨僅有樂浪一人,他們每個人也都習慣了此事,偏偏就只有那個不允許任何人對主上那般說話的余丹波不吃這套。

 顧長空一臉愛笑不笑,「正常的。」反正樂浪皮厚肉粗,挨余丹波的拳頭更不是頭一回。

 「他上回還叫燕將軍戒酒。」曾被一壇老酒醉得差點醒不來的袁圖,也不落人後地替燕子樓抗議。

 顧長空訝聲怪叫,「那不是要燕子樓的老命?」叫那個飯可以不吃,酒不可以不喝的燕子樓戒酒?余丹波不如叫他一頭撞死比較快。

 「沒錯。」回想起當時可怕的景況,袁圖還心有余悸,「燕將軍在挨了他的拳頭後,出言頂撞了他兩句,他就二話不說的亮出他的余家弓。」

 他點點頭,「應該的。」

 「你怎有法子看得那麽理所當然?」待在余丹波手底下的袁衡,吊高了眼眉,很懷疑同樣也是在余丹波魔掌之下討生活的顧長空,怎麽有辦法一待就是那麽多年。

 「這些都只是小事。」顧長空兩手?著腰,笑看他們這群根本不知厲害的新兵們,「你們還不知道咱們的余將軍,除了帶兵打仗外還有個天份吧?」

 「什麽天份?」

 「得罪人。」他開心地咧嘴而笑。

 當下所有人都擰起眉心。

 「先前攻南之時……」洋洋灑灑開講的顧長空,說至一半,忙不迭地抬手解釋,「只是舉例,失言之處,你們就大人大量別介意。」

 眾人朝他點點頭。

 「先前軒轅營與女媧營由南北進之時,女媧營的閔祿欲斬拖累大軍速度的俘兵,余將軍在知情後,情願冒著大軍不和的風險,也要自閔祿手下救出戰俘。」抖出他們所不知的往事之後,他再告訴他們另一件秘辛,「再告訴你們一個秘密,閔祿之所以會缺了一隻眼,就是因為余將軍是出了名的有仇報仇。」

 眾人瞪大了眼,「那是他乾的?」

 「可不是?」顧長空揚高了下頷,朗聲大笑,「他得罪過的人可多了!」除了全女媧營都跟他有仇外,朝中曾到余丹波府上,卻被踢出門外的也都跟他有仇,而只要跟玄玉站不同一方的人,也統統都是余丹波的仇人!

 「看樣子,你也是個受苦受難的過來人。」受害最深的袁衡,心有戚戚焉地瞧著前輩。

 顧長空愉快地朝這票有難同當的同袍揮揮手,「哪裡,現下有你們替我分擔著點,我可輕松不少。」

 不想也淪為另一個顧長空的眾將官,聽了他的話後,爭先恐後地齊聲開口。

 「不知樂將軍那裡還缺人嗎?」跟余丹波相比,樂浪的心地善良多了!

 「別這樣,余將軍這人,除了嘴巴尖了點、肚量小了點、心眼壞了點、太會記仇了點,還自戀自大目中無人,更擅長強人所難以及從不體貼他人。」忙於補救的顧長空邊說邊點頭,「除開這幾點不看,基本上,他還算是個不錯的將軍。」

 目瞪口呆的眾人一片沉默。

 「你這是誇他還是損他?」好半天,楞張著嘴的袁樞,才勉強回過神來自口中擠出。

 顧長空搔搔發,「都有吧。」

 「是嗎?」

 冷冷的音調一抵他們的耳底,眾人膽顫心驚地回過頭來,就見方才他們話裡的正主兒,此刻正站在他們身後兩手環著胸,眯細了兩眼記下眼前眾多欠揍的對象,霎時,顆顆冷汗,不約而同地自他們的兩際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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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朝方罷,墨黑的天際仍掛有黎明前的殘星。

 率眾返回東宮的靈恩,走在仍點著宮燈的宮廊之上,無視於殿廊兩側眾多對他卑躬屈膝的宮人與宮女。一壁往前疾走的靈恩,在身後的甘培露與宰相祿德功趕上來時,這才放慢了步伐。

 「如何?」沒回首的他,在甘培露出聲後即問。

 「閻相那方面,無從下手。」辦事不力的甘培露小心翼翼地應著,「因無論是明裡暗裡,閻相皆否認與齊王有所瓜葛。」

 靈恩冷哼一聲,「他也是這麽敷衍本宮的。」那老家夥必定是察覺了他正在懷疑些什麽,故而才會如此。

 「殿下何不親自探探聖上口風?」既然他與太子皆無法攻克在朝中擁臣自重的閻相心房,那就只有請出另一能鎮住閻相之人。

 不想明目張膽的靈恩瞥他一眼,「好讓父皇起疑於本宮嗎?」一旦父皇對他此舉起疑,閻相必定防他更深,到時別說是想探什麽口風了,要是閻相在父皇耳邊煽動些什麽,那可就糟了。

 「這……」

 「閻相遲早會露出破綻,盯牢他。」不急著一鼓作氣揪出閻相,也知要拉垮閻相得花時間與力氣的靈恩,目前只能采等待一計,就盼行事謹慎的閻相有把柄可供他抓。

 「是。」

 「殿下,日前,國舅進宮見了皇后。」甘培露才退下來,同樣也有事急稟的祿德功,忙走至準備加快步伐回宮的靈恩身邊。

 靈恩稍稍放慢了腳步,「他又在母后面前搬弄了些什麽?」

 「國舅向皇后進言太子妃無德,不若宣王王妃賢淑。」為此憂心不已的祿德功,還指望著成為太子妃的自家女兒能登上後位,「聽宮人說,皇后近來時常向聖上進言。」

 「哼,外戚。」靈恩嫌惡地皺眉,「明日我就進宮面聖。」國舅有嘴,他豈會無?既然國舅不安於己位,他也不需再讓國舅繼續坐在那個位子上。

 祿德功不安地再稟,「殿下,再過數日即是國舅壽辰,國舅已發帖宴請百官。」

 登時停下腳步的靈恩,在宮燈的映照下,面色顯得相當不善。

 「裡頭有咱們的人嗎?」

 他重重頷首,「國舅擺明了要拉攏殿下之人。」

 「設法斷了國舅的財源,沒了錢財,看他還能玩出什麽花樣。」靈恩決定加快松動國舅的步伐,並撂話警告,「轉告底下的人,誰要敢偏向國舅分毫,誰就是與本宮作對。要知道,本宮既能拉上他們,自然也能將他們踢出京畿,到時就算是皇后也救不了他們一命!」

 「遵旨。」

 「可還有它事?」抬首看了看即將破曉的天色,還得回宮處理國務的靈恩不耐煩地問。

 「殿下,臣收到消息,四位王爺都在其封地積極練兵。」這才憶起還有一事未稟的甘培露連忙上前。

 提及兵武一事,絲毫不敢疏忽大意的靈恩,揚手斥退廊上宮人之後,神情嚴肅地問。

 「益州那方面如何?」目前全國兵武最重者,非爾岱莫屬,而向來知命順命的爾岱也總是遵著聖命行事,從無違抗,但爾岱愈是順從,也就愈被他視為眼中大患,因他深知,愈是能忍之人,愈會是敵人。

 早就收到風聲的甘培露小聲細報,「據聞,大將軍石寅與晉王不和。」

 「不和?」情況出乎意料之外,靈恩不禁深感興趣,「何因?」

 「大將軍斬了晉王私藏的西南公主。」雖然石寅極力替爾岱壓下這事,但益州大營中為石寅抱屈之人,可不甘石寅受到爾岱不顧師徒之情的對待,因此耳語就在大營中暗地傳揚開來。

 靈恩不需深思也知石寅為何要斬西南公主,他反倒是相當遺憾爾岱竟沒得逞,敗在石寅的軍威之下。

 「哼,石寅那隻老狐狸,還真懂得如何保徒弟一命。」爾岱若出了亂子,他也好及早接收益州的兵權,偏偏愛徒心切的石寅就是要壞事。

 「殿下可要將此事稟報聖上?」得知此事後的甘培露,老早就想好該如何以此事作文章。

 「石寅既斬了西南公主,本宮若再追著打,只怕父皇會懷疑本宮居心。」靈恩不讚同地搖首,想了想,改下另一道命令,「派人盯緊石寅與晉王間的一舉一動,他倆若生乾戈,立即上稟。」他可不想逼得太緊,防眾皇弟不夠,到頭來還得防起父皇。

 「那女媧營呢?」身為眼線之首的祿德功忙不迭地提醒,「殿下,女媧營已大舉募兵完成且操訓精良,殿下這事可不能也沒有主張。」

 「什麽?」從不知此事的靈恩震驚地張大了眼。

 「請殿下過目。」自袖中抽出密折的祿德功,趨步上前呈上。

 看畢折中所書之事,忿惱暗生的靈恩,頓時朝前頭擺駕的宮人一喝。

 「出宮!」

 「不知殿下擺駕何處?」領在前頭的敬事總管趕忙回頭走至靈恩面前,彎身躬問將另行何處。

 「盤古營。」他將衣袍一振,「我要見霍天行!」

 方下朝返營,聽聞太子突然擺駕親臨盤古營,匆匆接獲來報的霍天行急忙命營中眾將官接駕,但未及趕赴營門處接駕,靈恩卻已先入營來到了行轅。

 「參見殿下。」在行轅中見駕的霍天行,對他此行,心中甚是不解。

 「起。」靈恩揚起一掌,轉身朝同來的甘培露示意,甘培露即擺手命行轅中的左右都退下。

 「知道本宮何以來此嗎?」清完閑雜人等後,靈恩走至他的面前問。

 「請殿下明示。」

 靈恩將方才所看過的密折交給他,「這是益州、巴陵、九江與丹陽的兵員。」

 「殿下?」接過折子仔細看過一回的霍天行,仍是不明其意。

 他首先道出隱憂,「晉王擁兵自重。」

 「晉王為國鞏固邊防,本就需大批兵員軍需。」在他眼中看來如此,在聖上及外人眼中看來亦是如此,因此即便益州兵員實際上足以造成巨大威脅,若是沒個合理的理由,只怕動晉王不得。

 靈恩索性給他一個假設,「倘若他想造反呢?」

 「巴陵距益州甚近,殿下可派女媧營出兵。」考量完地理位置之後,霍天行即說出最是中肯的辦法。

 「若女媧營想造反呢?」靈恩再點給他一個假想敵。

 「殿下可派軒轅營與益州聯手合擊。」開始明白他在話裡頭玩什麽花樣的霍天行,表面上仍是裝作公事公辦地分析給他聽。

 靈恩涼聲地問:「盤古營在哪?」說來說去,話裡全沒盤古營,他就這麽不想生事?就這麽想袖手旁觀?

 在觸怒他之前,霍天行趕緊拱手說出理由,「盤古營職責在固守天子京畿,若非殿下與聖上手諭,盤古營不可輕易出兵。」

 懶得再與他拐彎的靈恩,兩眼直瞪向他,「本宮問的是你有幾分把握。」

 既然話都說得這麽明了,不能再裝傻的霍天行,站直了身子迎目相對。

 「這就要看與殿下為敵者是何人。」

 「宣王。」靈恩立即說出即將成為他頭一個開刀下手的對象。

 霍天行徐徐應道:「即便閔祿與辛渡聯手,末將有把握能夠守住長安。」

 得了他的保證之後,靈恩頓了一會,話中有話地再問。

 「軒轅營呢?」滅南一戰中,他與玄玉同處一營,處處幫襯著玄玉,而在戰後,玄玉也力保他不死,就不知,現下的他是否是人在盤古營而心在軒轅營。

 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忠誠,就這麽被擱放在台面上衡量,霍天行有些心痛地看著靈恩那雙總是將情與理分看得太清的雙眼。

 為什麽,要這般懷疑他?

 就算是手下之臣,他也是要自尊的。

 「你還沒回答本宮。」

 霍天行挺直了背脊,「末將定當盡全力阻攔任何率兵進京者,無論來者何人,也無論來者的上位者是何人!」

 靈恩勾了勾唇角,「大丈夫一諾千金,你可別忘了你今日的這番話。」

 「是。」

 「今日起盤古營暗中調動兵員,做好你該做的準備。」交待完的靈恩,在走出行轅之時回首再叮囑他一句,「張大你的眼睛給我看牢女媧營的一兵一員!」

 「遵旨。」

 終算是爬上山頂的朝陽,絢爛的光芒射向大地,目送著沐浴在晨光下離去的太子殿下,霍天行胸膛裡的一顆心,沉甸甸的。

 他不是聽不明白,方才太子在話裡拐著彎在暗示他些什麽,也知道,太子此次前來盤古營,除了在問他準備好了沒有與有無把握對付女媧營外,太子更是在試探他的忠誠。

 身為楊國之臣,他實是不願看見眾皇子同室操戈的景況。

 刺眼的陽光映照在他的臉龐上,恍然間,在他腦中突然浮現,當年在瀧城,他向玄玉進言不可身先士卒之時,玄玉朝他致歉也致謝的模樣。

 回想起滅南之戰中,奉太子之命隨玄玉一同出征的他,一路冷眼旁觀著玄玉的所作所為。官場多年,他自認看過之人多不勝數,但跟在玄玉身旁時,他卻意外地看到了一個在他意料之外的元帥,隨著大軍步步推逼向南,必須獨力背負勝敗責任、承受三軍統合壓力的玄玉,是如何領著猶如三匹朝不同方向奔馳的野馬揮軍攻南,坐鎮帥營中冷靜指揮的玄玉又是如何果斷,在他眼中,他看見了另一個完全不同於太子的皇子。

 絳陽一役,不顧私情以大局為重的玄玉、是為何駁回樂浪出征,行轅中人盡看在眼底,樂浪是為何急於與玉權一戰,他也知曉其中來由,因此,他在暗地裡借給了樂浪一份情,然而還這份情的,卻是知解他為何願背負戰敗之責的玄玉。當他被玄玉以大元帥之姿下令留在南國以防南國殘軍可能叛亂之時, 他不知道,面對欲保他一命的玄玉,他究竟是借了一份情,還是欠了一份情。

 但他知道,那時的大元帥若換成是太子的話,太子絕不會保他一命,更不會體諒他為何要為樂浪戰敗。

 不知為何,在聽聞盛長淵的死訊時,他有些淒然,骨子裡,更有一份得深深藏住不能讓他人知曉的羨往。

 南國大將盛長淵,能死得無憾,是因死得其所,更因能為明主效忠而死得心甘情願。余丹波、樂浪,或是閔祿與辛渡,沙場上無敵,是因已選擇了認定值得托付性命的一方,所以能夠毫不遺憾地勇往直前,即便生死是懸在刀尖之上。

 士為知己者死。

 身為太子最為倚重的大將軍,位在太子麾下的他,卻沒這等權力,亦要承受這等苦尋不到知己的遺憾,因他在太子眼中,充其量,不過是枚最重要的奕子,不過是替太子穩住千歲之位的基石。

 但他卻不能對太子不義。

 即便他明知,此乃愚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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