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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莫能棄》三十一回程
次日,我們黎明動身。李伯的父母送出大門,李老夫人又是哭得淚漣漣,我再次說了我要給李伯找個媳婦,她用沾了淚水的手握了我的手,拍了又拍。

 我們來時一路走走停停,可回去,哥哥恨不能日夜兼程。我實在受不了這麽顛簸,常常叫苦連天,李伯總是勸哥哥早些投宿。因為我們騎馬騎得快,路上也只能偶爾和謝審言說幾句話,不像以前那麽能隨便聊了。

 如果說我們來時一路歡笑,這回程只能用"鬱悶"這兩個用爛了的俗字來形容。

 除了因為趕路弄得我們大家疲憊得很,沒法長聊,另一個禍首是我哥哥。他自己單開房間,每天一出門,見到謝審言,就象老鼠見了貓一樣,心驚膽顫,根本不敢呆在謝審言旁邊左右。躲著謝審言不說,看都不敢看謝審言。晚餐該是我和錢眼大肆論談的時候,可哥哥那副神不守舍的心虛樣,弄得我和錢眼也無法盡興。

 這天,晚飯時我們都到了桌邊,等我坐下,謝審言默默地坐在了我旁邊的椅子上,沒再等著李伯說話。可哥哥就象以前的謝審言一樣,在後面遠遠站著等著,眼見著謝審言坐下了,才悄沒聲地選了處離他最遠的座位坐了。

 錢眼看著歎了口氣:“知音,你哥怎麽被人家嚇成這樣?我原來以為你膽小是因為你自己,現在看來你哥比你還差勁,日後,見了你爹……”

 哥哥歎息:“錢眼老弟,我告訴你,我爹知道了,怕也會……”他沒說完。

 錢眼嘿嘿笑:“你們倒比著看誰負疚得多是不是?知音,人家不需要你歉疚。”

 我生氣:“不是那麽回事!”他當然不需要我們的歉疚,可是我們需要他的康復啊。

 錢眼壞笑:“那是怎麽回事?”

 我深深歎息:“你又懂了裝不懂!”

 錢眼搖頭:“我只是為你著急啊!這是怎麽回事?你到這時候都上不了手?!”是啊!我費盡了口舌,到現在,除了我昏迷時,謝審言一句話都沒對我說!難怪那個小姐被氣瘋了,他真算是軟硬不吃了……我可不能把自己和她這麽擺在了一起!

 哥哥抬頭看了我一眼,又搖頭歎息,低了頭。錢眼:“我怎麽覺得喘不過氣來了?”

 我也被弄得意志消沉:“錢眼,你有沒有過要走一條路,可不知道會走到哪裡的感覺?”

 錢眼一歪嘴:“又想借著我給人家遞話?和人家在一起的時候怎麽不說?”

 我瞪他:“你沒話回答就別說別的!”

 錢眼笑:“走在路上,自然是知道要去哪裡。”

 我吸了口氣:“如果,那是你沒去過的地方,你知道大概的方向,但你不知道路徑。你被命運安排在了一條路上,那條路十分難走,你一邊走,一邊懷疑。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有時還走入泥沼。你會不會沮喪?”

 錢眼賊眼一轉:“自然會沮喪不堪!可如果有一個和我方向相同的人,一起走在這路上,兩個人在一起,沮喪時也搭個伴兒,也許就好點兒。”

 哥哥苦笑起來:“錢眼老弟,真是會牽線搭橋。”

 錢眼看著哥哥:“你倒會拆台!”

 哥哥看著我,不敢看謝審言,問道:“能行嗎?”

 我閉眼,想起我昏迷時聽見的他的聲音,睜眼說道:“如果方向相同,不管這條路走得通走不通,我都會走下去。如果方向不同,那我送他一程,直到他離開,我也就對得起我自己了。”

 大家一片安靜,謝審言的呼吸十分淺。哥哥又一聲歎息。錢眼卻笑了一聲說:“知音,也算是單方面的盡心盡力了。

 我一笑:“也算是單方面的強加於人了。”我們對著嘿嘿苦笑,謝審言似乎暗歎了口氣。

 終於到了要和錢眼分手的地方了,他要自己去收帳。一早上,他就和杏花悶在屋裡。我們本該啟程,可我說別去打擾他們。

 好不容易有了點松快時間,我就和謝審言在旅店外的街道上走來走去。我時常挑選些東西,不是為了買,只是為了和他說說話:“你覺得這個怎麽樣?”“你說這個好不好?”他跟在我的身後,有時點下頭,有時懶得理我,我接著說:“不點頭?我也不要了。”“點頭?那我也不買,拿著費勁。”

 我空手和謝審言回到旅店,錢眼正和哥哥說話:“你放心,我辦了這趟事,就去收你給我的那筆帳。差不多,一兩個月,肯定到你府上了……”杏花哭得眼睛紅腫,站在錢眼身後。

 錢眼見了我,笑眯了眼睛:“知音,就此告別,多多安慰些我的娘子。”

 我笑了:“錢眼,放心,你到了府上,就是你的洞房花燭夜了。”

 錢眼嘴咧到腦後面:“知音,我也等著你的!雖然你笨了點兒,但我覺得……”

 我忙打斷:“你才是個笨蛋!”

 錢眼不思悔改:“比你聰明!至少知道人家是怎麽回事。”說完他對著謝審言道:“謝公子,我不能給你當傳話的了,你差不多的時候就開口吧!”我轉頭看謝審言,他對著錢眼抱了一下拳,錢眼回了禮,又對李伯道了別,說了聲:“娘子,送你夫君上馬啦!”自己昂頭挺胸走向大門,杏花低著頭抹著臉跟著出去了。如果以前她還剩了任何爪牙,現在都被這離別給拔光了。

 李伯歎氣:“錢公子是很好的人。”哥哥也點頭說道:“我們也準備起身吧。”他們也出去了。

 我轉身看著謝審言說:“你感謝他嗎?”他點了下頭,我對著他的鬥笠笑了

 又騎了兩三天,杏花自從錢眼走了以後每夜哭泣,白天也動不動就抹眼淚,我和她騎在一起,常逗逗她。

 這天眼看著接近京城了,在前面開路的哥哥大約心裡松馳了,他的速度終於慢了。我和杏花騎在他的後面,李伯和謝審言在我們身後。

 我正和杏花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話,前面過來十幾騎。哥哥忙引馬避到路旁,我們和後面的李伯他們也一字排開,站到路邊。

 那些人過了大半,其中一人突然停了馬,其他人也停了下來。那個人轉了馬頭,到了我和杏花之間。我和杏花,謝審言都戴著鬥笠,他在我和杏花之間稍猶疑了一下,還是看向了我。我已經認出是那天在府中見過的賈成章大夫的兒子賈功唯,他穿著一身淡草綠色的長衫,把他的圓臉襯得有些黃。他的眉毛雜亂,鼻梁塌陷,嘴唇窄薄。他的眼睛很小,但其中淫意顯露。他如上次一樣對著我毫無顧忌地盯著,臉上還明白地出現了又貪又恨的表情。

 他一笑,我後背涼了一下,他說道:“沒想到在此得遇董小姐,董公子,在下十分幸運。”看來他是認出了哥哥才停了下來。但他並沒有看哥哥,一直看著我。他的聲音有些軟,聽著讓人不舒服。

 哥哥引馬回頭,一抱拳微笑著說道:“賈公子,好久不見!你看著十分好。”他真是見人就說好話。

 賈功唯又陰陰一笑:“看來比被董小姐稱為癩蛤蟆時好了吧。”

 哥哥忙說:“我妹妹出言不遜,我該教訓。但她大病之後,已無記憶。”

 我也欠了身說道:“這位公子,我已忘懷前事。若我曾經冒犯了公子,萬請恕罪。”

 賈功唯盯著我,臉上說不出的神秘狀,笑道:“如此甚好,董小姐竟脫胎換骨了。。。。。。”他眼睛掃向其李伯和謝審言,眯了一下。我心中方覺不對,他已掉了馬頭,向後行去,可騎過謝審言身前時,突然揮起手中馬鞭,打向謝審言的頭部。謝審言往後一閃,但那馬鞭已打在了他的鬥笠上,鬥笠啪地一聲被打落在地,謝審言端坐在馬上,面無表情,垂目不看賈功唯。

 哥哥這才來得及出聲說道:“賈公子,這是何意?!怎能對太傅府中的人動手?!”李伯一縱馬,到了賈功唯面前,手放在了劍柄上。那方的人也紛紛刀劍出鞘。

 賈功唯忙賠笑道:“誤會誤會!我揮鞭失了準頭,本無意動這位。。。。。。謝。。。。。。不該說是大名鼎鼎的京城第一謝審言公子了吧?是否,該說是,你府中的下奴?”

 哥哥張口結舌,半天才慢慢說道:“我府中之事,不勞賈公子費心。”

 賈功唯依然笑著,但那笑意陰寒,轉頭看著我說道:“聽人說,董小姐買了官奴謝審言,立意治服他,用盡了手段,哪怕假眾下人之身手,也要讓他成臣拜裙下之奴。。。。。。現在看來是不假了,那人稱傲然不群的才子,終變得如此溫順無力。。。。。。強鋼被煉成了繞指柔。。。。。。”他的語氣十分曖昧,誰都聽得出來是什麽意思,他隨行的人中,有人用鼻子哼笑起來。我心中大懼!他知道謝審言受辱傷殘這樣的隱情,必是手裡有我府中的逃奴!

 賈功唯停了片刻,接著像是吹著煙圈兒似地說:“董小姐心願得償,自然寬宏大量起來。只是,這謝奴,經了那麽多的教訓和人手,居然還活著,倒讓人刮目相看呀。。。”字字輕軟,卻能刺人欲死

 我一句話也不說,難受得想哭。哥哥無力地說:“賈公子莫聽人言……”

 賈功唯呵呵笑起來:“不聽不聽,眼見為實!董小姐,董公子,在下告辭!”轉頭剛要走,似是自言自語可聲音正常地說道:“真是肮髒下賤!被那麽多人……還有臉……無恥!”一踢馬,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我忙看向謝審言,他臉色慘白,閉著眼睛,緊咬著牙,顫抖的手死握著韁繩。我的心痛得發虛,忙下了馬,從地上撿起鬥笠,雙手遞到他手邊,觸了他的手指。他不睜眼,手抖著接了過去,戴在了頭上。

 我重上了馬,聽李伯道:“謝公子還是不該回府。”

 哥哥歎了口氣:“事已至此,還有什麽分別。”

 李伯說道:“不回府,至少可以說老爺並不知曉。”

 哥哥想想,點頭說道:“好吧,我們去我開的一處藥房,李伯與審言在那裡住段時間,我回府和爹商議一下,再作安排。

 李伯說道:“我與你先回府見過老爺,再趕回來。”

 哥哥回答:“也好,我會吩咐那裡的人看護審言的。”

 他領頭前行,我想和謝審言同行,他引著馬後退了些,和李伯走在了一起。我和杏花並肩走著,杏花悄聲說:“以前的小姐罵過那位賈公子,

 我心情沉重,點了頭說:“杏花,我算是認栽了!她挖了一個大坑,我是來填坑的。”

 杏花往後稍傾了下頭說:“謝公子,會不會。。。。。。”

 我稍提了些聲音說:“那賈功唯是想讓謝公子死啊,因為一旦出了人命,就可以用刑法追究責任。他明顯手裡有從我府逃出去的仆人,人證在堂,當然能把我繩之以法,杏花,我命不保了!”

 杏花半急半笑地說:“小姐,要是錢眼在,就知道該怎麽和你說話了!”她往後瞥了一眼。

 哥哥轉頭說:“妹妹!這本不是你所為,出了人命,你若認罪,保住性命應該可以,但多少要受些刑,我家也必名聲掃地!你可千萬不能承認啊!”

 我歎道:“哥哥,我怕受刑。我寧求速死,也不想痛苦!哥哥,你身為郎中,是否能給我配劑毒藥,讓我無痛而終,我永念你的恩德!

 哥哥大聲歎息:“這樣吧,想死的也不只有你一個人,我配兩副毒藥,你們一人一副。。。。。。”

 李伯大喊:“大公子,不可如此談論!小姐一路上已兩經生死。。。。。。”

 哥哥轉頭說:“怎麽回事?!李伯你上前來,告訴我!”

 我忙說:“那算什麽!根本沒死成!你的毒藥一定要夠勁,別讓我半死不活,又讓人給叫了回來!可他把我叫了回來,還不負責了,早知道,我就不回來了。。。。。。”

 李伯從我身邊騎過,和哥哥並肩走,口中還說:“杏花,你也來說說,我講不周全。”杏花也騎了過去。

 我慢下馬來,騎到謝審言身邊,感到剛才的心痛好了些。我又歎了口氣,說道:“是不公平,她害你如此,可現在這麽多東西都堆在你身上,你擔得動嗎?”我扭頭看著他,知道自己十分無賴。他受盡侮辱,還不能死,不僅要擔著人們對他的辱罵,現在又要擔負著害了他的人的聲譽和安危。他轉了臉,對著我,慢慢地點了下頭。我心中又是一陣苦澀。

 我們並肩默默地騎著,誰也不再說話。前面的人可是一直談論不休。

 到了地方,是一個鎮子上的一處藥房。我們都下了馬。哥哥進去安排了,杏花和李伯把行李等提了進去。我慢慢地走開,感覺謝審言跟在我身後。我走到院子後面, 發現是一片種了草藥的園子,一片綠油油的藥草,空氣裡有著些我說不出名字的香氣。

 我轉身對著謝審言,他已經摘了鬥笠,看著我,眼神黯淡,似是想睡去。我看著他說:“你要吃好。”他極輕地點了下頭。我又說:“也要睡好。”他又點了頭。我說道:“我會來找你玩的。”他明顯地點了下頭

 我們看著對方,中間好像隔著架無形的屏風。我歎息:“我們歸隱鄉間吧。”他半垂下眼睛,沒動。我咬了嘴唇,他雙唇微張了一下,可還是沒發出聲音。

 我們就這麽對著站著,呆了好久。

 看天色晚了,我終於說:“我先走了。”他輕點頭。我看著他,遲疑了一會兒,終於抬手給他把領子捋了捋,他開始發抖,我彎身,把他的袖子也輕輕扯了扯,又蹲下,把他的長衫的底部拽了拽,輕輕用手彈了彈他鞋子上的土。我重站起來,看見他顫抖著,閉著眼睛。我輕聲說:“你照顧好自己。”他點了下頭,可沒有睜眼

 我走向前院,最後還是回頭看了一眼,謝審言面對著藥圃站著,他身著粗白布衣的背影,筆直挺立但顯得孤獨單薄。他沒有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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