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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莫能棄》六十四道別
外面輕微的聲音,我臥室的門無聲開了。我嚇得手腳俱軟,腦中空白。朦朧中知道該大聲叫喊,可張嘴隻發出了一聲低啞的驚呼。就像我曾做過的那些惡夢,看著恐怖走向我,可我喊不出聲音!

 一陣微風,燭火搖曳,滿屋黑影亂晃。一個蒙面的黑衣人一閃進來,手中長劍直刺向我的胸口,我張著嘴,一動不動。那劍鋒觸到了我的肌膚,一下子停在了那裡。一陣寒意,我打了冷戰。另一個黑衣蒙面的人進了屋,關了門,無聲地站在了門邊。

 我脫口而出:“賈功唯?”面前的黑衣人沉默了一會兒,冷冷地說道:“你竟然沒了武功。”說完,不握劍的手拉下了蒙面的布,的確是他!他平庸的臉,現在陰沉可怕,小眼睛裡的厲光讓我開始戰栗。他雖然顯得平靜,可我就是感到他瘋了

 首先反應到我腦中的是深深的懊惱。我知道我有事,可不知道會有什麽事。這樣異覺真是不要也罷!接著是悔恨。我府中遣散了大半仆人,因為謝審言和我的未婚同居關系,我們附近更沒有什麽人。杏花住得近,李伯住在爹近旁。爹從太傅位子上退下來,曾說要更換到一處小的府邸,大家都說等我出嫁後再說。這麽空落的院子,不說是開門納盜,也可以說是連最基本的防人之心不可無都沒有做到。

 可誰會想到有人敢來動武?太傅已然不理政事,除了皇上,誰想除去他?謝審言是皇上重臣,誰敢動他?除非是個瘋子,可偏偏就有一個,他恨我……

 賈功唯掃了眼屋中的喜衣飾物,又看著我,低聲說:“你要嫁人了麽?”我發著抖,手都抬不起來。他緩緩地說道:“可惜,你嫁不了了。”他的語氣裡,有種實事求是的輕松。

 我像是從很遠的地方看著我們兩個人,我雖然顫抖,可心裡實際很平靜。人們說與死亡多次面對的人會變得勇敢,我覺得我不是,是變得麻木。我知道什麽是死亡,所以並不恐懼。只是想到我又一次要撇下謝審言,他又一次要抱著我的屍身痛心,這讓我心生傷感。

 賈功唯幾乎是深情款款地看著我,他說道:“你上次竟然死而複生,這次我讓你屍骨無存。一會兒,我點住你的穴,讓你醒著,活活燒死你。嘖嘖,多可惜,新婚之前夜,不慎失火,董家小姐命喪黃泉。”他嘿嘿笑起來。

 我的嘴幹了,賈功唯還是看著我:“我讓人看了幾次了,你和那個娼妓一直在一起。可臨了,他回了家!機會還是來了。可見你注定當死在婚前。”

 我知道他早有準備,謝審言是朝臣,他不敢動他,就勉強應答:“我畢竟也是官宦之女。我死去,我父親和謝審言絕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追查到底。”

 賈功唯又笑了:“追查又怎麽了?你不過是個臣子的女兒,上次要你的命的是太后。把你快打死了,太后也沒怎麽樣。這次就是有人懷疑,誰能說不是太后氣不過,再追你的性命?”

 我咽了吐沫,牽扯了皇家人物的謀殺,大多都查不出真凶。可到了現在,他明白地說要殺了我,我還是覺得我有幸免的機會。我看著賈功唯,考慮是不是要放聲尖叫,錢眼的耳朵那麽好,自然聽得見。但賈功唯的劍就停在我胸前,我一叫就是立刻死去。我想等到最後一刻,想再多活一會兒,看看……

 我再做努力,說道:“我實在已經不是以前你認識的那個人了。”

 他看著我,沒說話,我又說道:“我以前開口時,你就該知道。原來的那個小姐,已經走了。”

 賈功唯看著我,臉色不定,他死死地盯著我,我看清了那麽多人,可根本摸不出他的頭緒。他是恨原來的小姐羞辱他?還是愛原來的小姐?

 過了一會兒,賈功唯沒有拿開劍,看著我說道:“那又怎麽樣,我都來了,還能讓你活?”

 我抖著聲音說:“原來的她也沒做什麽大不了的事,我更沒有傷害過你。”

 他笑了:“她當然幹了該死的事情!我曾剜去一個賤人的雙眼,就因為她瞪了我。她竟然敢打我!還不知好歹!我父親那麽想置太傅於死地,我讓我父親保太傅性命,只要你嫁給我……”

 我忙說:“不是我!”

 他仔細看著我:“不是你?難怪那個娼妓喜歡了你!聽說他曾哭得不成樣子。為了讓他傷心,我也得殺了你!況且,你的樣子沒有變,隻比以前更可惡!”他手中劍輕輕地向前一送,我感到痛,條件反射地忙向後倒了些,雙手支在身後,半仰著坐著。

 他笑了:“你還是會動的,我以為你是呆子呢。”他仔細打量著我:“你的這個樣子,好看……但我更喜歡以前的你,眼睛裡有神兒。現在的你,軟綿綿,死裡死氣的,根本沒有那個火爆勁兒!殺你都不解氣!”

 他的話讓我突發奇想,是啊,那個小姐回來,她有武功,以前就打得過賈功唯,她能活下來。我回去,也肯定就不會死……她翩然而至,她在那裡開了個的生意,非常興隆,可她厭倦馴服想被馴服的人,她想回來,想謝審言……我一個戰栗!如果她真的回來了,謝審言因為對我的愛,就是知道這身體中不是我了,會不會因眷戀我而不離開?她會怎麽對他?!如果我回去了,沒有謝審言,活著有什麽意思……我寧可死……她消失……

 賈功唯半扭了臉對著門邊的人說道:“你出去。”那個人低低應了聲“是。”轉身開門出去了。

 我知道他想幹什麽,可也許因為我方才自己選擇了死亡,多少有點心甘情願的冷靜,乾坐著看著他。賈功唯對著我微笑了,一種病態的神采從他臉上顯露出來,他的劍鋒劃過我胸,到我的脖子,到我的下巴,我不由得仰起頭,他說道:“這還差不多……”下一個瞬間,他的劍離開,他的手觸到了我的前胸。一刹那,我像突然從夢中驚醒,一股怒火和著羞恥燃遍了我的周身!我嘶叫了一聲,奮力要推開了他,他的手一翻,鐵鉗一樣握住了我的雙腕。我全身抖動,拚命地掙扎,胡亂地踢打,喊出的聲音低啞微弱。如果我真的將死在他手裡,我也一定要用盡我最後的一分力氣,不能讓他太容易!

 這是一種絕望的掙扎,不想逃脫,隻想抵抗到底。我在瘋狂中看不清東西,隱約聽到我的衣服被撕裂的響聲,賈功唯打在我臉上的掌聲,他的罵聲和笑聲……漸漸地,我喘不過氣來,他的身體壓在了我的身上……他用一隻手把我的兩手按在我的胸前,另一隻手伸向下方,我聽見了我自己沒有了力氣的叫聲,他笑著說:“你還是很有味兒的……”

 房門突然一聲大響,朦朧中一個白色的身影闖過來,一把抓起了賈功唯的頭髮,把他拉起來,摜向外邊,然後一下撲在了我身上。

 我用力眨眼,大喘著氣,看見了謝審言濺了血跡的臉,正在我的面前,我突然有了眼淚,但一個黑色的身影出現在他身後,把他猛地拉開,扔在了地上。幾聲打鬥後,我掙扎著抬頭,看見謝審言倚著牆半坐在地上,他的白衣上已是處處血跡。他喘息著扶著牆要起身,那個從門外進來的黑衣人一劍刺去,謝審言一閃,劍鋒深扎入了他的左肩。謝審言哼了一聲,那黑衣人拔了劍,就要再刺,賈功唯出聲說:“先看看他能不能再動。”黑衣人停了劍,謝審言努力著要起來,賈功唯興致勃勃地說道:“再刺,但別急著要他的命。”那黑衣人又一劍,刺在謝審言的腿上。謝審言又哼了一聲,坐回地上,低頭好久不能動彈,但終於還是又要起來……突然間,我的眼淚幹了,巨大的恐懼充滿了我的身心!難道,我感到的危險是謝審言的危險?!一念之下,我渾身冰冷!我顫抖著對謝審言出聲道:“你別動啊!”我轉向賈功唯啞聲說道:“他是朝臣,你怎敢如此?!”

 賈功唯站在屋中,扭臉看著我,他衣襟敞開著,貌似冷靜,但眼裡亮得嚇人。他冷笑:“他既然來了,就得死在這裡了。只要我們不留痕跡,誰能怎麽樣?他回去了,再回來就是倒霉,失火也不見得就燒死一個人。”我盡量忍住哆嗦,喘息道:“他受皇上賞識,皇上必會嚴查!對我和對他有仇的,只有你!這麽明顯的嫌疑,你能逃得了?!誅殺大臣,禍及全家!你現在反悔,還能保住家人性命!”

 賈功唯笑了:“你是真的怕了!聽沒聽說過栽贓陷害?越是這麽明顯的事情,越可疑。只要沒有證據,太后在那裡護著,誰敢定這個案子!”他真是個瘋人了,沒有什麽可怕的了。他又一笑說:“人死了,皇上用不了了。活著人,還是有用的。”他轉頭看著謝審言說:“你這個……”

 他們在外面打鬥,錢眼肯定聽見了,只要拖延一些時間。我打斷賈功唯說道:“你這個膽小鬼!瘋子!難怪她不要你,你太難看了!不僅是長的難看,你的心臭不可聞,簡直讓人作嘔!她管你叫癩蛤蟆,她知道你是個什麽東西!我會管你叫屎殼郎!狗屎!但是那些都比你這癩蛤蟆強!她打你罵你,你還喜歡她!你真欠……”

 賈功唯一下子撲到我身上,我一口氣上不來,他哼笑道:“你這是找……”

 謝審言清冷的聲音傳來:“賈功唯,當初,你沒買到我,是不是,很遺憾。”

 賈功唯停住,半起身,轉頭看向謝審言,我從他身體旁看去,謝審言倚牆坐著,滿身的血,蒼白的臉上,濺著幾滴血,秀眉墨黑,眼亮如星,嘴角似翹,看著是如此俊美都雅,世罕其匹。

 賈功唯笑起來,對著謝審言說道:“你們竟然爭著。你別急,一個一個來。她那麽著都沒治死你,一會兒,我讓你更難受,看你……”

 謝審言喘了一口氣,看著賈功唯,輕聲道:“大概我,活不到那時了,可惜你……”

 我嚇得沒了心跳,強笑起來:“賈功唯,這時候,是個台階,下去,還來得及!”

 賈功唯轉頭看著我哼了一聲:“你這麽說,我偏選他!”說著就要起身,我喊起來:“我就知道你生來有病!不是個常人!白癡!瘋癲!你的娘怎麽沒打死你?!大概原來她想打死你,可弄錯了人!給世間留下你這麽個禍害!難怪沒人想嫁給你!定了親就得自盡!……”

 賈功唯的手卡住我的脖子,我呼吸艱難,眼前模糊,耳中傳來謝審言清晰快速的話語:“賈功唯!我為皇上近臣,你讓我活下去,我必銷毀你所有詩集著作,文史冊上,留你無才無能之惡名!評你文筆粗劣難堪,遺笑大方,為人不齒,惡譽千古!”

 我頸上的手松了,我大喘著氣,見賈功唯彎腰拾起劍,疾步走到謝審言面前,把劍抵在了謝審言的胸口。我尖叫起來,聲音細小,我掙扎著起身,平伸著雙手,像是要抓住離開的賈功唯,像是要撲向謝審言。

 對著寒亮的劍鋒,謝審言的臉上露出了淺淡明亮的笑容,沒有苦澀,沒有艱難,直入他的眼中,讓他水晶樣瑩澈的眼裡,閃出熠熠光芒。他抬眼向我看來,他的目光與我的目光一觸的瞬間,賈功唯出聲道:“我早就想殺了你!今天便宜你了。”說著,他將劍慢慢地從謝審言胸口的白衣上深深推入,謝審言的眼睛閉上,眉頭微微一蹙又展開,他輕輕一歎。

 霎時間,我的胸膛一寸寸地被萬箭刺透洞穿,疼痛爆炸一樣散發開來,鎖緊了我的喉嚨,我的呐喊聲完全被阻塞在了胸中……

 這分秒之中,我走過了比死亡更痛苦的死亡,比地獄更恐怖的地獄。我全身的血液流淌乾淨,我的力量完全消失,我癱軟如泥。

 賈功唯拔出劍,回身對著我,臉上有一抹冷笑,他不回頭地對著另一個人說:“點火,我們完事了。”我看著他,感到了我平生從未感到過的仇恨!我從床上撲到地上,向他跌爬過去,他手腕一轉,那帶著謝審言鮮血的劍鋒,向我刺來。我看著那劍鋒在燭光下流淌而來,像水中的遊蛇,心中的憎恨和劇痛裡夾著喜悅……它的毒信滿載著人間的惡意,這樣強勁,所向無敵。刹那間,我想起,那些在馬上,我眼中謝審言的身影,我們走過的多少青山綠水……那些夜裡,我對他的無數溫存,我們多少安眠中的依偎……我們的吻,我們畫的畫,我們那麽多的笑語,我們對未來的夢想,我們要一同走過人生的溫情……都將在這銀蛇的毒液裡化成兩具屍體,成灰,隨風而去……可至少我們會一起在那邊了!

 有人一聲大喝,賈功唯的身體突然飛開,撞到了牆上,口噴鮮血,滑倒在地。另外一個人見賈功唯倒下,奪門而出。門外一片打鬥之聲,可屋裡的人喝道:“姑爺傷了!狗兒!快去請郎中!”門外安靜了……

 我坐在地上,悵然若失。我怎麽沒有死?!謝審言怎麽辦?!我忙看向謝審言,打飛了賈功唯的人已經到了謝審言面前,抱起了他,手在他的胸前連點幾下。我用了全力爬過去,發現那個人是錢眼的爹。他一身素衣,淒苦的臉,神情嚴峻,眼中精芒懾人。他在謝審言背後也點了幾處穴,接著把手掌按在那裡許久。然後他又點了謝審言身上的幾處穴位,把謝審言平放在地上。他到床邊,拿了我的喜衣,給我披在了肩上。我抖成了一堆,斜坐在謝審言身邊。錢眼的爹離開我們,到一處角落盤膝坐在了地上,合目不語。

 我哆嗦著,不敢碰謝審言渾身是血的身體,在他劍透的前胸,血在衣服上積成了小小的血泊。我抓起他的手,他的手已是冰涼。我看向他的臉,他閉著眼睛,臉色如冰,淡得透明。

 半俯在地上,我把嘴貼上了他的唇,他的唇僵硬寒冷,似乎已經沒有了氣息。我眼前浮現起我初見他時他滿身鮮血的樣子,他受了家法後的昏迷,他抱著我身體的哭泣的身影,他的童年……他已經受的那麽多的苦!他現在傷勢如此沉重,他會多麽的疼!……他承受了人世間這麽多的醜陋和惡毒!……我想起了那無邊的美好,那只有歡樂沒有痛苦的家園,我想起了那撫慰了我的靈魂的無限歌聲,那浩瀚無涯的愛……

 我的淚如暴雨灑下, 但我沒有哭出聲,我輕聲說道:“審言,那邊很好,不要回來了……你已經受了太多的傷害,到了那邊,我就不用再為你擔心……那邊的光明會溫暖你,那邊的愛會安慰你……你在那邊等著我,對你只是一瞬間,對我卻是千萬年……可我一定會走向你,這一次,我認識路……”

 我緊緊地握著他的手,這是我願意一生擁抱的人,一生相依的人,但我現在願意讓他走,就讓我獨自一人,行過此生,我再也不用擔心他受任何苦難……

 這些思緒如利刃一刀刀割在我心上,我疼得顫動不能自己。我才明白了這是人世最難忍的痛楚:放手讓一個深愛著的人離去……

 謝審言十分沉靜,我不敢表現得太哀傷,怕阻止了他的離開。我忍住我的泣聲,隻貼了他的臉,默默地流淚……

 哥哥抱著醫箱飛奔進來,他放下醫箱,抓起了謝審言的手,號了一下,喝道:“妹妹讓開!”可我死握著謝審言的一隻手,全身抖著,沒有力氣動一下。在淚眼余光中看見哥哥打開醫箱,手中銀針一閃,說道:“妹妹睡一會兒……”我頸中一麻,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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