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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莫能棄》五十七重生
我在痛中掙扎。

 我小時候因為怕打針,八歲以前不去醫院。每次說要見大夫,一向聽話的我就撒潑打滾,哭鬧不已。我在大學獻血,一針下去,我當場昏厥。醒來後說我是疼暈過去了,護士覺得我是她仇家派去陷害她的,讓她拿不到獎金得不到評級。系裡憐憫我的苦難,雖然我隻獻了五十毫升,還是給我了全部的補助。

 現在,我知道什麽是無望無意義無解脫漫長的痛苦!就是痛!沒商量,沒說的!如果有人說,我供出秘密,我就不必這麽痛,我會立刻成為叛徒!如果有人說,我自毀容貌,我就不必這麽痛,我會馬上成為醜八怪!……可無論我多麽痛,我再也不敢乞求讓我死去。這世上有我放不下的人,他的孤單比我所有的痛都讓我心疼。

 我在半昏迷中聽到許多人的哭泣,心中多少有些欣慰。這麽多人為我流淚,我沾沾自喜。可在沒有了人聲的時刻,那疼痛讓我要發瘋。我屏住呼吸,不敢醒來,只希望趕快回到朦朧裡去。

 可一感到那個吻上我的唇的溫柔,我總會流淚不已,直到再昏睡過去。有時前一刻我還能默默忍住疼痛,可謝審言一吻我,我立即淚湧。無限的委屈,無比的傷感,我就是要哭!他吻著我,一遍遍地輕聲說:“我知道,很痛很疼……”他的低語如清涼的風拂過我的身心,平複了我的痛意……

 我完全清醒過來的時候,是在一個晚上。我睜開眼睛,發現我側著身面對外躺著。昏暗的燈光下,謝審言坐在我床邊的地上。他的下巴停在床沿他的前臂上,正怔怔地看著我。他陷下去的眼睛周圍是一大圈烏青,他憔悴不堪,像老了十年。

 他見我醒來,一下抬頭,強睜了原來半閉著的眼睛,他的眼裡充滿紅絲,此時突然映出了點點光亮。我想對他笑,可沒能牽動太多肌肉,成了咧了下嘴。他輕聲問:“想喝水?”我眨了下眼。

 他點頭站起來,我才注意到他穿著府中下奴的黑色單衣。他走到門邊的火盆邊拿起茶壺,到了桌邊,倒了些水在一個小小的玉壺裡,又把茶壺從放回火盆邊。我用眼睛追著他,他瘦得就剩了一副骨頭架子,袖口露出的手腕蒼白乾枯。他的衣服不到腳面,大冬天,他光著腳穿著一雙草鞋。

 他回到我的床前,先從玉壺嘴裡喝了一口,單膝跪下,雙手捧著玉壺,把壺嘴放在我口中。他抬高些壺體,倒水入我口中,十分和緩。我慢慢地喝著,水溫溫的,十分可口。我看著他,心裡盤算著該怎麽把他從牛角尖裡激出來。

 我喝到滿意時,用舌頭堵了壺嘴,眨了下眼睛。他把玉壺拿開,起身放回到桌上,再回到床邊,坐在了地上,使勁睜著眼睛看我。

 喝了水,我覺得嗓子舒服了,就開始講話。我輕聲說:“審言。”

 他看著我低聲回答:“下奴,謝審言。”

 想玩狠的?乾炒心尖兒?我還能奉陪。我閉了一下眼睛,又看了他輕輕說道:“我被打成這樣,是不是挺解氣的?”

 他的眼睛裡一下子就滿是淚光,但咬住了牙,不說話,負隅頑抗。我繼續:“或者,我該更悲慘……”

 他受不了了,低了眼簾,艱難地哽咽道:“你在故意氣我……”

 我不為所動:“是你先想把我氣死的……”

 他猛抬了眼睛說道:“不準再提死字!”

 我針鋒相對,盯著他輕聲問:“那你穿這黑衣服乾嗎?忘了我說的話了?”

 他看著我,淚光隱去,平靜地說道:“這是我的命。我上次脫了這黑衣,就眼睜睜看著你投身入水,生死不明。我找到了你,把你叫了回來,那時就該領悟那是上天給我的警告,可是我愚鈍無知,沒有理會。那一路,到後來,我們在李伯的父母家,多麽好。我舞劍,讀書,聽你說話……那時我聽了李伯的事,就應知那是上天告訴我的旨意,讓我安於為奴,與你相守。可我不知足,天就懲罰了我。我脫了奴籍之身,就再也不能天天和你在一起……猛地那樣就與你分開了,我受不了,日夜都想著去找你,可是不行了。我說了不能,你也不再來找我……我只有在夢裡才能見到你……”他低了頭,過了一會兒,繼續說:“我重返詩壇,同意讓舊友給我祝壽,就讓你看見別人碰了我,你就不再理我……”

 我忙說道:“那是……”

 他抬頭打斷我說:“是我的錯,就不該去那宴席……我不再是奴,就累你公堂受辱。我在堂上認了自願受刑,你同我說了話。我受了家法,換得了你一次擦身。我被侮人前,你終於又給我整衣,我就該知道我的命,可我懵懂不堪……我退親之後,布衣粗服,又能與你在府中讀書作畫,相親相伴,我心中歡樂,就應知這是上天給我的又一次機會,我該自承羞恥,以棄子之身見容你家。可歎我還是未明天意,妄求仕途。一旦為官,就再也不能來見你。……一受皇上提拔,求了玉筆,你哥嫂就要領受刑法,我就得放棄姻緣,不能與你結親。這都是上天對我的提示,我執迷不悟,還要再做努力。結果,我一被委任要職,就被選駙馬,連累了你的父親,皇上當朝不允我們結婚,接著,你就被……”

 他停下來,閉了一會兒眼睛,再睜眼,眼中定定的:“那天我抱著你的身體,才明白了我本是個福薄命淺之人。若我想與我所愛之人相守,就要受苦挨打,再安於下賤。若我有半分不甘,想反抗抬頭,天就奪我所愛,讓我生不如死。我就是這麽失去了我的娘親,也要這麽失去你。我當時對天發誓,只要你回來,我誠願為奴,任人作踐,再不做他想……上天垂憐我的悔悟,讓你回來了。我都不敢相信,你那時身體已冷,可你流了淚,你張開了唇……上天對我如此厚愛,我唯願一生穿此黑衣,甘做下奴,與你相守。”他微微一笑,疲憊沉重,但真誠溫存,說道:“天不負我,我自從穿了這黑衣,就真的和你在一起了,這麽多日夜都沒有分開。早知如此,我當初,就不該換衣……”

 我自醒來就感到頭腦中有一種以前從沒有過的明透感,聽了他的話,心中感慨萬千,我看到了他內心最深處的黑暗:他外表高傲無懼,可心上擔著這麽沉重的負疚感和對自己的輕蔑!那些他童年時謝禦史堆在他身上的垃圾,已成枷鎖,一直捆綁著他的心。難怪他真心寬恕了那個小姐,潛意識裡,他大概覺得自己就應該被那麽折磨至死,因為他對他的母親的死負責,因為他不能回報那個小姐的情意……難怪我那時那麽膚淺,那麽居高臨下,他還是沒有反顧地愛上了我,只因為他看出了我對他的那份好意,因為他得到了我淡薄的溫情,因為我們那些日子裡的相處,安慰了他孤獨的心……

 我暗自歎息,想起來抱住他,可我渾身纏著布帶,背上的感覺黏糊糊的,一定都是藥,隱隱疼痛,雖可忍受,但我怕一動彈我就痛哭流涕,隻好指使他了。我表面平靜地看著他說:“那我讓你做的事,你都得做?”他馬上點了下頭,表情非常堅定。這就好辦了呀!我低聲說:“那你脫了衣服,上床來,和我躺在一個被子裡,抱著我。”

 他一咬牙,大義凜然,幾下就脫了單衣和草鞋,裡面隻余了內褲。看著他修長美好的身材,我又感歎:回來真是值了!那邊接觸不到他……可臉上盡量保持著嚴肅認真的表情。

 他極輕地掀開被子,躺到了我的身前。他渾身寒涼,一股冷氣,我要打阿嚏,就忙說道:“快捏住我的鼻子!”他毫不猶豫,一下子就捏住了我的鼻子,我的阿嚏被憋住大半,可余下的震動還是讓我眼淚湧起。他的眉頭皺起來,就要離開,我急道:“還說要聽我的?”他一低頭,忙躺在我面前,蓋好被子。我們面面相覷,他癡癡地看著我,方才他捏我鼻子的滑稽讓我禁不住微笑,低聲說:“要讓我再求一次?”他一抿嘴唇,把一隻手臂從我脖子下面伸過去,和另一隻從我腋下搭過的手臂合並抱住了我。

 他通體冰冷,有止痛作用,他的擁抱讓我非常舒服,他的臉貼在我臉上,我歎了一口氣,真不容易呀!

 我閉著眼睛回想著:“審言,我是走了……可是我想再見你一面,就回來看看你……”他開始顫抖。

 我接著說道:“我看見你在皇上前面說‘臣以為……’我喚了你一聲‘審言’,那是我第一次叫了你審言……。”我給他講了我怎麽看見他跑,他脫衣服,怎麽看見他抱我吻我……他抖得厲害。

 緊貼著他微涼的臉,我輕聲說:“我聽到你說是你的錯,你害了我,我就得回來告訴你,不是這麽一回事,省得你苦自己。”他輕微地抱緊了我些,沒說話,可他的臉濕了。

 我又輕聲說:“所以,不是你要當什麽下奴我才回來的。”他立刻說道:“我就是……”我打斷:“別說了,我知道你要講什麽,簡直錯得沒譜兒。你這麽大的學問,怎麽糊塗成這樣了?”

 他低低地說:“我給愛我和我所愛之人,隻帶來了苦痛。”

 我歎息道:“還‘隻’?!審言,你暈啦!

 他在我耳際低語:“那時,我如果就以下奴之身與你歸隱,如果我不說不能娶你,而說我願為奴終生,和你在一起,留在你府中……那麽,後來,你就不用上公堂,不會因為我……”

 我悄聲說:“本來就不是因為你,你是被害了人,要說因為,也是因為害了你的那個人。你也知道太后那麽做,也不全是為了給你出氣,我爹十年前就同她結下了對抗,此時我爹勢微,生死不明,原來的小姐也的確幹了壞事,她這麽著,打著伸張正義的口號,也借機報了仇。所以,怎麽說來都不是你的問題。況且,就是如你所說,那時我們不分開,我們也會有別的麻煩。皇上也許會除去爹,我們全家都被賣成奴,落在賈府手裡……有個人就會說是他的錯,賈家來報復他,把我們一家子都捎帶上了。”

 等了會兒,我笑問:“沒詞兒了吧?”他沒動。

 我接著低聲說:“審言,如果你真的給人苦痛,你一定要有害人之心。我曾在哪裡讀過:無心為惡,雖惡不懲,講的是人心的本意才是最要緊的。你從無害人之心,怎能給人帶來苦痛?”

 他低低說道:“當初,我娘如果不是為了護我,也不會那麽早去世,我來到世間,就為了奪去我娘的性命……”這是他的心結啊!

 我又歎道:“你怎知不是因為你,你娘多活了十年?她生你時,已然鬢有白發,心枯容槁,沒有她對你的愛,你對她的愛,她也許早死在了絕望和孤獨裡。她有了你,一定有過很多快樂。”

 他停了一會兒,又低聲道:“我娘死時,死不瞑目,滿眼淚水,怎能說她快樂?”

 我說道:“那是因為她掛念你啊!審言,我現在知道了,愛你的人,看不得你受一點委屈。把你一個人留下,一定痛死了你娘的心!為了不讓她那麽痛心,不讓我擔心,你就一定要愛惜自己。因為你如果毀自己,就是傷了愛你的心,讓愛你的人看著跟著擔心難過,又做不了什麽,那真比所有的痛還痛,比所有的苦都苦。”

 他輕聲說:“你這麽說,就是在安慰我。”

 我又歎:“這是誰不信誰了?我就是在那邊這麽痛了才回來了,你寧可相信你父親,而不相信我?”

 他忙說道:“我信你。”

 我說:“審言,你父親說你的話,你千萬不能當真,他是在講他自己的心。心中有肮髒的人,就會把肮髒倒給別人。心中有重負的人,就要給別人加上鎖鏈。他知道他對不起你的娘,才要把那些責任推給你,把這負疚感堆在你身上。在所有的禁錮裡,對思想的禁錮最可怕。我也明白了,審言,我曾經那麽束縛著我自己的情感和思想,讓過去的經驗限制了自己!人應該放下那些往事。我脫開身體時看到,我們的思想如同是華美至極的宮殿,裡面有無數的輝煌,我們如果被自己和他人的言論看法封閉在一處角落,就荒廢了多少廣闊的空間。”

 他在我耳邊的輕輕地呼吸著,我接著說:“你非但沒有給愛你的人和你愛的人帶來苦痛,你帶來了無數溫暖和希望。你娘肯定是因為你太可愛了,才那麽護著你,因為她要保護自己心上的寶貝兒呀。”說完我嘿嘿笑起來,他一聲不響。

 我隻好停了笑,輕聲道:“你知道我,審言,我是天下第一膽小鬼……”

 他接口道:“不是……”

 我說:“什麽不是,你說過我怯懦而懶惰……”

 他立刻道:“我從來沒說過!”

 我笑了:“言言,說實話才是好孩子!”他不出聲了。

 我低聲說:“你看你對我多好,一直領著我,從來沒有嫌棄過我。我那時在路上,那麽淺薄……”

 他說道:“怎麽能說是淺薄?我已是殘缺之身,還被……你說了那麽多話安慰我,讓我高興,大家和你玩笑時,都把我當成了你的……你說願意和我在一起……我死了,都償還不了…

 我打斷說:“總想拿命抵債,又犯傻!”

 他急忙說“不一樣!你別多想!我……不想死,就想和你在一起。”

 我低笑道:“這還差不多。審言,那時,我不理你,你都去公堂替我開脫,這樣的人品,世上有幾個?”

 他低聲說:“你不理我是因為你喜歡我結果生了妒意,我自然該去幫你。”

 我輕笑出聲:“你倒看得清楚。那時,你受了家法,我對你說不信你,你傷不傷心?”

 他悄語:“你只是嘴上說說,心裡,你還是喜歡我的。”

 我輕問:“為何這麽說?”

 他嘟囔著說:“你給我擦身,那麽細心,還歎氣。給我上藥,下手那麽輕……我知道,只要我退了親事,你就會和我在一起,對我好,像以前一樣……”

 我哧哧低笑:“你還是很有信心的嘛!比我強多了。”他點了好幾下頭,又低聲說:“一直是這樣的。我從來知道,你迷了路,我得去找你,帶著你,我們就會在一起。所以我沒有傷過心。”

 我不禁歎道:“我怎麽從來沒這樣的信念?難怪愁得半死。你不覺得我很沒用?什麽也沒乾過……”

 他低聲說:“我認識路, 還能指望你這個路癡帶著我不成?你除了等著我來找你,還能幹什麽,我可真沒想過……”

 他開始諷刺我了!我嘻嘻笑了:“聽聽你自己的話,你可曾給我帶來了苦痛?”

 他停了片刻,說道:“畢竟,我沒能護住你,讓你……”他哆嗦起來。

 我忙道:“審言,我跟你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際遇,沒有人能躲得過該經歷的事。過去我對任何困阻都擔憂得要死,我現在明白了,這世上的事情都是有道理的。人生必有歷練,但沒有任何事情能傷害我們的靈魂。所有的痛楚,雖然當時難過,可在那至極的完美上回首一看,都只是個閃亮瞬間,反映著我們的毅力和勇氣。你就是這樣的,走過了那麽多痛苦,有著最美麗的靈魂。我經歷的一切,沒有什麽是好的或是不好的,最終都是我的充實。這次我挨了這麽一下子,讓我明白了好多事情,日後再有……”

 他厲聲說道:“沒有‘再有’!”接著把唇覆在了我的嘴唇上……可才一會兒,我發現他的舌尖就縮回了口中,我睜眼,見他合著眼睛,微張著嘴,已經睡著了。他的懷抱十分溫暖,我很快也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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