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
這一場會談持續的時間並不算長,從進入茶坊到結束,也就一個多小時左右的時間,可是蔡京和童貫的收獲卻是很大,大有聽李青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感覺,談話結束之際,兩個人的臉上都是紅光滿面,兩個人的眼睛都是熠熠生光!
“子玉,走吧,我讓人先送你回去,我還得去一下朝堂。”蔡京捋了捋下巴上長長的美髯,率先站了起來。
就如黑暗之中看到了燈塔之上的燈光,此時此刻蔡京最急切的事情,就是立即架著小船朝那兒行去,所以他現在就想去做事了,至於李子玉,已經都是一家人了,誰跟誰啊,還需要客氣嗎?
童貫也站了起來,不過他卻道:“道夫,要不這樣吧,我送子玉回去,他畢竟是第一次來東京,人生地不熟的。”
不得不承認,雖然蔡京和童貫都是大奸臣,但卻還是不太一樣,童貫多多少少的要比蔡京多那麽一點點的人情味,假裝也好,真誠也罷,至少讓人覺得舒心。
但蔡京拒絕了,“道夫,子玉又不是外人,我讓下面的馬車送他回去就可以了,家裡的事我都安排好了,沒什麽的,我們兩個得趕緊回去做事了,機不可失,時間不等人啊!”
童貫看了李青一眼,還是有些猶豫,看得出來,他是真的覺得這樣不太妥當的,李青站起來笑了笑:“公公不必管我,若是公公覺得對不起子玉,哪一天請子玉大吃一頓就行。不過,至少得是羚羊宴。”
一句話說得三個人都大笑了起來。
臨走之際,李青忽然問:“哦,對了,你們知道東京最有才華最有名的才子是誰嗎?”
“啊?”蔡京和童貫對望了一眼,都很奇怪。
童貫回答道:“若是隻論書畫,自然是你爺爺蔡京了......”
“我的意思是,年輕一輩之中。”李青補充道。
“這倒是沒什麽爭論的,應該是曾致遠。”蔡京當即答道。
“曾致遠?”李青挑了挑眉,努力回憶,但腦海之中並無任何關於此人的記憶。
“子玉,這曾致遠其實就是曾布的小兒子,最小的那一個,此子去年出道,一年時間才名大顯,震動京華,就連陛下都讚不絕口呢,詩詞,書畫,曲藝,這小子都有涉獵,而且都非常不錯。據說如今的東京,這第一才子的名號非他莫屬。”
李青點了點頭。
“子玉,你什麽意思?想認識他?”蔡京無比奇怪。
李青搖了搖頭,笑了笑:“這不是來到東京了嗎?既然來了,總不能什麽也不乾吧,所以突然想弄一個什麽東京第一才子玩玩,所以打聽打聽。”
李青說得雲淡風輕,好像真的只是一時興起,但蔡京和童貫聽了,卻是眼前一亮,尤其是童貫,哈哈笑了起來:“既然子玉如此雅興,那這樣吧,子玉,我幫你安排!”
三個人於是就此作別,蔡京本來想叫馬車立即送李青回家,但李青卻說他還想再坐一會兒,蔡京並沒在意,叮囑了幾句、跟著童貫就走了。
其實李青有點怕回蔡府。
這個時代的人都有七大姑八大姨,蔡京這一輩人丁不算興旺,但蔡思雨父親的這一代人卻不少,光是兒子都好幾個,女兒也不少,剛剛聽思思說家裡已經人滿為患了,就連蔡卞都來湊熱鬧,一想起一會兒就要見那麽多人,李青就有點頭痛,所以乾脆在這裡再呆一會兒。
不過,他還沒安靜坐一會兒呢,忽然就聽下面亂哄哄的,再一細聽,似乎還有人叫“李子玉”。
有人找我?
還是只是名字一樣?
李青愣了愣,然後站起,推門而出,正想問一問不遠處的侍者呢,不想一個年輕男子卻是不顧其他人的阻攔匆匆衝上了樓來,一邊跑還一邊喊:“李子玉!李子玉!你在哪兒!快出來!”
周虹?
這家夥怎麽來了?
李青愣神的這一瞬間,那家夥也看見他了,於是立即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了過來,一下把他抱住,來了一個重重的熊抱!
“子玉,可找到你了......”
“周大哥,你先放開我好不好,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有那種愛好呢?”李青又好笑又無奈。
“我可沒那種愛好!”周虹聽了李青的話,也不由笑了,連忙放開了李青。
好長時間不見,周虹又胖了一些,他身材本就不高,五官也只是一般,此刻又胖了,那種風·流倜儻的韻味愈發的弱了,倒是越來越像一個老板。
“周大哥,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的?”李青很是好奇。
“子玉,以後別叫周大哥了,叫我的字吧,紅塵。不然人家會以為你沒見過世面呢。”周虹笑著道,然後也不隱瞞,一五一十,一一把李青想知道的那些事情說了出來。
周虹與李青的最後一次見面是江河山的山水詩會上,李青寫出了望海潮之後,周虹和其他那些才子很快就被江河山接到了另外一條船上,還不等他們明白是怎麽回事呢,船就開走了。
後來他打聽了一番,那些船員卻告訴他是江河山和李雄安要單獨宴請李青,所以他也就沒怎麽在意。
等第二日醒來,他卻已經在返回東京的車上了,後面的事自然不知。
等他好不容易通過各種渠道打聽明白了,這才懊悔不跌,可惜已經晚了,所以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覺得不安。
今日偶然聽說李青來了,頓時喜不自禁,不顧一切的就來了,最重要的當然是道歉。
李青和周虹兩個都是心胸很廣的男人,不是斤斤計較那一類,話一說開,沒一會兒就又像以前什麽事都沒發生之時的樣子了。
寒暄完畢,周虹立即熱情的道:“子玉,走,快跟我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我們好好的喝兩杯。”
“我這才剛剛吃完飯呢。”李青笑道。
“那最好了,我們可以放開肚皮喝酒了。”周虹哈哈一笑。
李青見推辭不過,而且他也不想現在就回家,想了想,便答應了,不過他卻讓周虹在門口等他,他先去方便一下。
興高采烈的周虹噔噔蹬的一路小跑而下,然後在茶坊門口哼著小曲兒等李青。
李掌櫃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了,一見有了機會,立即閃現出來:“周公子,剛才這位是誰啊?怎麽沒見過?”
周虹是爽朗之人,不喜歡藏著掖著,而且這也不是什麽機密,所以笑著回答道:“李掌櫃,要是你們能讓李公子時常到你們這兒喝茶,那你們這兒可就真的蓬蓽生輝了,想不出名都難!”
“啊?”李掌櫃一怔,“周公子,怎麽說?”
“這位公子叫李青,字子玉,是杭州人,今天才剛剛到東京,不過,這一位可不得了,才華橫溢,天賦驚人,實話告訴你們,他來東京之後,我這東京小才子之號以及那什麽叫曾什麽的,他的第一才子之號,都得讓給他。”
“啊!”李掌櫃和身邊的侍者都狠狠吃了一驚,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點疑惑,不太可能吧!
周虹自然也把這些人的表情看在了眼裡,他笑了笑:“不滿你們說,過年前我親自去了杭州,要跟他一比高低,不過,李公子一首詩就讓我再也不敢提那件事了,甚至可以這麽說,只要他在,我就不敢動筆,望海潮,你們有誰聽說過嗎,那首望海潮的作者便是他!”
“什麽?”
“望海潮?”
“望海潮的作者就是他?”
“天啊,我最喜歡望海潮了,真沒想到竟然能見到作者真容!天哪,我這不是做夢吧?”
看見大家呆若木雞的,周虹呵呵一笑,又繼續爆料道:“各位,這李公子還不止這點本事呢,他可是當今尚書左丞蔡大人的孫女婿,一手書畫精妙絕倫,深得蔡大人的精華,不是我吹,你們要是能讓他寫幾個字掛門上,你們這店裡的生意一下就能好上好幾倍。”
李掌櫃一直呆呆的,好一會兒這才眨了眨眼睛、才回過神來:“怪不得!怪不得!原來是蔡京的孫女婿啊!”
能在東京開高級茶坊的可都是人精,這個李掌櫃一直在努力的一件事便是攀上蔡京的高枝,只可惜努力了好久,但還不得其門而入,現在一聽李青竟然是蔡京的孫女婿, 而且還跟蔡京學過書畫,眼睛滴溜溜一轉,頓時計上心來。
李青剛一出現,李掌櫃立即笑吟吟的迎了上去:“李公子,不知可否留下墨寶,你放心,小的一定把他懸掛在店門最顯眼之處,而且從明天起,李公子來我們聽雨軒一律免費!”
啊?
剛剛下樓的李青不由吃了一驚。
“子玉,這可是好事啊,快寫幾個字給他,以後就能白吃白喝了,哈哈哈哈!哦,對了,李掌櫃,你們給李公子免費,那我周虹以後來了,怎麽也得半價吧?”周虹爽朗大笑。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李掌櫃連忙賠笑。
“子玉,那快寫吧,不為別的,就算只為了我那半價,你也得寫啊!”周虹哈哈大笑。
這?
李青還是有些猶豫。
“李公子,求你了,求你賜下墨寶吧!剛才周公子可是說了,你的書法十分精妙,我們聽雨軒最敬佩的,就是書法大家。”
李青看了看周虹,想了想,便答應了,他這一次前來東京,最重要的便是要名動京華,這個時代要想出名,方式無非就是吟詩作畫寫字,既然如此,那就來吧!
李青走到書桌之前,提起毛筆,蘸滿墨汁,沉吟片刻,然後氣沉丹田,力灌手臂,刹那,他運筆如飛,如天龍行雲,唰唰唰的寫了三個字:
聽雨軒。