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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世羈》問心
第二天醒來,看到窗上已經灑滿陽光,不知道什麽時候了,碧奴早已悄沒聲兒的守在我房間裡。連忙起來,比畫著怪碧奴怎麽不叫我,她說:“王爺和鄔先生來了,叫不要吵醒小姐呢。”

 打理停當下了樓,一樓正廳門窗都大開著,鄔先生坐在窗下隨便翻書,胤禛在書桌前寫著什麽,房後樹木綠蔭在微風中婆娑,這是個清新的早晨。我站在門口看著這兩個男人,有些出神。

 “凌兒!怎麽站在門口發呆?”胤禛放下筆叫我,鄔先生聞言也丟下書微笑看看我,“我已經吩咐把你的早點擺過來了,正想去催你呢,不然就涼了——早上睡多了於養生也不好,中午再歇午覺就是了。”

 對鄔先生笑笑算打招呼,我到桌前拉把椅子坐下,幾個小碟子裡整整齊齊碼著蜜製百果糕、芸豆卷、千層金腿西施卷、木瓜酥,還有一小碗梗米粥,小巧精致,色香俱全,看到它們,我就餓了,別的心事立刻暫時退位,專心開吃。

 胤禛寫完手上的東西,擱下筆,把紙揭起來,吹了吹墨跡,笑著遞給鄔先生。鄔先生接過看一遍,點點頭,卻隻說:“王爺這筆字,已近圓滿了。”

 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不知道他們又在打什麽啞謎,我現在已經覺得做人還是不要那麽好奇算了。但我有自己的一點點想法,要讓他們告訴我一些什麽——他們欠我一個解釋。

 拉過一張紙,拿過剛才胤禛用的筆,我很努力的展示了一下自己寫字的成果,寫到:“想再去亭子那邊看看。”

 字還是很醜,但至少能正確、整潔的寫出來了。厚著臉皮先遞給鄔先生,他和胤禛交換了一個眼色,沒說話。

 胤禛看看,站起來走到窗前,背手看著外面說:“恐怕你不能再去那邊了。”

 我等著他解釋。他沒有回頭,繼續說:

 “你一定想不到,連我也沒想到。不知怎的,那裡居然成為京城文人墨客相聚會文的地方了,近日其名大有傳遍京城之勢,儼然成為一大風流故典……之前別人都不敢向我提起這回事,還是我直接在上書房堵著問了張廷玉,他才告訴我的,連他家兩位公子,都受邀了兩次,被他約束沒有來。很多大臣和他們的家仆當日都看了你與錦書的歌舞,回去便有不少人做詩詞向老八歌詠之——那時外頭還不知道有變故。可是前段時間,突然有信兒傳出,你們的墓造在這裡,還有好字、好詩文,文人雅客、王孫公子們居然就趨之若騖……那日我們看到的那些人就是的。”

 他冷笑一聲,才接著說道:

 “京城新近流傳的好詩文,大半都是做給你們兩個的,那亭子也已經被詩文帖滿了——我已經著人去抄了回來,凡是看著不好的,稍有輕浮詞句的,一律抹掉。他們還給那亭子起了個名字,叫‘花塚’,呵……我記得翰林院王鴻緒寫的那篇賦,連鄔先生都讚好呢。”

 鄔先生見說到自己,也呵呵笑道:“那文借紅顏凋零抒發仕途多艱、流光易逝之感,確有可取之處啊。不過凌兒,你心思靈動,我認為有一點不必瞞你。我們認為那些人就是八爺、九爺故意放出信兒招來的!但你不用擔心,這正好說明,他們根本不知道你還活著,所以出此下策,希望我們因此被驚動而有所動作,比如,把你送到別處,甚至離開京城,那麽肯定會落入他們在四周道路早已安排的耳目。目前,一切平靜不變,就是最好的應付之道,這裡,正是‘燈下黑’,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時間一長,他們自然就知道無望了。王爺已經把一切安排妥當,你隻安心在此休養便是。”

 他們果然計劃得一點不差,我點點頭。胤禛一定知道那些人裡面也有胤禟,而胤禟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我就在眼前,就在遠遠的小山頂上,遙望我的墳墓,遙望我墳墓前的他們。這種感覺很奇怪,似乎我真的是一個鬼魂,在墳墓上方盤旋著,冷眼看那些前來憑悼的生者。

 胤禛轉過身來,觀察著我的反應說:

 “這裡頭還有個笑話呢,那裡離京郊官道頗遠,道路不便,來往的京城人士之多,有時候,直到深夜還有人在那裡飲酒做詩。文人墨客不便從我莊子裡過,就從另一邊的荒地上走,次數多了,硬是踩出來一條小路,從亭子遠遠的直通官道。儼然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嘛,呵呵……”

 他語氣裡其實沒什麽笑意,連笑聲也完全是嘲諷而已,的確,這種意外的附加後果誰能想到?只是他對胤禩的反感和厭惡至此可能已經根深蒂固了。身為被追悼對象之一的我,也開始厭惡起來——那些自命風流的文人、王孫,他們裝模做樣的作些詩文附庸風雅,把別人命運的悲慘當作自己賣弄的題材,可曾對墓中人有過任何的尊重和真心同情?

 上午我就在正廳裡臨帖寫字,胤禛和鄔先生自顧處理著自己的事。接連寫好了幾封書信,叫過李衛到一邊細細叮囑了一番,看著李衛出去,胤禛轉回來問鄔先生:“如今皇上讓胤禵代胤祥管了兵部,對年羹堯難保不形成製約啊。”

 鄔先生想了一想:“年羹堯遠在四川,當地情況複雜,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想製約也不那麽容易,最多不過放幾個耳目眼線在他身邊,年羹堯人稱‘年魔王’,豈是那麽容易被擺布的?王爺倒不用擔心那些,依鄔某看,只要王爺看緊了年羹堯,別的都好說。”

 說到這裡,他突然看了看我,“何況,年羹堯的妹妹年氏在王爺府中,已經有了八個月身孕,這次他述職回京,正好以親情撫慰之。”

 聽說到這裡,胤禛也看了看我,說:“正如先生所說,年羹堯一家都是我旗下家生子兒奴才,難道還敢有外心?”

 “呵呵,外心尚不至於,年羹堯此人,論其才具,無論四爺哪個門人都不能比,但比別人多了一個‘膽’,方才接連榮升有今日之高位。且不說當年,他在南京練水軍,為籌糧餉血洗了一個村子;從軍西征,以一員微末偏將,先斬後奏,就敢殺陝西總督葛禮,因此得了皇上的器重。就說去年他剛到四川任提督,上任之初就在川西剿匪八千,再得朝廷大力嘉獎——王爺想想,川西蠻荒之地,哪裡來上萬人那麽大股匪擠在一個山頭?不說別的,就是山寨糧餉也吃垮了!此事我和十三爺商議過,但當時年羹堯正受嘉獎,不宜讓王爺斥責他,就沒有對王爺講起——十三爺據其他參加剿匪的下級軍官消息,也認為,那八千人裡,頂多有數百人是真的‘匪’!他順路血洗村寨,不論男女老幼殺個精光,按人頭數報的‘匪首八千’。靠人頭數升品級,拿的人血染的紅頂子,年羹堯,他不是善人哪。”

 這一番話有理有據,擲地有聲,我聽得呆了,腦中已經浮現出一個渾身沾滿人血,拎一把鮮血淋漓的大刀,腰間纏著一圈人頭的魔鬼形象。看看胤禛,他氣得臉色有些發白,站在原地背手想著什麽,沒有說話。

 鄔先生往椅背上輕輕松松一靠,胸有成竹的說道:“王爺,善禦天下者,善禦人,只要把合適的人用在合適的地方。也正因為如此,這次這趟差使,年羹堯便是不二人選!”

 胤禛這才活動了些,點點頭說:“我一開始就沒打算委給別人,十三弟已經把刑部手劄著戴鐸親自遞過去了,瞧著罷,八月十五之前就該有消息。”

 他語氣突然變得陰冷:“這次若不能乾乾淨淨斷了老九的左膀右臂,他也沒臉受我誇他的‘膽大心細’,還好意思叫什麽‘年魔王’?”

 沒幾天就進了八月,細細灑過一層秋雨,又涼快了不少,漸漸進入北方最怡人的季節——秋。有一天,我覺得自己見到了樓後綠樹上第一片變黃的葉子,滋生出一些奇怪的情緒來,便有些愣愣的,這個身體,到底多少歲了?17?18?我竟不記得,而且身份卑賤得連個生日都沒有。

 一直到晚飯過後,我還懶懶的,抱了一本《景德傳燈錄》,研究起禪宗來。天已全黑,胤禛一直沒有出現,這郊野農莊安靜得能聽到樹梢在風中輕輕點頭。

 不知什麽時候了,碧奴已經睡眼朦朧,刺繡也不繡了,拄著頭在發呆,她一向如此“死心眼”,我不睡,趕她都趕不走,都怪胤禛把她嚇的。

 翻了一頁書,門外突然響起胤禛的聲音:“凌兒,還沒睡?”

 我和碧奴同時被嚇得全身一震,這聲音怎麽像從空氣裡突然出現的?幽靈?

 見沒有答應,胤禛敲敲門,又叫了我一聲,碧奴才回過神來,戰戰兢兢的打開了門。果然是胤禛,一身親王服色穿戴整齊,隻沒有戴帽子,此時背著手站在黑暗的背景下,臉色和話音都帶著一點笑意和醉意:“嚇著你了?”

 此情此景,似曾相識……想起去年重陽夜,我笑了,他偶爾還真是幽默。我故意不理他,嘟著嘴,從他身邊擠出門來到外面廊下,好奇的往院外張望,胤禛親昵的拿手從身後圈住我:“小心些,別歪出去了,看什麽呢?我讓轎子直接過來的,怕你睡了,囑咐他們都不要出聲兒。”

 突然被他抱住,我有一點緊張,特別是一回頭看見碧奴低頭暗笑著,躡手躡腳的貼著牆退走,正要下樓。

 轉過身來想回房,但發現這樣更曖昧,他不松手,我就正被他摟在胸前。還好他並沒有作弄我,一手摟了我的腰回到房間,放松的往椅子上一靠,端起桌上我剛才喝的茶杯,就便喝了一口,我阻止不及,見他看我一笑,顯然是故意的,頓時臉發燙。他又翻翻書,沒話找話的說:“看傳燈錄?小腦袋裡裝的不少,呵呵……”

 他笑得很輕松自在,我卻還在為他剛才曖昧的舉止窘得不知道該做什麽好。誰知他又說:“過來幫我更衣。”

 笑得好壞啊,我瞪了他兩秒鍾,最後還是乖乖的幫他脫去外頭的大衣裳往架子上掛,一邊聽他說:“今晚又喝酒喝過了,睡不著,嗯……我方才見朗夜風清,繁星滿天,不如……我帶你去騎馬?”

 出去總比兩個人在室內好,而且這可是他自己提出的建議,我連忙用力的點頭。

 “怎麽,你早就想去騎馬了嗎?怪我怪我……”

 一邊說著,他已經拉起我的手出門了。

 不知道從哪叫過一抬軟轎,他又抱著我坐在了轎子裡,但他這次一點也不安分,一會抓一縷頭髮在手上繞著,一會聞聞我的臉,小小的空間裡我被他“騷擾”得全身燥熱,正尷尬時,一縷似有似無的清香鑽進我鼻子裡,仔細聞了一下,我連忙跺腳“叫”停轎。

 “怎麽了?”下了轎四處尋找,胤禛在身後問我,性音和他的一個徒弟也急急忙忙的趕上來以為出了什麽事,我這才知道原來他們總是會跟著的,真是沒。

 很快找到了,此時我們在山脊上,幾戶農家後面並沒有用籬笆圍著,種了有七、八株桂花,差不多都是含苞待放,暗夜裡的花朵一顆顆細白米粒兒似的,透出清幽的香氣。

 “呵呵,這幾株桂花著實打理得好……”胤禛說著,也繞到這樹邊來,目光灼灼的明明隻瞧著我,嘴上卻也在說著桂花。我懷疑他根本沒有看上一眼桂花,隻覺得整個人籠罩在他目光的無形束縛下,無可遁形。

 “這邊也不遠了,你們回去吧。”轎子走了。

 “你們去前面馬場,把兩匹馬叫踏雲和小棗紅的牽過來。”性音和他徒弟也走了。

 我們都默默無言,我看著花,他看著我。我有一種第六感,雖然這段時間以來胤禛總是對我有一些細微的親昵舉止,都點到為止而且非常自然,我幾乎已經有些習慣了,但是今晚的他有些不一樣,為什麽呢?可能是因為他身上的酒氣……我不由得發愁,他應該又是上哪兒赴宴去了,喝了些酒就直接過來找我……隻好祈禱這夜晚的涼風多吹一會,把他吹吹醒。

 性音他們很快就把馬牽過來了。踏雲純白的鬃毛在夜晚涼風中飄拂得像一副畫,盡管是在看不清楚的夜晚,我又無法發出聲音,小棗紅還是在幾個人中直接走向我,親昵的用臉蹭我。拍著她的脖子,我為之前這麽長時間沒有想過來看看她有些羞愧——她還記得我,我卻……

 身子一輕,轉眼我就坐在了踏雲背上,胤禛似乎向性音他們揮了揮手,自己也一躍上馬,穩穩坐在我身後。馬兒撒蹄飛奔起來,我才發現今夜深藍天幕上好象鑲嵌了無數的鑽石,在眼前平緩的草地上方展開了一幕瑰麗的圖景,亮得如此耀眼的繁星在現代的城市裡早已絕跡。

 舍不得眨眼睛,被風吹得淚水湧上眼眶,於是星星變成了一條條銀色的線,躍動、劃出雜亂的軌跡,恍然感覺我們正向遠在天上,卻近在眼前的那片銀色的天河奔去。它此時只是我眼裡的一條銀亮光帶,由無數的光點組成,仿佛蜿蜒在什麽極樂仙界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些絢麗的光芒看得我頭暈,我們才停了下來。被胤禛抱下馬,我轉眼看他,天上的星光神奇的倒映在他眼裡,他的眼睛也亮得像一顆星,此時正專注的看著我,不知道倒映在我的眼裡的星光是什麽樣子。

 雪白的踏雲和溫柔的小棗紅在斜斜的草地上漫步,吃草,偶爾甩甩尾巴。在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美麗星空下輕輕坐下來,前方是清晰可辨的銀河,那驕傲挺拔的獵戶星座懸在西天,蜿蜒曲折的北鬥像一串兒反射了太陽光芒的水珠,永恆展翅的天鵝座以那耀眼奪目的十字形描繪出星空中最為浪漫美麗的圖案。

 我要在這樣的星空下,才能想起,還很小的時候——那卻是在幾百年後,曾經住在老家的鄉下,那裡的星空也和這一樣璀璨奪目。滿天星鬥下,外婆給我講的是牛郎織女,媽媽卻會給我講《小王子》,我一直最愛的,聖艾修伯裡囑咐滿世界人在沙漠裡幫他留意的小王子,雖然最後,他也像小王子一樣消失在了沙漠的天空,但大家都知道,他一定是和小王子一樣,在一顆又一顆星星上旅行去了。

 “如果有人愛上了在這億萬顆星星中獨一無二的一株花,當他看著這些星星的時候,這就足以使他感到幸福。他可以自言自語地說:‘我的那朵花就在其中的一顆星星上……’”

 “如果你知道我就在其中一顆星星上,每一顆星星對你都有了意義,當你仰望星空的時候,所有五百億顆星星都在向你微笑……”

 眼前只剩下模糊的銀光,對於媽媽來說,我和外婆是不是也在其中某顆星上?我們仰望的明明是同一片星空,但我們相隔的時間只夠這顆星發出的光芒走很小、很小的一段距離——對於它們來說。所以小王子告訴我們:“路太遠了,而這身軀太沉重,我無法帶他一起走……”

 所以只有我的靈魂在時空中飄蕩遠遊。宇宙和時空,這神秘無垠的蒼茫意象讓我為自己的渺小滑下一滴眼淚。

 但我還是笑著的,這種感情,是震撼,不是悲傷……不過,也許,有一點點傷感。胤禛悄悄摟住我的肩,不知什麽時候也已坐在我身邊的草地上。

 他的肩膀是此時唯一讓我覺得踏實可靠的存在。此時的我,是從宇宙規則中失控的一縷遊魂,隨便在一個時代借用了一具身體;此時的他,也不是什麽親王,未來的皇帝,在這星空下,他也不過是一個渺小的,和所有人一樣有喜怒哀樂,有血有肉的凡人。把頭輕輕靠在他肩上,這美得讓人窒息的一幕直接透過了我的眼睛,烙進我的靈魂裡。

 安靜中,反而像有許多無形的東西絲絲環繞在我和他之間,纏綿不絕,只是那些感受在我們彼此心中都已通透明了,不再需要語言。

 踏雲甩著尾巴悠閑的繞到我們面前,打破了我們的沉默,胤禛突然把我的頭順著他的胸前放到他的腿上,我幾乎是枕著他的腿仰躺在地上了,然後他的臉就在漫天星鬥的背景下向我俯近。

 有一種溫熱恍惚的氣息包圍了我們,我努力想自然的迎接他的吻,如果一切都已經這樣發展了,我希望我能還算主動的去接受,而不是被動的去承受。

 他的氣息越來越急促粗重,我不得不用手托住他的臉來分解一部分壓力,他的臉滾熱。我感覺到他的脈搏快得有些紊亂,似乎流過血管的血液在拚命的奔跑著,為了一個極其熱切的渴望……

 但是我的靈魂裡開始出現一些不和諧的因素,仿佛有兩個小人在裡面爭執:

 ——這樣的情節不是很浪漫嗎?他的心跳是真的,我願意接受。

 ——不!男人的就是這樣的,這是可怕!難道你忘了那個夜晚,胤禟的吻難道不是如此真實的熱切渴望?

 ——不一樣的,絕對不一樣!胤禛愛我。他為我做到了不可能做到的事。

 ——胤禟也做到了不可能做到的事!他冒天下大不韙,只是為了爭奪你而做的最後掙扎。他傷害了你。愛情!多少罪惡假汝之名而行!

 ——不是這樣的……

 ——你的身體已經在反感了!難道你還不承認嗎?

 ——不是的……如果這樣還不行,這樣的感情還無法相信,那我還能依靠什麽?

 ——不要強迫自己接受了,想想吧,想想鄔先生,想想你向往的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想想胤禛王府裡那些姬妾,裹著繁瑣沉重的頭飾和綾羅,把臉塗得白的白紅的紅,在小小一片院子裡算計著,怎樣從他心裡分得小小一塊地方,今後也許困守紫禁城,仰他鼻息終結一生。想想良妃的眼淚。你能接受嗎?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胤禛的手已經沉重的滑向我的脖頸、胸前……沒有理會我搖得越來越否定的頭。

 靈魂裡的一方已經完全佔了上風,加上身體上的反感不適,好象靈魂和身體在劇烈的爭鬥,我無法控制自己,終於無法再忍受下去,雙手捂臉猛的掙脫他的懷抱,在草地上直滾出好幾圈才停下來。顧不上看他,我蜷縮著坐起來,拚命搖著頭想把這個大腦裡的爭吵都趕出去。

 “凌兒!”

 胤禛先是驚得僵在原地。當我終於無助的搖頭看著他,他才慢慢走過來,蹲下,看著我,他的激情完全被打斷了,此時的眼裡,居然有一點點不敢相信的委屈。

 “你……還是不能接受我?我以為……”

 他好象突然泄了氣,目光有些無神的望向前方天幕上的點點繁星。

 “還在宴會上,我就一直想著你,所有的人都在裝腔作勢,勾心鬥角,只有你……急著想見到你,路上看見星星這麽好,覺得你一定會喜歡,就獻寶似的帶你出來看。你身子汙了,我一點都沒放在心上,只是痛心你受的傷害……救活你,冒了多大風險, 我自己都不能估計,但一點都沒有猶豫,我控制不了自己……這些天,每次碰你我都小心翼翼,因為我看不到,看不到你霧蒙蒙的眼睛下面藏著的那顆心……”

 他低頭,張開自己的雙手,在我眼前緊緊的握成一個拳頭。

 “結果,還是什麽都抓不住嗎?你的心……究竟在哪裡?”

 他的臉色蒼白,語氣極淡極淡,但那語氣裡,都是握了一手空氣的空虛,失落,心痛……還有,憤怒。

 我吃驚的望著他,他卻沒有再看我,站起來緩緩走了兩步,背對著我。

 “凌兒……你還想要什麽?……我,還能給你什麽?”

 在我的震驚中,他飛身上馬。雪白的踏雲帶著他遠去了,他丟下了我。小棗紅和我一起望望他們,低下頭湊近,拱拱我,我卻只能像一具雕像般凝固在那裡,在漫天星光下,看著小棗紅純淨的眼睛,腦中只剩下胤禛最後的問題。

 他在問我的心。但是我,真的就知道自己的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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